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剑风暴
（一）
我们是在当天下午回到驻地，这次战斗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我们也付出了两死一伤的惨重代价。
有战争就会有伤亡，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一点，但是我们的内心还是很沉重。
第二天方周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整一天都没出来，大家猜想他一定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所以都没去打搅他，只有老杨进去给他送过两次饭。
傍晚的时候方周从吊脚楼里下来，大声对我说：“老监，陪我去散散步怎么样？”
我猜这个家伙肯定是有想法了，于是开玩笑地说：“你终于迈出闺房了！好，陪你走走。”
我们俩沿着山民们踩出来的山间小道，慢慢地朝寨子一侧的山峰爬去，半个小时后到达一侧的山顶。举目远眺，群山起伏，金色的余晖撒在森林的树梢上，犹如一位披着金纱的美丽少女卧在那里，恬静优美而又充满朦胧的神秘色彩。
“太美了。”方周面对夕阳下的美景忍不住说。
“靠，你不会是让我陪你来看风景的吧？”
“难道你不觉得美吗？”方周微笑着反问。
“我只觉得你有些反常，竟然有心思欣赏起风景来了。”
“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在这美丽的景色下面竟然生长着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难道说这就是宇宙的平衡，美丽与丑恶共存？”方周流露出一脸的无奈。
“喂，你就少在这里穷酸了，有什么话就直说，把我憋出毛病来你可要负责。”我开玩笑地说。
方周找了一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慢慢地对我说：“我想尽快去趟孟腊。”
我知道他的意思，帮助康司令重新夺回老城是方周制订的神剑计划的第一步，同时也是最关键的一补。
“你要去会会康司令？”
方周点点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问了我一个不着边的话，“老监，你不是从小生活在边境地区的农垦局里，那一定认识几个农业专家了？”
我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好奇地说：“对啊，我有两个玩得很好的伙伴现在就在下面的农场里干技术员，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能不能把他们请到这个小山寨里来，请他们帮助研究一下看看这里的土质和环境适合种植什么样的农作物。”
我瞪大两个眼睛看着方周，用夸张的口气说：“操，你不会想把这里变成南泥湾吧？神剑突击队下一步要改成三五九旅了。”
方周笑着说：“你别说，我还真有这种打算。老监，我深入地考虑过了，要彻底改变金三角的现状，解决这里的毒品问题，只有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办法能行，其他任何东西都不灵。”
“你说的这话我相信，实话说我看的最多的书就是毛泽东选集，我有一套快要翻烂了，遇到的很多问题从里面基本上能找到答案。”我深有同感地说。
“好了，咱们不探讨这个问题了，还是说眼前的事情。我去孟腊可能要花些时间，你尽量想办法请个农业技术员来，请他根据这里的实际情况制订一个替代方案，我想先在我们驻扎的这个山寨进行实验，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实际上这里的环境气候土质等因素与我国边境地区基本差不多，我想寻找替代罂粟的农作物应该不是大问题。”
听到这话，方周高兴地说：“那好，咱们就分头行事，回去向指挥部请示一下，明天我就去孟腊。”
第二天，方周就带领童明、大江和老杨出发了，他们驾驶着刚买的三菱越野车。在金三角地区许多道路只有越野车能通过，在这个三不管的地区，没有那个政府愿意投资修建公路，盘踞在这里的各只地方武装更不愿意出钱修建道路，他们想做的是设立检查站，收取过路车辆的通行费。
我们驻扎的寨子位于金三角的中部地区，方周他们要去的孟腊在南部地区，距离我们这里大约有五百多公里，那里原来是同盟军南部军区所在地。
同盟军四分五裂后，原南部军区司令段洋楠占据了孟腊自立为王，并且成立了特区政府。段洋楠曾是一个中国知青，与许多热血青年一样，当年怀着支援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美好愿望来到金三角地区，参加了民族同盟军。来到这里的中国知青不但聪明有才智，而且作战勇猛，很快有部分人脱颖而出成为军队的指挥员，段洋楠就是其中较为优秀的一员。
段洋楠为了让自己站稳脚跟，娶了当时同盟军的实权派，副总司令康连声的女儿为妻。这也是康连声兵败老城后投奔到孟腊的主要原因，来到女婿的地盘上要比待在其他地方安全，而且这里紧靠中国边境，还没有什么人敢在中国边境闹事。
经过整整一天的奔波，在晚上十点越野车才驶入孟腊，这是座紧靠我国边境线的小镇，因为与国内的贸易往来，近几年发展很快，有境外小香港之称。
小镇虽然不大，只有一条主要街道，但是很繁华，街道两边的店铺上都闪烁着霓虹灯，这里最多的是酒店和娱乐场所，许多娱乐场所的门口有不少人进进出出，虽然挂着娱乐场所的牌子，实际上内部就是赌场。
这么晚了去拜访人家显然不妥，方周决定先住一晚，明天再说。他们寻找了一家酒店住下，酒店不大，但是设施和卫生条件都不错，与国内酒店唯一不同的是大门外有两个背冲锋枪的士兵在转来转去。
老杨笑着向方周解释说：“这些士兵实际上就是摆设，他们是段洋楠的军队获取经费的一种手段，安排两个人来这里站岗，这些店铺就给他们交纳一部分钱，最多的是那些娱乐场所，都有几个士兵在那里警卫，事实上他们才不管什么人出入。”
