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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卡普格拉之妄

    [岑怀瑜]

    我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对身边的一切

    失去兴趣。

    他们太无聊了,整天一板一眼地在别人规定的轨道机械地向前行走,就像传送于流水线上的产品,可笑地向前行进成为一个个克隆品,用自我蒙蔽来守护虚伪的安稳;像即将入殓火葬的尸体,分明即将要被彻底从世界涂抹殆尽,被毁尸灭迹,却懵懵而不自知。

    我看清了一切,偏离了一切,去创造与他们不一样的,独属于我的世界;却被打压,被痛斥。

    考写生时,我自作主张,为女孩冰雪覆盖的美丽面容平添笑靥如花的婉转生动,但他们当着我的面野蛮地将她扯成粉碎;课堂上,我拖着下巴随笔记录下天空奇丽诡谲的云霞,却招致我的日记本被语文老师摔在地上当着那一帮与她如出一辙的小尸体用脚重重碾压。

    我向家人抱怨,但他们却认为我活该,即便有一个人会这么出头,也永远轮不到我;我的容貌,我的出身,再加上我离经叛道的行径,让我注定成为“高大罂粟花综合征”的受害者。

    他们和身边的人一同骂我不思进取,骂我不务正业,但假如“正业”即为成为傀儡,我还要再大胆些。

    我斟酌着肆意发挥个性,当被人一拳打翻在地,我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宣泄叫骂,不顾死活地反扑上去,与凌辱我的人拼个头破血流。

    学校、家族那些没长大脑的乖孩子将我视为不折不扣的怪物,他们顺着主人的意思调笑我,厌弃我,疏远我,我用不屑一顾的姿态回敬他们下三滥的嘴脸。我的确不稀罕他们,他们廉价泛滥的“亲情有爱”,他们有碍观瞻的抱困取暖,他们口是心非的夸奖称赞,通通像粪土一样不值钱。

    有段时间,我受人格障碍困扰停滞不前。我空虚绝望、狂躁不安。偶尔有一两个人试着向我伸出善意的手,都被我不分青红皂白地抓得鲜血淋漓,又在夜深人静的夜自怨自艾我的孤单。

    低沉了一段时间,我忽然意识到,他们的讥讽,他们的冷眼,我为何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既然这一路注定要一个人茕茕孑立蹒跚独行,那我应该绕道见识一下他们不曾见识的景致。

    我最初在钻研一些文艺的东西,我一直以为相对学术类的我的天赋着重于此,直到我接触到了被列为禁术的黑魔法诅咒。

    与建造虚拟空间不同,后者是我与生俱来的异能力,而黑咒属于我先天不俱有但俱有极大开发潜力的本领。

    我仅仅读一个咒,就能领略几十个,甚至一整本书上的其他黑咒的画法、读法、用法。而且那诡异莫测的黑暗之花,有的星河般绚丽璀璨,有的磷光般幽异灵诡,有的乌云般深沉压抑,深刻满足了我对美丽最高层次幻想,我深深迷恋上这种鬼魅般危险,惊艳又不乏斑驳罪恶的人间梦魇。

    但我深知接近它的代价。这种禁术类的知识,一旦被我家族发现,我会先被施以剥指甲之类的极刑,疼疯后被丢进精神病医院。所以我千方百计躲蔽周遭一双双锐亮的眼睛,好在他们对我足够不重视,我将搜集来的书和资料弄散,然后一页页夹到学校的书本中,找了些基本用完但中间有空白页的本,并自制了一套密码,用来摘录一些重要的内容。我是坏胚,是怪胎,没有谁愿主动靠近我,因此我有足够的空间一遍遍练习。

    它慢慢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在我指尖流转地出神入化。

    但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

    可能是因为我也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也可能因为他也曾郁郁不得志,他没有向家族告发我,而是带我来到一个能够包容我的地方,让我不会成天晚上做噩梦。

