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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错嫁对郎

    吹箫恰喜追萧史,举案堪欣媲孟光,诗咏关睢今夕祝,三生石上契情长。

    凤凰城*冲霄殿*

    景迟从环翠宫离开后,直奔冲霄殿而来。

    “让开!”他推开守门的待卫,冲了进去。

    “二殿下,这擅自闯入他人宫殿的习惯,可要改改!”

    说话间,一团团黑气凝聚,梦楼斜倚在宝座上,景迟看见他,气便不打一处来。

    “梦楼,你说话不算数,景翠儿是你杀的,为何要栽赃给我。”

    梦楼一笑,满不在乎地道:

    “她若老老实实交出魔印,我也不至于动了杀她的心思。”

    “况且我的人又没能杀得了她,二殿下,如此质问,不怕伤了和气吗?”

    一只秃鹫划过天空,发出令人心慌的叫声。

    “城主还真是巧言善辩,景翠儿已经死了,被你的人杀死的。”

    “你又派人扮作她的样子,混入天族,城主的谋略,在下佩服啊。”

    景迟话中满是讽刺之意。

    “你说什么?景翠儿死了?那出嫁的人是谁?”

    “这话,我还想请教城主呢!”

    梦楼惊异地站了起来。

    “报——”

    突然,一个侍卫冲进来,单膝跪地,施礼道:

    “禀城主,紫竹林的刺杀失败了。”

    “怎么可能?”梦楼怒吼道。

    “回……回城主,魔界公主的修为实在高强,只用一招,便杀了您训养多年的齐天兽。”

    景迟猛地拿出腰间的匕首,寒光闪过,那侍卫的人头落地,鲜血直流。

    “景迟,你这是做什么?”

    “这只是给城主一个警告,你我虽然合作,但也绝不允许你,为达目的,陷魔界于危险之中,这是我的底线。”

    “还望城主,把魔印归还于我。”景迟语气咄咄逼人道。

    梦楼咬牙切齿地点点头。

    “好,二殿下,事到如今,本尊就把话说清楚。”

    “景翠儿或许是我杀的,但魔印我的人没找到,替嫁之事更不是本尊做的。”

    远山朦胧,像笼罩了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映衬下,若即若离。

    景迟将信将疑,转身离去,梦楼声音在身后响起。

    “二殿下心中顾念亲情,可他们何时顾及过你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二殿下,有没有细细想过,魔尊为何会突然答应和亲?为何要派魔界两大高手相护?他己起了疑心。”

    “若二殿下不能尽早逼宫,夺得尊位,到时,凤凰城可不负责给二殿下收尸……”

    望着景迟的背影,梦楼愤怒地将瓷杯摔在地上。

    景翠儿啊,景翠儿,还真是小看你了,今日被你给玩了,居然设局离间我与景迟的关系。

    我不管替嫁的人是谁,敢坏我好事者。

    死!

    大东皇城*大殿*

    “景翠儿”坐在偌大的轿子里,头上顶着一块天蚕丝织的喜帕,挡了视线,不过还好,喜帕的针线织的不密,只是看不真切罢了。

    红毯的两旁摆满了奇花异草,浓烈馥郁的香气,十分刺鼻。

    那骄子忽忽悠悠地晃,如波涛在起伏。

    不久,轿稳,落了地。

    轿帘从外被人揭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进来。

    “景翠儿”将手放入他的手心,被周影握住,牵出了喜轿。

    仙乐齐响,天籁奏明,无数的彩蝶绕梁飞舞、“景翠儿”和周影比肩而立。

    她隔着喜帕望着他,周影头戴汉白玉珠冠,身着红色的喜袍,面如冠玉,但神情冷漠。

    周影牵起“景翠儿”的手,面无表情地穿过前来观礼的诸仙,向大殿行去。

    身后,粉色衣裳的宫女跟随他们,一路上,洒下点点花瓣,落在她的衣襟上,落在她头顶,又从喜帕上滑落。

    人群中不断传来“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的赞扬声,整个天族喜气洋洋,唯独周影和“景翠儿”。

    二人来到祭祀之地,祭台在玉山的最高处,面对悬岸。

    隔着喜怕,景翠儿看到,远处,天空蔚蓝,白云悠然。

    近处,放目苍崖万丈,拂头红树千枝,江自流,云自卷。

    “我周影,在此请诸神见证。愿与景翠儿结为夫妻,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论福祸,风雨共历。”