“这也算是金三角地区的一大特色，到处都有背枪的士兵，难怪很多人对这里望而生畏。”方周笑着说。
吃过饭后，方周把老杨叫到自己的房间里，他想第二天先让老杨单独去会见一下康司令，自己突然去拜访显得太唐突，同时也让康司令有个思考的余地。
“杨大哥，你跟这个康司令是否能说上话？”方周试探着问。
“哈哈，没问题，我虽然是个当兵的，但是一直在康司令手下三十年了，康司令对待我们都很亲和，每次见到我都主动打招呼。”老杨笑着说。
“我想请你先去拜会一下康司令怎么样？”
“当然可以。”老杨爽快地答应后，想了想又问：“那我见到康司令后怎么说？”
“你就如实地讲，先把我们如何认识，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对他讲，最后告诉康司令我们专程来拜访他。”
“好，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探望康司令。”
童明坐在旁边听方周说完，有些担心地说：“老大，要是这个康司令拒绝见我们怎么办？”
方周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虽然我没有见过康司令，但是从他的经历看一定是个非常聪明而且很有远见的人，杨大哥跟他一讲，他应该能猜出我们是什么人，所以我相信他不会拒绝见我们。”
（二）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大江开车送老杨到康司令的临时府邸，看着两人离开后，童明仍然有些担忧地对方周说：“这个康司令从来没有与我们打过交道，对我们一定会有所猜疑。”
“猜疑是肯定的，不过他会很快要求见我们。”方周很肯定地说。
“为什么？”童明好奇地问。
“因为我们都是军人，所以我能体会到他现在的心理。战败对于每个军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他最想的就是用胜利来再次证明自己。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翻身是不可能的，而我们的出现会给他带来希望和曙光，他当然很想见到我们。”
“我明白了，有老杨的铺垫，能省去我们很多工夫。”
“不错，人最容易相信的还是自己人，不过我猜测康连声虽然同意与我们接触，但是要完全消除他的疑虑还必须等我们拿出实际的行动来证明。”
果然不出方周所料，两个小时后大江和老杨就回来了，见到方周，老杨高兴地说：“康司令见到我后很高兴，没有想到我能来找他，从老城逃出来后很多兄弟都没有了音讯。我把来这里的目的说了一下，康司令很想见到你，让我马上回来请你过去。”
“好，我们一起去拜访康司令。”方周招呼三个人一起上车去会见康连声。
康司令的临时住所没有在孟腊镇内，而是在镇外三公里处的月朗江边，距离边境线不足百米远，一分钟内就可以到达中国境内。
康连声之所以把他的临时住所选择在这里是有他的目的，不仅是康连声喜欢把家安置在紧靠中国边境的地方，原来同盟军所有军区都把他们的家属区建在距离边境线很近的地方，因为这里是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一旦出现危险可以迅速撤退到中国境内。
越野车在一个宽大的木栅栏门前停下来，方周下车后先朝四周巡视了一圈。
这里是江边的一处宽阔地带，用竹篱笆扎成的围墙，上面爬满了带刺的藤蔓，整个院落大约占地三四亩地，院内有许多用木头建成的房屋，屋顶都是用茅草覆盖。
大门口站着两个穿便衣的年轻人，虽然手上没拿武器，但是腰上明显插着家伙。见越野车停在门前，两人急忙走过来。
老杨抢先对两个警卫说：“麻烦向康司令通报一声，就说他请的客人来了。”
警卫好像认识老杨，其中一个急忙转身跑进院内，不大一会，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从篱笆墙的缝隙中飘出来。
“哈哈……怠慢了，怠慢了……”随着笑声一个身形消瘦六十多岁的老者从门口走了出来。白色的唐装样式的短袖衬衫，一米六几的身高，透露着精明，老人的脸上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印迹，头发虽然已经花白，精神却非常矍铄。
方周和老者都不觉眼前一亮，两人都在心里暗暗赞叹对方非凡的气度，立时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虽然两人的年龄相差悬殊却并不妨碍成为忘年之交。
人的相识就是这样非常奇怪，相见的第一眼有时会决定两人以后的关系，第一次见面就产生好感的人很容易成为朋友，反之则很难交往下去。
在方周和康司令相互打量对方的时候，老杨急忙走上前为他们相互介绍。
康司令伸出手，笑着说：“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一句孔子《论语》中的经典让方周感觉到了老人的睿智，他紧握住老人的手高兴地说：“久闻康司令的威名，今日才得以拜见，令我们这些晚辈倍感荣幸。”随后方周又把童明和大江向康司令做了介绍。
“都是年轻有为的俊杰，在顺风向我讲起你们之前，就已经听到了一些最近在北部地区发生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倒是你们几个年轻人所为，真的令人佩服……”看着三个年轻人康司令赞不绝口。
方周谦虚地说：“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大事……”
“炸毁了郎鸿贤的导弹，端掉了高坎的制毒工厂，整个金三角都为之震动，还不算大事？”康连声说到这里，忽然拍了一下手，“只顾高兴了，快向里面请，我总是这样，有朋友来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
老人的豪爽也感染了方周几个人，方周原以为战败而蜗居在这里的康司令一定会郁郁寡欢，今日一见大为意外，老人不但精神振奋而且乐观豁达，可见其顽强的意志。