    我在那个Venture家比我大些的亲戚下在洛伊定居,开启了不像之前那么步履维艰的生活,纵然之前的事也会突然造访引起我情绪崩溃性的失控,但在药物的抑制下,我心态一天天平复。发狂、暴力倾向渐渐变成我过去阴暗生活的记忆。

    直到今天为止。

    我轻笑了一下,将手伸进一旁的花盆抓了一把潮湿的泥土纷纷扬扬浇在他脸上。

    他立刻松开手,我散开发带,潦草地理了理凌乱的长发,然后慢慢转过身。

    他狼狈地弯着腰,单手撑墙,另一只手用力抠着眼珠子,我真为他可怜的眼睛感到痛苦。

    “Toreador。你找死!”他面目凶煞,双眼通红,我想提醒他这样去电影演个半夜从马桶爬出桌吓人晶厉鬼倒是能赚点零花钱。

    “还没完呢,何颂,”我扯住他的衣领,拿捏住力道一拳砸上他的鼻子,他引以为傲的高挺的鼻子立刻挂了彩,“别以为你现在有了徐寒城的权利,就可以把学生会使奴唤婢,只要我不想,我是不会离开的。”

    他眼珠子上的泥还没抹干净,就抬手毫无章法地挥拳,我轻松地截住他的拳,正斟酌着想要开口,突然,掌心一阵剧烈疼痛。

    我甩开他的爪子,紧紧攥住被刀片划烂的手。他以为我吃了瘪,抬手又要往我脸上扇,我趁他快要接近我时,艰难地攥紧鲜血淋漓的右手,一个交叉反击拳,卯足劲儿狠狠砸上去。

    我已经分不清我当时是悲还是愤了,但因为学生会,我不能玩的太过火。

    “你给我记住,这一巴掌为了徐寒城。”

    “他才是学生会真正的头领,你只是一个窃贼,一块补丁,一块擦破皮临时贴上的创可贴,一旦新的皮肉长上你就该消失殆尽。”

    ~~~

    不完全出我所料,第二天早上我照常签到,发现我的头像高居于通报榜榜首。莫须有的罪状复述与否无所谓,有意思的是理事会一句训话:

    “应以规则为准行事,规正自身行为,不可以下犯上,更不可滋事斗殴。”

    “以下犯上”…

    我吹散手中捧的可可上方蒸腾的水雾。

    我突然想到徐寒城,想到他跟我吵架时气急败坏的样子,有点想笑。

    正想到这儿,耳朵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反应两秒,我才识到音源不是我的大脑,而是二楼某个工作室。犹豫了一下,我走向楼梯。

    二楼整层都是财政部工作室,我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围着一圈人的市场部。屋里气压很低,抬起头,灰蒙蒙的乌云蒙住天花板。

    九牛二虎地窜进人群刚站稳脚跟,一只蹄子就在我肩头重重来了一下。我身体一个趔趄,连人带手中的可可齐刷刷倒向前面的人。

    睿末尔家的小殿下Rain幽幽地转过头,眼中怒火噼啪作响,望着他背后深一色的可可渍,我捏了把冷汗——他有洁癖,而且比徐寒城病入膏肓许多。

    我忐忑地接受着他目光的凌迟,好在他最终没有操起刀,阴翳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刚刚推我的人。

    这时补丁已走进人群中央。

    “这是怎么回事?”他审视着办工桌边两个面色灰暗的女孩,刻意压低嗓立作出一副严厉的腔调。

    两个女孩只顾着彼此憎恶地瞪着对方,没搭理他;人群中也鸦雀无声。

    “都哑巴了是么?!”补丁重重一捶桌子。

    “何先生,公然干涉别的部门内务不太合话吧?”徐漪扬生在办公桌不远处沙发上,颔首点燃一根烟,除了一头金发与一张相似的英俊面容,抽烟的样子是他和他哥哥徐寒城看上去唯一一张血缘鉴定书。

    “内务?哦,梵卓先生,部门间需要风纪部出面调停的冲突都慷慨揽为内务,你们财政部可真是大公无私。”

