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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长安风雨

    贞观九年的十二月中旬,苏州一带下起了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有大一点的江河像一条条玉带环绕其间。

    百姓们都窝在家里,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日子。

    只有宝山的各个工坊依然一片火热,冶铁工坊和水泥工坊还有砖窑工坊更是彻夜灯火通明。

    在流民寨里,流民们正在忙着修建自己的房子,王宁答应他们的,在保证工坊所用后,剩下的砖瓦优先给流民用,如今自然是要兑现诺言。

    不是白给,而是要流民们自己到工坊里做干活才能领,砖瓦先给,活可以后面再去干。

    进入冬季后,王宁就很少在苏州府衙和刺史府邸露面,而是带着武顺直接住进了造船厂。

    早在一年前,他就让天和商号的几个大掌柜在大唐各地购买造船用的木料,大批的柚木、楸木从大唐各地汇集到洛阳,苏州造船厂的仓库建好后,这些木料就源源不断的运到苏州。

    王宁特地从李孝恭府上在杭州的造船厂借了大批造船的匠人全部调到了苏州,在第一个船坞建好后就马上开始动工建造第一艘海船。

    造船厂的一号船坞里,树立着几个巨大的龙门吊,公输家的传承再加上王宁弄出来的轴承、钢材,几十个工人齐心协力就能把一根根巨大的工字型轻松的钢板安装在一根巨大的龙骨上。

    这是一艘长度超过二十五丈,宽约八丈,满载排水量超过二千吨的海船,是公输三娘设计出来三种海船中最小的一种。

    渤海水师现在所用的战舰五牙大舰也有近二十丈长,但宽十余丈,而且是五层结构,足足有十丈高,虽然战斗力极强,但在王宁看来非常臃肿,也就在内河上逞逞威风。

    而相比臃肿的五牙大舰,公输三娘设计的海船非常修长,这是王宁要求的,这样的设计能让船跑得更快。

    王宁带着人船坞造船的时候,苏州府衙的事务都是交给陆全和朱集处理的。

    苏州的大小官吏大部分都出身苏州士族,哪怕是海盐县被王宁清洗了一遍,新上任的官吏依然出身苏州士族。

    王宁如此放权,而陆全等人又有百骑司的人盯着,做事有了顾忌,倒也算得上两全其美,至少在明面上,陆全等人依然还是保持着对王宁的尊敬。

    平时王宁吩咐什么事情,陆全等人也不会明着反对。

    只是这天王宁让人送来的一道文书,却让陆全等人犯了难。

    在苏州府衙别驾的值房里,陆全、朱集、顾立还有其它六县的县令齐聚一堂,一页两尺见方的文书就放在陆全手边的书案上。

    九个人都已经看过一遍,看过之后,俱有脸色阴沉。

    沉默了片刻后,朱集轻声对陆全说道:

    “陆别驾,这告示当真要贴到各县的城门口去?”

    “朱长史,王大都督可不是在与我等商议,而是让我等施行,诸位要是不想贴这告示,至少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不然就是闹到长安去,也是我等理亏!”陆全感叹道。

    “陆别驾,这王刺史当真带着人在平丘一带开垦出三十万亩地?”顾立疑声问道。

    “应该是真的,即使没有那么多,二十余万亩应该也是有的,上个月本官到平丘去的时候,开垦出来的就至少有十多万亩!”

    陆全点点头,接着说道:

    “这王大都督看来是早有计划,这告示上说,凡是愿意去平丘的,前三年只收一成的租子,三年满后,也只收取二成的租子,种满十年,虽然要按照朝廷的政策缴纳税赋,但地就是自己的了!

    而且免利钱借粮种,一户还发一套农具!”

    “不知道陆别驾有何高见!”一个县令拱手问道。

    陆全点点头,沉声说道:

    “这告示不贴是不行的,也别弄什么小动作,诸位别忘记了,这位大都督还掌握着百骑司,要是被他抓到了把柄,后果想来我不用本官跟诸位说吧?

    至于百姓那边嘛,诸位总有办法留住的吧,还是那句话,别让这位大都督抓到把柄!