四个人随康司令走进他的临时居所，院内种植了不少叫不上名字的热带花草，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他乐观的生活态度，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环境中仍能保持着从容，说明了他具有很强的心理承受力。
院子一侧是一排圆木搭建的敞篷屋，里面停着两辆奔驰轿车和三辆丰田越野车。北面是用竹木搭建的正房，几名肩挎56式冲锋枪的人在院内不停地巡视。有两个人显然与老杨认识，主动地跟他打招呼，老杨停下脚步与他们亲热的交谈起来。
康司令把方周三人让进厅堂内，房屋虽然简陋收拾的却干净利落，摆放着两排竹藤座椅。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幅书法作品吸引了方周的目光，内容竟然是陈毅元帅的诗词：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方周看了看落款，是康司令亲书的，时间是三年前，显然是兵败老城写下的。强劲有力的书法完全展现了这首诗的意境，同时也让人看到了老人傲霜斗雪、倔强峥嵘的性格。
他们落座后有勤务兵端进两盘水果来放在藤椅旁的茶几上。
康连声笑着对大家说：“没有什么好招待大家的，请用些水果，戎马一生最后落泊到这个地步，惭愧啊。”
方周指着墙壁上的书法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从康司令亲手书写的这幅作品中能看出您的顽强的斗志，真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楷模。”
“方先生客气了，一时兴起信手涂鸦，让大家见笑了。”康司令谦虚地说。
大家客套了几句后，逐渐把话转向了正题。
康连声首先对方周说：“方先生，你们从特意老城那边赶过来一定是有事情与老夫商谈吧。”
“康司令直言相问，我也不用隐瞒什么，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告诉康司令，如果您想打回老城，我们几个兄弟愿意鼎力相助。”
“哦！”方周的话让康连声感觉有些意外，他目光直视着方周问：“请恕我直言，以我目前的处境并不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方先生为什么愿意帮助我？”
“您说的没错，我们帮助您的确不能给我们带来好处，但是却能给我的祖国带来极大的益处，另外我们也敬重康司令的为人，所以我们愿意尽全力协助您夺回老城。”
“请恕老夫愚钝，我仍然不明白方先生的话，还请直言相告。”康连声好像让方周的话弄糊涂了。
“金三角民族同盟军分裂已经有四五年时间了，康司令当初是同盟军的主要领导者之一，而您也是第一个领兵脱离同盟军，随后各个军区相继独立。当时在同盟军中有很多人把您视为叛逆者，想必您也一定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康连声点点头，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不过讲得都是事实。
方周见康连声被自己的话所吸引，于是接着说下去，“民族同盟军成立之初信奉的也是共产主义，你们也为之而进行了长期的奋斗。中国政府和人民也曾给予你们无私的援助，我刚才看到院子里的警卫携带的56式冲锋枪，想必也是我们援助的吧？”
听着方周的话，康连声只是默默地点头，同时在思考他话的意思。
“然而到了七十年代，同盟军为了筹集经费，开始经营鸦片，你们成立了专门的部门，大肆收购烟膏加工成‘黄砒’后再贩卖给一些大毒贩，从中牟取暴利。这也是我们停止对民族同盟军进行援助的主要原因，在同盟军的内部有正义感和目光长远的将领对不同意这种做法，认为这样下去实必会葬送同盟军，您就是其中的反对派。当您不能左右形势的时候，只好选择了脱离同盟军，因此在你独立后第一个在金三角宣布禁毒。也许很多人都不理解您的苦心，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听方周说到这里，康连声激动地站起来，他走到方周跟前，握住方周的手使劲摇晃了几下，感慨地说：“这几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想不到我的一番苦心落了个众叛亲离的境地，而方先生却把这一切看得如此透彻清晰，谢谢，谢谢你的理解……”
“也许是旁观者清吧。”方周停顿了一会儿，拉着康连声坐下，接着问：“康司令想过没有，禁毒是利国利民、造福百姓的好事，为什么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呢？以至于败走老城。”
“实不相瞒，这三年来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我很想听听方先生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康连声诚恳地说。
方周没有推辞，直言不讳地说：“禁毒是一个很沉重的社会问题，对老百姓来说生存是他们的第一选择，如果不为他们寻找一条生存之道就让他们放弃对毒品的种植和生产是不能的，而禁毒同样也断了很多军官的生财之道，所以他们也会竭力反对。在金三角地区禁毒最大的难点在于毒品的生产是全民参与，而且毒品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不可能在金三角禁毒。”
“方先生讲的不错，这就是我失败的根本原因，我只是想让当地的老百姓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之路上来，但是却没有寻找到一条让他们能够生存下去的方法。这两年我在思考失误的同时，也在寻找合适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康司令深有感触地说，在说这些话的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沉重了很多，看得出他不是在为自己的失败而痛心，而是为没有办法解决当地的毒品问题而揪心。