    “景翠儿”也学着周影的样子,手拿纯白色永生石道:

    “我,景翠儿,在此请诸神见证,愿与周影结为夫妻,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论福祸,风雨共历。”

    二人将永生石放在了祭台之上,永生石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天赐姻缘啊!”诸仙皆道。

    周影点燃了祭纸,“礼成——!”一声吆喝,众宾欢悦,望着那越燃越旺的火苗,“景翠儿”心中不禁感叹。

    都说“结发为夫妻,思爱两不疑。”而如今这婚,不过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别说思爱两不疑了,她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周影。

    想想还真是好笑。

    大东皇城*芷凝殿*

    西厢房,一片安静,屋内,虽到处挂着红色的丝绸,却无一丝喜气。

    屋外,宾客嬉闹之声,小了许多。

    景翠儿端坐在床上,翠绿色的嫁衣铺平,她伸手自己揭下盖头,抛在了地上。

    灵羽看见,急了。“公主!这盖头是要陛下亲自摘的。”

    景翠儿不屑地抿了抿嘴。“以他的性子,怕是早把我给忘了。”

    “没错!“紫风愤愤不平地插嘴道:

    “大婚之日。居然把我们晒这不管了。”

    灵羽叹了口气,嗔怪地瞪了紫风一眼。

    “这个节骨眼儿上,别再添乱了。”

    “灵姨,帮我换身衣服。”“景翠儿”站起身来道。

    “现在?大婚之夜还未过,不太好吧。”

    灵羽看“景翠儿”的眼神冷漠,不容质疑,她从衣橱里取出了她常穿的那件,黑色撒花曳地长裙,上绣朵朵金牡丹。

    “黑色?”“景翠儿”看后皱皱眉。

    “换件白色的。”

    “可这不是公主平时最喜欢的……”

    “我说换便换。”“景翠儿”不耐烦地打断了。

    灵羽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以前的景翠儿从不会如此冷漠和急言令色,更不喜白色,她觉得那是奔丧时才穿的。

    夜已深,“景翠儿”挑着一盏纱制的灯笼,出了西厢房。

    芷凝殿可真大,弯弯绕绕,钩心斗角,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天族的夜景也是极美,成群飞过的萤火虫和会发光的彩蝶,点亮了孤寂的天空。

    东厢房内,一灯长明,“景翠儿”推门直入,周影端坐在高台之上。

    桌面上平铺着一卷书简,他双目微闭,书简发出光芒,在他面前呈现一行行文字。

    周影听有人进来,睁开了眼,光芒消散,书简自动合上了。

    他见景翠儿一身白衣,站在自己面前,眼神中划过一丝惊异。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把她当成了晓玉,她们那么像,除了面容,就连气质和眼睛都那么相似。

    周影回了回神,冷冷地道:

    “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既与陛下是结发夫妻,那芷凝殿的每个地方我都可以去的。”

    周影心中一动,不对,连声音都那么像。

    “你是谁?”周影冷不丁地问道。

    景翠儿敛了笑容,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陛下莫不是看书看傻了?”良久,她故意用讽刺的语气道。

    “景翠儿,你我只是利益关系……”

    “我知道。”她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各相安好。”

    周影仰头,却猝不及防地跌入了她的眼眶。

    “景翠儿”抓起桌上的书简,骄傲地拿在手里,晃了晃,笑容如寒冬的腊梅。

    “长夜无聊,顺走了。”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句话,同样的神情和语气。

    他见过,听过,在他八千岁时,在长林镇,那时也是一个夜晚。

    不过,抢走他书的人,换成了晓玉。

    望着那白衣的身影,飘渺成了一个点,周影心中默念道:

    晓玉,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原本灰蓝色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初生的红日已染红了半边天。

    景翠儿伸了伸懒腰,深吸口气,雨后的空气,清新怡人。

    “娘娘,您该梳妆了,今日是您第一次陪陛下上早朝。”

    “景翠儿”无趣地看了那宫女一眼,散慢地道:“知道了。”

    唉,又是一天明争暗斗。

    大东皇城*大殿*

    大殿高有千丈,白云将它遮得若隐若现,“景翠儿”脚踩一朵祥云,缓缓登上大殿。

    周影看呆了,她穿着一身纯白色曳地长裙,外披锈金边的纯白色长袍,头戴九珠凤冠,一走一摇间,似能步步生莲。

    “恭迎王后!”诸神施礼道

    周影与“景翠儿”并排而坐,诸神各列左右,左为文官,以司命星君王世炎为首,右为武臣,以司战之神李则南为首。

    只见从左侧出列一人,跪地道:“臣星宿君,有要事禀报。”

    “讲!”