    先把今年应付过去吧,这位大都督在苏州尚不能一手遮天,在长安更不可能!咱们还是静待时机!”

    “是!”

    众人纷纷应诺。

    ------

    距离苏州千里外的关中地区,同样也被大雪覆盖,只是相较于苏州等地的白茫茫一片,关中等地在这白茫茫一片中,不时会露出一个个黑点。

    长安就是最大的黑点。

    今年又是大丰收的一年,作为大唐腹地的关中,各地除了少数几个州县出现过干旱和洪涝,大部分地方都风调雨顺,而产粮重地,河东各地更是没有出现一次大灾。

    粮食大丰收,税赋比上一年足足增加了三成,再加上各地州的商业繁荣,商税更是比上一年还多出五成,户部的库房里堆满了铜钱,大唐的各大粮食也都堆得满满的。

    大唐的君臣从未如此心安过。

    临近元日之际,在大唐周边的小国都极为殷勤的派出使者开始向天可汗送上礼物,以表达自己对天可汗的尊敬。

    李世民这段时间更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奖赏更是毫不吝啬,好好犒劳这一年来为国操劳的臣子们。

    王宁虽然没有在长安,但每个月两封折子却是从没间断过,对于王宁在苏州所为,就是李世民也颇为赞赏,在一众大臣面前没少夸。

    赏赐自然也不会少,只是如今王宁的爵位和官职都不太好往上升了,赏赐便都落到了王宁如今唯一的子嗣王延年身上。

    元日这天,李世民再次赐宴,宴请所有五品以上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还有所有在长安的外邦使臣。

    但到了傍晚时分,一个人的出现却让李世民的好心情低落了不少。

    来人是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涣,代长孙无忌前来向李世民告罪来了。

    听闻长孙无忌生病连赐宴都来不了,李世民的好心情顿时散了一大半。

    要不是所有的朝臣都在太极殿里等着开宴,李世民都想带着长孙皇后出宫去长孙无忌家里探望了。

    长孙皇后也走不开,李世民只得让李承乾带着太医前去,对长孙无忌的看重可见一斑。

    自从长孙冲去世后,一直身体康健的长孙无忌短短半年的时间已经病了两次,这次连赐宴都来不了,显然病的有些严重。

    这是自己真正的肱骨之臣,由不得李世民不担心。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的关系在李世民登基前后其实都还不错,但从李承乾开始懂事后,大概是李承乾不怎么喜欢听长孙无忌的说教。

    而长孙无忌也不想和太子走得太近,所以关系也就慢慢疏远了。

    自长孙冲派人刺杀独孤曼玉后,李承乾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了王宁一边,和长孙无忌自然更加疏远。

    关系虽然疏远,但长孙无忌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李承乾带着人到了长孙无忌的府上,也没摆太子的架子等着长孙无忌派人来迎接,而是以晚辈的身份进了赵国公府。

    饶是如此,长孙无忌还是让妻子徐氏搀扶着自己到客厅门口迎接李承乾。

    李承乾伸手拉住了准备行礼的长孙无忌,笑着说道:

    “舅父如今身体欠安,就别在意这些虚礼了,外面风大,先进屋子里去吧。

    听闻舅父身体抱恙,父皇和母后都很担心,只是今天的日子您也知道,父皇和母后都走不开,特地让孤前来探望!

    还特意让孤把高太医和白太医也带来了!”

    “劳陛下和娘娘费心,还让殿下亲自跑一趟,臣惭愧!”面色有些苍白的长孙无忌轻声说道。

    “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说这些了,要不先让高太医和白太医给舅父看看?”李承乾笑着说道。

    “如此就有劳两位太医了!”长孙无忌点点头。

    高太医先搭手在长孙无忌的手腕上搭了搭,又仔细的询问了长孙无忌一番,这才轻声对长孙无忌说道:

    “赵国公,您这症状应该是心脉郁结再加上过度操劳所致,再加上最近天气严寒,可能还染了些风寒,所以才会这般严重!

    下官开个方子,您按时服用,再精心修养,最多十日便可痊愈!”