“不知道康司令是否已经寻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方周紧接着问。
康连声轻轻地摇摇头，语气沉重地说：“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与上百年来形成的习惯势力对抗真的是犹如蜉蚁撼树……”
“依靠个人力量来解决社会顽疾的确非常困难，更何况是上百年来形成的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方周表现出赞同康连声的态度，随后他又委婉地说：“我想任何问题只要努力或许能找到解决的途径。”
康连声流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态，“哦，如此说来方先生一定有治疗这个顽疾的良方了？老夫洗耳恭听方先生的高见。”
方周却没有再讲下去，他又转换了一个话题，笑着对康连声说：“冒寐地问康司令一个问题，请您不要介意。”
“没关系，有话请直言。”康连声爽快地说。
“您是否有打回老城的计划？”
“要说没有夺回老城的心那是假的，但是打回去的计划的确没有。”康连声如实地说。
方周的脸上露出不理解的表情，他认为康连声绝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为什么？难道康司令想放弃自己的理想？”
康连声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哎，我何尝不想尽快制定夺回老城的行动计划，但是目前我们的力量与郎鸿贤相比悬殊，我身边现在只有三百多人，加上散布在各处的总兵力也不足千人，而郎鸿贤有近六千兵马。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郎鸿贤的经济实力雄厚，这几年他大肆地制毒贩毒，积累了巨额资金。我目前只有几处林地和玉矿，资金来源很少，能够养活我们这些人都困难重重，更不用说购买大量的武器装备了。方先生当然知道，现代战争很大程度上是财力的比拼……”
听了康连声的一席话，方周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而是微笑着没望着他，康连声似乎从方周的笑容里读出了些什么，于是站起身来，对方周说：“请方先生单独到老夫的书房一叙。”
“好。”方周痛快地答应了，客厅内不时有勤务员端茶倒水，的确不方便说话，他站起来与康连声一起走向后面的走廊。
走进书房后方周明白了康连声的用意，这里布置的更像临时指挥所，房子的一侧有沙盘，墙壁上悬挂着金三角地区的军用地图，旁边的枪架上还竖立着几只长枪。只有一角的书橱和摆放着文房四宝的写字台有书房的味道。
康连声请方周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方先生，老夫一生阅人无数，自信还有判断能力，你们一定是有来头的，这次到这里不会单纯地来聊天，我希望你痛痛快快地把来的目的讲明。”
“既然康司令说这里了，那我也不用转弯抹角，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协助康司令尽快地消灭郎鸿贤，重新夺回老城。”
“方先生的条件是什么？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助老夫做这样的事情吧？”康连声紧接着问，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紧盯着方周，希望从方周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哈哈……康司令真是个直率的人，如果说没有条件您肯定不相信，我的条件就是等您接管老城后再在这一地区禁毒。”
“就这么简单？”康连声惊讶地问。
“不错，不过这并不简单，您忘记了因为禁毒被赶出老城？”
康连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从方先生的口气中能听出你已经胸有成竹了，不过刚才我说过，第一我目前没有实力去与郎鸿贤交战。其次，就算我再次控制了老城，因为有前面的经验教训我也不会轻易地在这一地区全面禁毒，特别是禁止罂粟的种植，我不会再不顾一切地断了老百姓的生路。”
“这些问题我都已经考虑过了，我只要求康司令向我们写一份保证文件，我们协助您夺回老城后，您保证在老城地区全面禁毒，当然我们会帮助您解决所遇到的所有困难，直到在这里禁毒成功。”
“没问题，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因为在老城全面禁毒也是我追求的目标，我一直想让当地的老百姓过上正常的生活，不要再让全世界都在仇视我们。”康连声义正词严地向方周做出保证。
（三）
听了康连声的保证，方周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到悬挂在墙壁上的军用地图前，指着老城的位置对康连声说：“我先回答您的第一个问题，康司令请看地图，老城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它的东面和北面与中国接壤。西面靠近萨尔温江，而萨而温江以西是政府军的控制区，如果康司令的部队在老城的南面设防，您的一千人从一面堵住郎鸿贤的退路肯定没有问题。而由政府军从西面渡江出击，郎鸿贤虽然有五六千人，但是大多数是乌合之众，绝对经不起政府军的打击，很快就会土崩瓦解。到时候我会率领突击队钻进敌人的心窝子里猛搅一顿，消灭郎鸿贤不是太大的问题。”
“好，非常好，但是这里面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政府军绝不会听从我们的指挥而出兵，我与政府军也打了多年的交道，他们对我虽不是恨之入骨，可也不会帮助我消灭郎鸿贤。”