    “臣昨夜观星象,推算命盘,发现东南方青龙星示微,主陛下与娘娘八字不合。”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大胆!”周影怒道。

    星宿君是王世炎的人,这次和亲本就对王世炎不利,看来他要出手了。

    “哈哈哈——”景翠儿笑了。

    “好啊,那本宫问你,若我和陛下真的八字不合会怎么样?”

    “自然会破坏我天族千年福译,有碍国运,危及民生……”

    “好了,好了。”

    景翠儿听他啰嗦地头大,心道“我没事问这干嘛。”

    她边鼓掌,边站了起来,一脸笑意。

    星宿君被她反常的举动弄懵了。

    “看来,本宫还要好好谢谢星宿了,你不说,本宫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呢?”景翠儿讽刺地道。

    王世炎心中得意,表面却毫不显露地道:

    “娘娘,朝堂之上,不可胡言啊。”

    景翠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星宿君,既然你说本宫与陛下八字不合,那你可知本宫生辰?”

    “自然是大荒元年,四时,既望。”

    景翠儿心道:“知道的还真不少。”这确实是景翠儿的生辰。

    “敢问娘娘,属下可说错否?”

    “错了,本宫的生辰是大荒二年,四时,既望。”

    朝野上下又是一片哗然。

    大荒二年,四时,既望,周影心中默念着,这生辰好熟悉,他记得,晓玉也是这天。

    “娘娘!”王世炎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生辰可不是随意编个就能糊弄过去的。”

    景翠儿胸有成竹的一笑,挥手,绿光中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姓名景翠儿,生辰大荒二年,四时,既望。

    这书简便是生辰薄,每位上神出生时便有,无论以何法力,都无法更改上面的文字。

    前日,天族差人来问生辰时,她便知王世炎要拿此来做文章,因此留了一手。

    她将自己的生辰薄复制了一份,将上面的名字换了换,足能以假乱真。

    “景翠儿”收回了假的生辰薄,星宿君一时无话可说。

    “陛下,臣推算过,若是大荒二年,陛下娘娘正是天作之合。”李则南趁机道。

    “星宿君,你无凭无据便污蔑朕的天后,还有何话可说?”

    “臣知错,还望陛下和娘娘责罚。”

    “陛下,星宿君一向忠心,是不敢对娘娘不敬的。”王世炎赶忙替他开脱道。

    “是吗?”

    “景翠儿”从怀中拿出一本奏折,递给了周影。

    “夫君不妨看看,这是什么?星宿君掌握朝廷的宫职任命多年,却以权谋私,收受贿赂,家中银库富可敌国。”

    周影气愤地将奏折摔在了他面前,“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星宿君吓得声音颤抖地道。

    “来人!”“在!”

    “传朕旨意,星宿君污蔑王后,私收贿赂,罪不可赦,除去官职,打入凡间,永世不得为仙。”

    “陛下,陛下……”在他的哀求声中,被两名天兵,拖下了朝堂。

    “陛下,臣以为,星宿君虽犯下大错,但若因此革去官职,便无人再掌管星宿,后果会更加不堪设想,还望陛下开恩。”王世炎见势不妙,求情道。

    开恩?周影岂会开恩?星宿君可是王世炎的左膀右臂,憋屈了这么多年,不趁机打压一下,都不符合周影的性格。

    “谁说无人掌管星宿?”景翠儿接过王世的话道:

    “臣妾向陛下举荐一人,此人姓灵名羽,本是天族人,不仅精通鞭法,更习得占卜星宿之术,陛下以为如何?”

    “天后所请,甚合朕意,准了,不知司命星君,还有何意见?”