    “劳烦高太医了!”长孙无忌点点头,

    前几日他就感觉全身不舒服,全身无力,总感觉气有些不够用,他还以为是这段时间太过操劳所致也没太在意,只是没想到今日突然加重,连站立都有些力不从心。

    一大早就请大夫看过了,和高太医所说一般无二。

    确认了长孙无忌不是患了什么大病,李承乾也松了一口气,有李元昌和长孙冲的前车之鉴,他实在是怕这件事又是王宁的手段。

    又陪着长孙无忌闲聊了一会儿,李承乾就带着人回到了皇宫,把长孙无忌的病情和李世民、长孙皇后说了一遍。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们脸上有了笑意,赐宴这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第二天中午,独孤曼玉带着王延年进宫拜见长孙皇后,一同进宫的还有孙思邈,他每隔两个月都要进宫看看小晋阳公主的身体情况,顺便也给长孙皇后复诊。

    拜见完长孙皇后,独孤曼玉便带着王延年去看李丽质和高阳公主,而孙思邈则在立政殿等着晋阳公主过来,不一会儿,李世民和小兕子一前一后到了立政殿。

    已经七岁的小兕子像极了长孙皇后,穿着白色的皮裘,走进大殿后,先是乖乖的朝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行过礼,这才对着孙思邈福了福身,甜甜的说道:

    “见过孙爷爷!”

    “见过殿下!”

    孙思邈笑着回礼。

    小兕子如今每日都勤练八段锦,孙思邈还为她准备了不少药膳,如今心脉虽然还是弱,但总算因为年岁渐长而恶化,这也是孙思邈能做到的极限了。

    等孙思邈给小兕子把过脉后,李世民搂着小兕子,心情又好了几分,笑着对孙思邈说道:

    “小兕子如今身体康健,多亏了孙道长!”

    “陛下客气了,这是老道的本分!”孙思邈谦虚的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孙思邈对小兕子的病尽心尽力,他当然不会只是嘴上说说感谢的话,宫里只要有珍奇药材,他都会让人送一份到三原书院给孙思邈。

    只是一想起长孙无忌的病,他和李承乾一样,总是会想起王宁来,而且他知道,长孙皇后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说不一定现在满朝文武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王宁这都离开长安半年多了,应该和此事无关才对,但饶是如此想,心里对王宁的怀疑依然还是存在。

    他心里当然不喜欢是王宁做的手脚,如今看见孙思邈,想了一下还是对孙思邈说道:

    “孙道长,有件事想劳烦你!”

    “陛下尽管吩咐!”孙思邈点点头。

    “昨日宴会开始前,无忌派人来和朕告罪,说自己身体抱恙来不了。

    无忌不仅是朕的肱骨,也是小兕子的舅父,虽然太医已经去看过了,朕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请孙道长和朕一起去看看!”李世民苦笑着说道。

    孙思邈虽然醉心于医道,但心思通透,笑着说道:

    “陛下是担心赵国公的病是因小宁而起吧?

    赵国公和小宁之间的恩怨贫道也有所耳闻,不过小宁向来不喜欢和贫道说这些事情,陛下要是信得过贫道,贫道去看看也无妨!”

    “朕既然请孙道长去,自然是信得过孙道长的!”李世民笑着说道。

    一个时辰后,李世民、长孙皇后和孙思邈便到了赵国公府。

    长孙无忌带着长孙涣到大门口迎接,和李世民、长孙皇后见过礼后,还特地朝着孙思邈拱拱手,沉声说道:

    “劳烦孙道长亲自来一趟,在下感激不尽!”

    “赵国公客气了!”孙思邈拱拱手。

    寒暄过后,到了客厅,孙思邈也没客套,伸手在长孙无忌手腕上搭了搭,犹豫了许久才轻声对长孙无忌说道:

    “赵国公这病应该是心脉郁结所致,而且已经服了对症的药,再有五天应该就能痊愈!”

    “多谢孙道长!”长孙无忌笑着说道。

    不管是德行还是医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孙思邈都非常信任,听了孙思邈的话,双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王宁动的手脚就好。

    以王宁的行事手段,要是他出手,肯定是要置长孙无忌于死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