方周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康司令，我既然设计出这个方案自然就有办法让政府军出兵，这一点请您尽管放心。接下来我解答您的第二个问题，要想在金三角彻底铲除毒品，第一步要做的是停止罂粟的种植，用其他的农作物取而代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老百姓的生计，禁毒才能进行下去，这是项庞大而又复杂的工作，绝非一般的人力和物质保障能够做到，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靠中国政府的援助才能完成……”
还没等方周说完，康连声就激动地说：“你说得非常对，如果能得到中国政府的全力援助，我完全有信心和决心在老城全面禁毒。方先生……你是否能告诉我你们的真实身份？”
“康司令，我目前的身份就是一个流浪者，不过我会用行动证实我说的这一切。”
方周的话让康连声多了些疑虑，但是考虑到无论如何对方所做的事情对自己都不会产生不利，而且假如真的如他所说，那么夺回老城就指日可待了，所以康连声决定与方周进行合作，并且本能地感觉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虽然康连声在心里已经决定与方周进行合作，但是他却不能轻易地表达出来，四十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对重大决策都非常谨慎，他委婉地说：“方先生，你所讲的这一切对我来说的确非常具有诱惑力，不过怎样才能让我确信你说的都是真话？”
“彼此之间的信任需要在交往中建立起来，康司令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们会竭尽所能来帮助您。”
两人重新坐回椅子上，康连声沉思了一下，然后看着方周说：“郎鸿贤的参谋长叫董文才，这个家伙原来是我的部下，郎鸿贤的反叛他在中间起了很大作用，有几个师旅长都是由他串通的，如果能干掉这个混蛋对一部分人是个震慑，因为有些人我们最好能争取过来……”
“明白了，请康司令放心，十天以内我就把这个家伙给您送来，由您老亲自处理他，这样更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方周当然知道康连声的用意，这件事不但可以试探自己的诚意和能力，同时也打击了郎鸿贤的内部，解了他的心头之恨，可谓是一箭多雕。
“如果能这样就更好了，我提前谢谢方先生。”康连声高兴地说，他没想到方周竟然敢提出把董文才活捉了来，因为这要比暗杀了难度大很多，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方先生，你的手下现在有多少人？哦，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哈哈，没什么，对康司令没有好保密的。我们目前只有八个人，另外还有包括老杨在内的四名果敢兵，他们原来可是您的部下，如果您需要他们可以随时回来。”方周开玩笑地说。
康连声流露出敬佩的神情，他赞叹地说：“想不到，真想不到，就十几个人竟然把郎鸿贤和高坎那里搅得天翻地覆，老夫相信你们一定有能力帮助我夺回老城，方先生，能不能把你制订的行动计划起个代号。”
“神剑风暴，康司令看如何？”方周不假思索就回答出来。
康连声默默重复了两遍，随后点头说：“神剑风暴，很有力度，好，就叫它了。”
“神剑风暴行动的相关内容和细节请康司令再加以斟酌，等我把董文才抓来以后我们再仔细研究，另外与政府军商谈的事情需要康司令亲自出面，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您可以委派一名全权代表，请您提前考虑一下，很快政府军方面会向您发出邀请。”
“噢？”康连声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讶的疑问，他想不到方周对这件事说得如此肯定，他似乎明白了方周是代表谁在说话了，如果没有中国政府向驻守在萨尔温江的政府军施压，政府军断然不会出兵帮助自己，“好，我知道，请问方先生还有什么事情？”
“暂时没有了，”说到这里方周忽然笑了一下，“哈哈……还真有一件事情。”
“是什么事？方先生尽管吩咐，老夫一定照办。”康连声急忙说。
“我怎么敢吩咐康司令，无论是年龄还是经历，您都是我的前辈，所以请您不要称呼我先生，让我听着不舒服，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方周笑着说。
康连声没料到方周讲的竟是这样的事，他也哈哈大笑起来，“好，好，那我就倚老卖老叫你声老弟吧，方老弟真是豪爽之人，哈哈…….”康连声的心里对方周又多了一份喜爱，相同的性格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康连声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他高兴地站起走到写字台后坐下来，随手拉开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支票来，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迅速在支票上填写起来。
把支票填好后，康连声轻轻撕下来，随后回到方周身边的藤椅旁坐下，“方老弟，你们在外边活动需要大量经费，我临时没有太多的钱，这是一百万美元，为你们做些添补。”说着话康连声把支票放在方周手边的茶几上。
方周拿起支票看了看，上面有交叉的三把金库钥匙，是瑞士联合银行的标记，他平静地对康连声说：“康司令，您一定知道我们不是为了金钱，现在您比我们更需要这些钱。”说完，方周又把支票放回到康连声的面前。
“中国有句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马肥，方老弟尽管放心，三五千万在我这里还算不上什么，应付一般的开支还绰绰有余……”
方周轻轻摆摆手，“康司令，我们有自己做事的原则，等到需要的时候我会直接开口向您要，但是现在我不能拿这些钱。”