    “微臣,没有。”王世炎这次是吃了一哑巴亏。

    下朝后,灵羽陪着景翠儿漫步在花径小道上。

    “娘娘,属下刚接到旨意,让我继任星宿君,可你知,我不会什么占卜观星之术。”

    景翠儿一笑。“陛下根本不在乎你会与不会,他只在乎你是不是王世炎的人。”

    灵羽点头。“娘娘何时把朝局看得如此透彻?”

    “天后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不做足了准备,早晚要任人宰割。”

    从出嫁以后,灵羽就明显地感觉到她性情大变,超出她意料的修为,算透人心的计谋,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走着走着,便回到了芷凝殿内,院子里,十几个侍卫和宫女正在荒地里除草。

    “这是?”

    “娘娘不是一向喜欢牡丹,属下正好从魔界带了些种子来,看这有片荒地,便让她们种下,以解娘娘思家之情。”

    “牡丹?我何时说过喜欢牡丹的?不必种了。”

    灵羽挥手,众人退下了。

    景翠儿蹲下来,从一堆被除掉的杂草中捡出了一棵小树。

    树不大,有她半腿高,枝丫上稀疏地开着几朵粉红色花苞,是梅花树。

    景翠儿拿在手里,嘴中呢喃道:“这么好的树,也被除了。”语气中透着伤感。

    她左手发出幽绿色的光,笼罩了那小树,瞬间花开满枝,景翠儿笑了。

    “娘娘喜欢梅花?”灵羽扶景翠儿站起来。

    “刚好属下听说不远处有个梅林,是陛下亲手种的,不知娘娘想去否?”

    “真的?”景翠儿眼中有了光芒。

    天族皇城*芷凝殿内梅林*

    林子很大,一眼望不到头,阳光透过梅林,洒下斑玫点点。

    脚下踩着层层花瓣铺就的粉红地毯,松软舒适,花瓣落在衣襟上,留下芳香。

    走在这里,景翠儿仿佛回到儿时,她拉起一枝,放在鼻子下面,细细地闻着。

    不远处,周影走了过来,景翠儿闻花的样子,和当年晓玉在花海时的一模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认为,他的晓玉回来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周影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道。

    景翠儿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到了,转身回头,却不小心被石头拌住,失了平衡,身体毫无防备地向周影扑去。

    周影一惊,伸手去接,却被景翠儿连带着滚下了山坡。

    坡底,景翠儿头枕在他怀里,喘了好半天气,才用双手撑地,欲站起来,一抬头,看见周影那剑眉星目的脸。

    她看呆了,梅花瓣飘落在她肩头,落在乌发上,滑落在地。

    “起来!”

    周影无奈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落花香径的远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她心里,不知为何,空落落的。

    一回头,落红之中,一个闪闪发光的钥匙静静地躺在地上。

    景翠儿捡起,她认得,那是周影书房的,还真是天助我也。

    大东皇城*芷凝殿*

    院里莲池的水侧映着玉带似的银河,月色极美,星子寥落,偶有几声鸟鸣,在花丛里此起彼伏。

    景翠儿一手拿书卷,一手支头,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书桌上,一灯如豆,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进”

    门开了,如一阵风般进来一人,身穿黄色衣裳,外着玄色风衣,正是灵羽。

    景翠儿一笑,客套道:“灵姨,这么晚来,有事吗?”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

    “灵姨请讲。”

    “你到底是谁?”灵羽仰头,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道。

    景翠儿心中暗惊,脸上却不动声色,“本宫是魔界族公主景翠儿啊。”

    “你不是。”灵羽斩钉截铁地道。

    “她没有你的谋算,没有你的修为,更没有你的临危不乱。”

    “灵姨,你还真是抬举我了。”

    “景翠儿”故意打趣。

    “好,那我问你,我原名叫什么?因何来的魔界?你若能答得出,我便信你。”

    “景翠儿”胸有成竹地道:“你原名姓雪名梦妍,是一个铁匠的女儿,因战乱而逃到魔界,我说得没错吧。”

    月上柳梢,花丛里的鸟鸣声也停了。

    “没错,分毫不差。”

    “所以,你该相信了吧。”景翠儿心中松了口气。

    “不,正是因为太对了,才更加可疑。”

    西厢房气氛瞬间紧张,冷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