    阴阳怪气的挑衅。几个学生会干部紧拳头,其中包括Rain。

    “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先生们,你们乐在其中吗?”Rain冷笑着拨开人群,信步走到坐在椅子上女孩身旁,“来,小姐,全都告诉他。”

    女孩用诧异而惊恐的目光投向徐漪扬。他面色阴沉,徐徐呼出一口烟,但还是点点头。

    不是什么大事。一点小摩擦。

    前一阵有个团队竞赛性质的活动,财政部要拨款给外联部让他们去买奖品,外联的负责人问财政需不需要获奖者名单,财政回答财政只要汇总但明细必须留存在外联内部,防止监察委员会心血来潮审查。

    财政和外联素有矛盾,财政敷衍了事没有讲明白,外联也嫌明细麻烦没有主观能动性。结果出了乱子,双方相互疯狂检举失职,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补丁先给他们讲了通深邃的大道理,然后又把监委会叫来训话。他那派头我在家族也不曾见过,真可笑。

    ~~~

    该死的不止他狗仗人势的作派,还有他那损人利己的好运气。

    这件事发生不久,外联财政又接了起不小的任务。因为那件事刚过去,无论如何也得消停一阵,再加上补丁反复施压,任务完成相当“出色”。

    理事会认为补了功不可没,大动干戈给他操办表彰会。我嫌虚伪请了病假,那天是周五,晚上我关系好的都有自己的安排。在繁华的灵都大道溜达了一会儿,我自讨没趣早早回到宿舍楼。

    “哟,妥睿朵。”正在打理玫瑰花的宿管朝我打了个招呼,“今天回来这么早?是又和迈卡维安约好了吗?”

    “哈?陆熙森回来了?”

    “嗯,也就在十分钟之前刚进门。”

    我皱着眉,看了眼回绝的短信,又抬头扫了眼头顶一片黑漆漆的窗户。

    “诶,大哥,他有没有带什么人进去,比如清纯美丽的少女之类的?”

    “没有。

    “那少年呢?”

    “…”

    宿管放下工具,我看他神色不对赶紧刷卡溜进楼。

    宿舍和高档公寓差不多,设施都挺精致齐全,但隔音效果烂得一P。我们晚上在二十二楼K歌,三楼杀上门来砸我们的音响。

    因此当我面对一个无声的世界,我思绪恍惚。

    搞错了吧,这么清幽寂静怎么会是我住的地方。

    我先回房间放下包,然后乘电梯,下楼来到陆熙森的房间。

    屋里同样是黑灯瞎火,我按了几下门铃,又重重锤了几下,房间没有一点动静,这诡异的气氛使我无端联想到下午限时练上看的一本密室推理小说,我觉得脊背冰凉,赶紧下楼去拿他放在我那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找了一圈,房间里既没他的影子也没有尸体。纱窗是开着的,估计是翻窗出去了。

    我姑且松了口气,在他阳台上的吊椅坐下来。

    陆熙森允许我和李捷筠随时进入他的房间,他说他的隐私都在他脑子里,起初我以为他也就这么说说。后来有一回我以为日记丢了焦头烂额闯进他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他真的毫不在意。