“我知道了，好，方老弟，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跟我客气，需要武器装备尽管向我提出，你我都是爽快的人，都不要拘泥在这些的俗事上了。”康连声已经了解方周的为人和性格，所以也不再坚持。
两人又详细地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动内容和联络方法，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六七个小时，两人好像忘记了饥渴，知道他们在谈重要的事情，没有人敢进书房打搅，等他们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在客厅里的人显然已经等急了，不时地在里面走动，也到院子里转转，好不容易看到两人面带春风地走出来，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商谈的结果。
在康司令这里匆匆吃过晚饭，方周他们就不再停留，连夜向回赶，接下来就要正式开始神剑风暴。
我们是在当天下午回到驻地，这次战斗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我们也付出了两死一伤的惨重代价。
有战争就会有伤亡，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一点，但是我们的内心还是很沉重。
第二天方周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整一天都没出来，大家猜想他一定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所以都没去打搅他，只有老杨进去给他送过两次饭。
傍晚的时候方周从吊脚楼里下来，大声对我说：“老监，陪我去散散步怎么样？”
我猜这个家伙肯定是有想法了，于是开玩笑地说：“你终于迈出闺房了！好，陪你走走。”
我们俩沿着山民们踩出来的山间小道，慢慢地朝寨子一侧的山峰爬去，半个小时后到达一侧的山顶。举目远眺，群山起伏，金色的余晖撒在森林的树梢上，犹如一位披着金纱的美丽少女卧在那里，恬静优美而又充满朦胧的神秘色彩。
“太美了。”方周面对夕阳下的美景忍不住说。
“靠，你不会是让我陪你来看风景的吧？”
“难道你不觉得美吗？”方周微笑着反问。
“我只觉得你有些反常，竟然有心思欣赏起风景来了。”
“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在这美丽的景色下面竟然生长着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难道说这就是宇宙的平衡，美丽与丑恶共存？”方周流露出一脸的无奈。
“喂，你就少在这里穷酸了，有什么话就直说，把我憋出毛病来你可要负责。”我开玩笑地说。
方周找了一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慢慢地对我说：“我想尽快去趟孟腊。”
我知道他的意思，帮助康司令重新夺回老城是方周制订的神剑计划的第一步，同时也是最关键的一补。
“你要去会会康司令？”
方周点点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问了我一个不着边的话，“老监，你不是从小生活在边境地区的农垦局里，那一定认识几个农业专家了？”
我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好奇地说：“对啊，我有两个玩得很好的伙伴现在就在下面的农场里干技术员，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能不能把他们请到这个小山寨里来，请他们帮助研究一下看看这里的土质和环境适合种植什么样的农作物。”
我瞪大两个眼睛看着方周，用夸张的口气说：“操，你不会想把这里变成南泥湾吧？神剑突击队下一步要改成三五九旅了。”
方周笑着说：“你别说，我还真有这种打算。老监，我深入地考虑过了，要彻底改变金三角的现状，解决这里的毒品问题，只有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办法能行，其他任何东西都不灵。”
“你说的这话我相信，实话说我看的最多的书就是毛泽东选集，我有一套快要翻烂了，遇到的很多问题从里面基本上能找到答案。”我深有同感地说。
“好了，咱们不探讨这个问题了，还是说眼前的事情。我去孟腊可能要花些时间，你尽量想办法请个农业技术员来，请他根据这里的实际情况制订一个替代方案，我想先在我们驻扎的这个山寨进行实验，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实际上这里的环境气候土质等因素与我国边境地区基本差不多，我想寻找替代罂粟的农作物应该不是大问题。”
听到这话，方周高兴地说：“那好，咱们就分头行事，回去向指挥部请示一下，明天我就去孟腊。”
第二天，方周就带领童明、大江和老杨出发了，他们驾驶着刚买的三菱越野车。在金三角地区许多道路只有越野车能通过，在这个三不管的地区，没有那个政府愿意投资修建公路，盘踞在这里的各只地方武装更不愿意出钱修建道路，他们想做的是设立检查站，收取过路车辆的通行费。
我们驻扎的寨子位于金三角的中部地区，方周他们要去的孟腊在南部地区，距离我们这里大约有五百多公里，那里原来是同盟军南部军区所在地。
同盟军四分五裂后，原南部军区司令段洋楠占据了孟腊自立为王，并且成立了特区政府。段洋楠曾是一个中国知青，与许多热血青年一样，当年怀着支援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美好愿望来到金三角地区，参加了民族同盟军。来到这里的中国知青不但聪明有才智，而且作战勇猛，很快有部分人脱颖而出成为军队的指挥员，段洋楠就是其中较为优秀的一员。
