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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王府长史

    程樟雪中独行,看看将至徽安门,却撞见了新平县伯、鸿胪寺卿成俭夫妇。

    老两口领着仆役,出城赏景而回。瞧见程樟匹马而来,成俭向他微笑点头。

    老人如今虽还担任着大鸿胪的职事,却甚少往鸿胪寺去坐衙,因为其实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他亲自处分。

    老头儿就像后世刚退休的人,在家中闲坐不住,便与夫人于氏,时常出门闲逛。有时还混迹于市井寻常百姓之中,他其貌不扬,又说话平和,无人识得他的身份,倒也自在。

    丈夫被贬,儿子丢了官职,女儿的日子也过得不顺,与贪心势利的女婿和离,昔时宾客盈门,如今门前冷落。家中种种变故,令于氏又急又气,身体差了许多,气色瞧着不大好。

    眼见那年轻后生翻身下马,向丈夫恭敬行礼,她也笑着点头致意。

    程樟牵着坐骑,等老两口进了城门,才重新上马。

    等他回到大同坊,应王府长史李端仪,已经等候许久,令程樟颇觉意外。

    天子龙体欠安,已经是人人心照不宣之事。端王应王两个,都遣王府属官,四处笼络京城中级官员,以为助力。只是程樟没有想到,应王竟然会吩咐李端仪前来拜访。

    王府长史,亲王座下第一僚臣,瞧来应王殿下还算是颇为看重自己的。

    程樟将他请入宅中,两人书房对坐,路婉儿烹茶分盏,李端仪打量着少女:“这就是典尉和永王殿下从楚元玮手底救的那个小娘?果然是十分的颜色。”

    路婉儿红着脸福了一礼,悄悄退了出去。

    李端仪便开门见山说道:“至尊有恙,传位之事,迫在眉睫。如今端王上蹿下跳,对神器志在必得,愚却以为,应王殿下,沉毅果断,不徇私情,方是大楚之明主。程佐郎才兼文武,国之大才,可愿助应王一臂之力?”

    他肃容拱手:“愚今日所来,非为私意,全出一片公心。”

    “这等大事,惟至尊所决,你我私下议论,已是逾矩。”程樟笑了笑,“所谓助力之事,更是从何说起。”

    “明人不说暗话,那中书首辅穆廷栋,自密王失势,便迅速与端王勾连,甚至已有联姻之议,希图更替之后,仍葆富贵权柄。”李端仪厉声说道,“此奸佞逢迎之辈,国之大害,天下正直之士,无不切齿。咱们岂可坐视此獠,继续为祸社稷?”

    他继续鼓动:“若应王入继大统,必定剪除奸佞,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程佐郎一时俊彦,素有澄清之志,就不想参与其事么?”

    程樟往椅背一靠:“穆相官居一品,权倾朝野,程某不过一个部司郎官,又能做什么?前些时日,成俭成兵部被贬,吏部主事文义鼎愤然血书上谏,称穆不可留,成不可贬——结果又如何?被御史中丞陈敬恩按下,石沉大海,全无声息,而穆相依然稳坐不动。此事,李长史不会就忘了罢。”

    “自然不曾忘,不过程佐郎身后,可是祁存道祁公,令名清誉,天下俱知。”李端仪双目炯炯,“只要祁公率先上言,力辩忠奸,直陈利害,中外豪杰之士,必定响应!”

    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个李端仪,的确有些本事。

    可是程樟仍不心动:“祁公若有此意,又何必程某去信?他既然没有出手,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亮明了态度:“请长史转告应王,恕程某,不能跟从。”

    “想来端王府,必定也来人找过程佐郎。”李端仪眼中流露蔑视之色,“或许程佐郎以为,端王继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如今未至最后关头,还是不要太过笃定的好。”

    “不过,愚还是期望,哪怕真是端王接替,往后程佐郎,不要被富贵前程迷了本心,做出糊涂之事。”

    李端仪悻悻告辞,杜桓悄悄踱步进来,欲言又止。

    “坐过来向火,”程樟招手示意,“想必你已经听见了,想说什么,不必迟疑。”

    “小的身上暖和得很,用不着向火。”杜桓恭敬说道,“听说应王巡按江南之时,也整治了不少贪官,想来他若是做了皇帝,对老百姓来说,不算太坏。”

    “应王的确是个铁腕人物,不过不管谁来做这个天子,其实都是矮子堆里拔高个。”程樟不置可否,“去瞧瞧隔壁邬检司散值回来了未,然后请他过来。”

    邬玉铭来到程樟书房,他已经知道了当年天授帝的隐秘之事,一面伸手向火,一面叹息说道:“靖王景奕一家四口,葬身于白水湖中,泰明帝这一系,已然绝嗣,一代英明之主,如此结局,固然令人叹息。可眼下之计,咱们也只能在当今诸子之中,挑选一人而辅之。”

    “那么,以检司之见,如今端王颇具物情人望,应王又拿什么来跟他争?”

    邬玉铭不慌不忙,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西面,又指指北面:“仆窃以为,这番夺位争斗,最为紧要之处,乃在羽林军。”

    “神都苑、玄武城两处军营,”程樟沉吟,“检司之意,是说真正决定二王胜负之人,乃为厉元隆?”

    “当日顾同观右迁大司马,穆廷栋和端王,都有意推举中原军统领汪湛堂接掌羽林军。不料至尊却挑选了江南军主将厉元隆,令端王和穆相,都大为失望。”邬玉铭告诉程樟,“厉元隆不但枪术无敌,为人亦是刚正严明,崖岸高峻。以他这般的性情,应王巡按江南之时,两人未必没有惺惺相惜之意也。”

    “至尊选中厉将军执掌羽林精锐,想来便是瞧中了他的为人秉性。”程樟点头,“不过,邬检司之推测,极有道理。据某料想,厉将军入京之时,端王应王,必定都曾遣人,于途中与他相见,探听声息。”

    “是,若仆所料不差,这位厉将军,便是应王夺位,最大之依仗。”邬玉铭以火钳拨炭,低声询问,“想必如今,大人已经有了决断?”

    “不错,程某已经决定,助诚王登位。”

    邬玉铭毫不意外地笑了:“大人这是,挑选了最难的一条路啊,不知可有了详细的筹划?”

    程樟正要回话,杜桓敲门进来禀报:“永王殿下来了,瞧他面色,恐怕心情不大好。”

    邬、程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程樟起身说道:“我去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