    对,日记。

    我起身走到书架前,在一排排崭新的书中寻找那个破破烂烂的封皮,我从进门处悠悠踱到粘着一面瘦长的镜子的墙壁那头,也没见到日记的影儿。

    应该是随身携带了吧。毕竟那么危险的东西,都是些禁术搭建的空间。被发现我们仨就玩完了,再怎么漫不经心,这点心眼他肯定会长的。

    我望着自己在镜上的倒影,对着有些褶皱的衣领出了会儿神,然后对着镜子把它打理好。

    不得不说,这镜子质量真不咋地,又瘦又窄,成像还虚。半扇还被可能因为过长无法严丝合缝贴在墙壁上、末端扭出来一块的书架挡上了。

    我不想回宿舍,因为补丁就住对门,估计这会儿已经散会了,撞上怪晦气的。

    我在陆熙森的书架上随手抄了一本看上去有意思的推理小说,躺回吊椅上,对着窗外辉煌的灯光,悠悠翻开书——

    然后就被书里掉出来的东西砸了个半死。

    我缓过劲儿后费力地捡起来,定睛一瞧竟然是那本日记。

    什么嘛,太高估陆熙森了。

    我翻开日记,发现书签还夹在我们仨最后一次在半夜十二点半的宿舍天台一块钻研的那一页。

    我又往后翻了一页,与夹书签的一页相同,一整张泛黄的纸上只有最顶端一行渺小的日期和DearDiary。我依然从兜里摸出支笔,笔尖挨上空白处企图从纸上画两笔什么,和先前一样,纸上没出现一点墨渍。

    我又用最工整的字体抄了遍日期,这回字还在我搁笔的一瞬间显现在空白中央。慢慢地,黑色淡了,一点淡淡的金光从笔端诞生,沿着笔划交织着翻涌流动,越来越快,越来越鲜艳,最后整行字都变成耀眼的金黄色。

    我把本平放在一旁茶几上,四下环视一圈,最终捧起茶几下的烟灰缸。

    缸里有些烟头,可能是明曦的吧。我把它倒进垃圾桶,往里面接点水,端到茶几上。

    我用悬停咒让本竖在烟灰缸上方。金色的字迹像熔化的黄金慢慢向下流动,滴落进水中,瞬间消失了踪迹,灵蓝色的波纹状光芒从消失点向四面八方一同荡漾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慢慢撞向墙壁。

    刺眼的光团在烟灰缸上方汇聚,我闭上眼睛,眼眶中仍是无尽的白色。

    我感到身体似乎脱离了重力的拘来,在一股奇异的吸引下栽向波纹中央,穿越空间交叠处虚无的白,然后缭乱的光影色彩在四面旋转。

    当我再次感受到地面的存在,尝试着睁开眼睛。

    我正站在肮脏简陋的楼梯下。四下灰蒙蒙的,像是罩了层风沙刮过后的蛛网。这和我利造的幻境不大相同,晦暗似乎是由强力胶牢牢地粘在空气中的,不存在一点流动,气系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我躲开垃圾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刚站上楼梯口,一个有人这么高的灰影子突然灰墙后绕出来,大步流星地向我逼近。

    我向后迈了一步,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楼梯上。我脚下一空,像被斜着出土壤的萝卜上半身猛然一重,仰面向后倾倒。

    我高速运转的大脑迅速在我的手和尾椎骨间掂量了一下,然后我拨开纷乱长发手指刹那间紧紧缠上一侧几乎成为木刺猬的扶手。

    我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血从我掌中渗出。

    我站在楼梯上,惊愕地检察着完好的手掌。背后空气突然有了丝流动,我回过头,灰影子已经走到我身后。他丝毫没有减速,那架势,显然要把我撞下去。

    我抬起一只手企图阻拦。但影子往自穿过我的手,然后是我的身体。影子泰然自若向前走,显然根本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这是上回和他俩进入这里躲躲藏藏的我们没发现的。