段洋楠为了让自己站稳脚跟，娶了当时同盟军的实权派，副总司令康连声的女儿为妻。这也是康连声兵败老城后投奔到孟腊的主要原因，来到女婿的地盘上要比待在其他地方安全，而且这里紧靠中国边境，还没有什么人敢在中国边境闹事。
经过整整一天的奔波，在晚上十点越野车才驶入孟腊，这是座紧靠我国边境线的小镇，因为与国内的贸易往来，近几年发展很快，有境外小香港之称。
小镇虽然不大，只有一条主要街道，但是很繁华，街道两边的店铺上都闪烁着霓虹灯，这里最多的是酒店和娱乐场所，许多娱乐场所的门口有不少人进进出出，虽然挂着娱乐场所的牌子，实际上内部就是赌场。
这么晚了去拜访人家显然不妥，方周决定先住一晚，明天再说。他们寻找了一家酒店住下，酒店不大，但是设施和卫生条件都不错，与国内酒店唯一不同的是大门外有两个背冲锋枪的士兵在转来转去。
老杨笑着向方周解释说：“这些士兵实际上就是摆设，他们是段洋楠的军队获取经费的一种手段，安排两个人来这里站岗，这些店铺就给他们交纳一部分钱，最多的是那些娱乐场所，都有几个士兵在那里警卫，事实上他们才不管什么人出入。”
“这也算是金三角地区的一大特色，到处都有背枪的士兵，难怪很多人对这里望而生畏。”方周笑着说。
吃过饭后，方周把老杨叫到自己的房间里，他想第二天先让老杨单独去会见一下康司令，自己突然去拜访显得太唐突，同时也让康司令有个思考的余地。
“杨大哥，你跟这个康司令是否能说上话？”方周试探着问。
“哈哈，没问题，我虽然是个当兵的，但是一直在康司令手下三十年了，康司令对待我们都很亲和，每次见到我都主动打招呼。”老杨笑着说。
“我想请你先去拜会一下康司令怎么样？”
“当然可以。”老杨爽快地答应后，想了想又问：“那我见到康司令后怎么说？”
“你就如实地讲，先把我们如何认识，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对他讲，最后告诉康司令我们专程来拜访他。”
“好，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探望康司令。”
童明坐在旁边听方周说完，有些担心地说：“老大，要是这个康司令拒绝见我们怎么办？”
方周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虽然我没有见过康司令，但是从他的经历看一定是个非常聪明而且很有远见的人，杨大哥跟他一讲，他应该能猜出我们是什么人，所以我相信他不会拒绝见我们。”
（二）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大江开车送老杨到康司令的临时府邸，看着两人离开后，童明仍然有些担忧地对方周说：“这个康司令从来没有与我们打过交道，对我们一定会有所猜疑。”
“猜疑是肯定的，不过他会很快要求见我们。”方周很肯定地说。
“为什么？”童明好奇地问。
“因为我们都是军人，所以我能体会到他现在的心理。战败对于每个军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他最想的就是用胜利来再次证明自己。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翻身是不可能的，而我们的出现会给他带来希望和曙光，他当然很想见到我们。”
“我明白了，有老杨的铺垫，能省去我们很多工夫。”
“不错，人最容易相信的还是自己人，不过我猜测康连声虽然同意与我们接触，但是要完全消除他的疑虑还必须等我们拿出实际的行动来证明。”
果然不出方周所料，两个小时后大江和老杨就回来了，见到方周，老杨高兴地说：“康司令见到我后很高兴，没有想到我能来找他，从老城逃出来后很多兄弟都没有了音讯。我把来这里的目的说了一下，康司令很想见到你，让我马上回来请你过去。”
“好，我们一起去拜访康司令。”方周招呼三个人一起上车去会见康连声。
康司令的临时住所没有在孟腊镇内，而是在镇外三公里处的月朗江边，距离边境线不足百米远，一分钟内就可以到达中国境内。
康连声之所以把他的临时住所选择在这里是有他的目的，不仅是康连声喜欢把家安置在紧靠中国边境的地方，原来同盟军所有军区都把他们的家属区建在距离边境线很近的地方，因为这里是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一旦出现危险可以迅速撤退到中国境内。
越野车在一个宽大的木栅栏门前停下来，方周下车后先朝四周巡视了一圈。
这里是江边的一处宽阔地带，用竹篱笆扎成的围墙，上面爬满了带刺的藤蔓，整个院落大约占地三四亩地，院内有许多用木头建成的房屋，屋顶都是用茅草覆盖。
大门口站着两个穿便衣的年轻人，虽然手上没拿武器，但是腰上明显插着家伙。见越野车停在门前，两人急忙走过来。
老杨抢先对两个警卫说：“麻烦向康司令通报一声，就说他请的客人来了。”
警卫好像认识老杨，其中一个急忙转身跑进院内，不大一会，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从篱笆墙的缝隙中飘出来。
“哈哈……怠慢了，怠慢了……”随着笑声一个身形消瘦六十多岁的老者从门口走了出来。白色的唐装样式的短袖衬衫，一米六几的身高，透露着精明，老人的脸上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印迹，头发虽然已经花白，精神却非常矍铄。
方周和老者都不觉眼前一亮，两人都在心里暗暗赞叹对方非凡的气度，立时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虽然两人的年龄相差悬殊却并不妨碍成为忘年之交。
人的相识就是这样非常奇怪，相见的第一眼有时会决定两人以后的关系，第一次见面就产生好感的人很容易成为朋友，反之则很难交往下去。
在方周和康司令相互打量对方的时候，老杨急忙走上前为他们相互介绍。
康司令伸出手，笑着说：“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一句孔子《论语》中的经典让方周感觉到了老人的睿智，他紧握住老人的手高兴地说：“久闻康司令的威名，今日才得以拜见，令我们这些晚辈倍感荣幸。”随后方周又把童明和大江向康司令做了介绍。