    影子走到下一层楼楼梯口,我肆无忌地跟在他身边,和他拐进一条走廊。

    然后我瞬间意识到我在哪里。

    虽然没有肃穆堂皇的壁纸装饰,也没有齐全完备的设施,但凭借教室置与楼道两旁整齐的金属柜画像,我认出这是我教室坐落的楼层。

    无数个一模一样的灰影子在走廊东游西逛——他们是这空间的人。

    我跟着最初遇到的影子哥沿着走廊往前走。

    我将视线转向绵长的玻璃窗。发现不止是室内,连本该是残阳如血的室外同样也是灰蒙蒙一片。就像需要用胶卷成像的照片,每一帧都充斥着只剩黑白灰的单调乏味。

    我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前行。周围的灰影愈发稀疏,最后走廊又只剩下我和他。

    突然,贴在鬓边的发丝突然轻轻摇曳起来,细若游丝的风轻轻擦过我身边。

    影子停下脚步,我蓦然惊醒,抬头,看见坐落在最东头的教室,也就是我的教室。

    风是从教室虚掩的门缝中诞生的,影子在门口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门前。

    我急切地想去里面看看,推手握住门把手,但即便我把身体压到门上,门依然纹丝不动。

    善解人意的灰影将手搭上把手,轻轻往里一推,门开了。

    那一瞬间,我惊呆了。

    空荡荡的教室没有灰色的影子,只有一个背对我们站在敞开的窗口的女孩,漆黑的长发和紫色的裙摆在风中翩然摇曳。

    那种视觉冲击力让我大受震撼,她身上那明艳的色彩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要将世间的灰白燃烧殆尽。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悠悠的转过头,隽永深邃的目光含蓄真诚地望向门口。

    半晌,她慢慢勾起嘴角——

    “铃铃铃铃铃——”

    起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意识到怎么回事我迅速合上日记本。

    眼前又是色彩纷乱,天旋地转。下坠感让人感到头晕难耐。

    再睁开眼,我正仰面倒在吊椅上,吊椅在钢索的牵拉下剧烈摆动

    我欠身拿过茶几上铃声作响的手机,按下接听,然后用肩头夹到耳旁,迅速将日记夹回推理小说,然后卷起书走向书柜。

    “喂,小怀瑜,是我。”

    “什么事啊,导师。”

    “就是你之前拜托我的,关于陆熙森的。”

    “哦,他啊。”

    我的导师王希昀会读心。前两天我和他吃饭,随口抱怨过陆熙森最近看上去心不在焉的状态,祈祷要是我拥有他的能力该多好。他立刻说怀瑜我帮你吧,那时我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毕竟他可是理事会的大忙人,但竟然守约了。

    他的语气很奇怪,我从没听过一向老不正经的家伙这么认真,亦或惊恐。

    “我今天下午和他一块去图书馆,怀瑜,你真的觉得陆熙森只是心理上不太对劲吗?”

    “嗯,怎么了。”我看见镜中的倒影慢慢拧起眉,“他生理上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嗯…”王希昀犹豫了一下,像是要做出什么事关生死的抉择。

    “我觉得他不是陆熙森。”

    他不是陆熙森,

    不是陆熙森。

    我最初没有反应过他的话,后来也只是单纯好奇,不是陆熙森会是谁。直到王希昀开始在电话那头为我解释,我才感到恐惧像夜幕一样慢慢笼罩了我。

    我蹲下来,缩在角落里,房间里的空气降至冰点,我害怕被冻伤肺叶,几乎不敢大口呼吸。

    我将头倚在镜面上,听着电话那头颤抖的声音,手指慢慢擦过镜面。

    突然。

    “先生,稍等一下行吗,我这有点事。”

    “嗯,好的。”王希昀的语气中没有不愉快,他是位很善解人意的长者。

    我挂掉电话,将手指紧紧按上镜面,视线从侧面投过去,手指和镜中的像是可以紧紧贴上的。

    怪不得成像那么虚,根本不是镜子,而是块玻璃。

    通过手电,我感到里面似乎有不小的空间。

    我鬼使神差打起里面的主意。在没有被柜门挡住的半扇摸索了一会儿,完全没锁孔或之类的东西,我将视线投向书柜。

    书柜下方有暗轮,稍便些劲儿就能使它移动。我把它挪开,整面镜子展现在我眼前。

    镜子最里面有个锁孔,我用回形别针毫不费力地撬开它。

    我推开镜子,里面是条黑漆漆的甬道,也就刚好一人多高,很狭窄,一头绵延到黑暗深处,另一头是墙壁。

    我贴着玻璃向外望,极限是三分之一个房间。

    要是偷窥狂的话,什么精彩也看不见。视野内只有一排高大的书架与对面的写字台。

    所以藏在这后面的任务是监视吧?也不排除单纯使用这条通道的可能,

    我蹲下身拾起一枚地上的烟头,借着房间的灯光细细打量。

    突然,头顶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我从虚晃的玻璃倒影里看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浮现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