“都是年轻有为的俊杰，在顺风向我讲起你们之前，就已经听到了一些最近在北部地区发生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倒是你们几个年轻人所为，真的令人佩服……”看着三个年轻人康司令赞不绝口。
方周谦虚地说：“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大事……”
“炸毁了郎鸿贤的导弹，端掉了高坎的制毒工厂，整个金三角都为之震动，还不算大事？”康连声说到这里，忽然拍了一下手，“只顾高兴了，快向里面请，我总是这样，有朋友来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
老人的豪爽也感染了方周几个人，方周原以为战败而蜗居在这里的康司令一定会郁郁寡欢，今日一见大为意外，老人不但精神振奋而且乐观豁达，可见其顽强的意志。
四个人随康司令走进他的临时居所，院内种植了不少叫不上名字的热带花草，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他乐观的生活态度，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环境中仍能保持着从容，说明了他具有很强的心理承受力。
院子一侧是一排圆木搭建的敞篷屋，里面停着两辆奔驰轿车和三辆丰田越野车。北面是用竹木搭建的正房，几名肩挎56式冲锋枪的人在院内不停地巡视。有两个人显然与老杨认识，主动地跟他打招呼，老杨停下脚步与他们亲热的交谈起来。
康司令把方周三人让进厅堂内，房屋虽然简陋收拾的却干净利落，摆放着两排竹藤座椅。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幅书法作品吸引了方周的目光，内容竟然是陈毅元帅的诗词：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方周看了看落款，是康司令亲书的，时间是三年前，显然是兵败老城写下的。强劲有力的书法完全展现了这首诗的意境，同时也让人看到了老人傲霜斗雪、倔强峥嵘的性格。
他们落座后有勤务兵端进两盘水果来放在藤椅旁的茶几上。
康连声笑着对大家说：“没有什么好招待大家的，请用些水果，戎马一生最后落泊到这个地步，惭愧啊。”
方周指着墙壁上的书法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从康司令亲手书写的这幅作品中能看出您的顽强的斗志，真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楷模。”
“方先生客气了，一时兴起信手涂鸦，让大家见笑了。”康司令谦虚地说。
大家客套了几句后，逐渐把话转向了正题。
康连声首先对方周说：“方先生，你们从特意老城那边赶过来一定是有事情与老夫商谈吧。”
“康司令直言相问，我也不用隐瞒什么，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告诉康司令，如果您想打回老城，我们几个兄弟愿意鼎力相助。”
“哦！”方周的话让康连声感觉有些意外，他目光直视着方周问：“请恕我直言，以我目前的处境并不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方先生为什么愿意帮助我？”
“您说的没错，我们帮助您的确不能给我们带来好处，但是却能给我的祖国带来极大的益处，另外我们也敬重康司令的为人，所以我们愿意尽全力协助您夺回老城。”
“请恕老夫愚钝，我仍然不明白方先生的话，还请直言相告。”康连声好像让方周的话弄糊涂了。
“金三角民族同盟军分裂已经有四五年时间了，康司令当初是同盟军的主要领导者之一，而您也是第一个领兵脱离同盟军，随后各个军区相继独立。当时在同盟军中有很多人把您视为叛逆者，想必您也一定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康连声点点头，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不过讲得都是事实。
方周见康连声被自己的话所吸引，于是接着说下去，“民族同盟军成立之初信奉的也是共产主义，你们也为之而进行了长期的奋斗。中国政府和人民也曾给予你们无私的援助，我刚才看到院子里的警卫携带的56式冲锋枪，想必也是我们援助的吧？”
听着方周的话，康连声只是默默地点头，同时在思考他话的意思。
“然而到了七十年代，同盟军为了筹集经费，开始经营鸦片，你们成立了专门的部门，大肆收购烟膏加工成‘黄砒’后再贩卖给一些大毒贩，从中牟取暴利。这也是我们停止对民族同盟军进行援助的主要原因，在同盟军的内部有正义感和目光长远的将领对不同意这种做法，认为这样下去实必会葬送同盟军，您就是其中的反对派。当您不能左右形势的时候，只好选择了脱离同盟军，因此在你独立后第一个在金三角宣布禁毒。也许很多人都不理解您的苦心，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听方周说到这里，康连声激动地站起来，他走到方周跟前，握住方周的手使劲摇晃了几下，感慨地说：“这几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想不到我的一番苦心落了个众叛亲离的境地，而方先生却把这一切看得如此透彻清晰，谢谢，谢谢你的理解……”
“也许是旁观者清吧。”方周停顿了一会儿，拉着康连声坐下，接着问：“康司令想过没有，禁毒是利国利民、造福百姓的好事，为什么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呢？以至于败走老城。”
“实不相瞒，这三年来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我很想听听方先生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康连声诚恳地说。
方周没有推辞，直言不讳地说：“禁毒是一个很沉重的社会问题，对老百姓来说生存是他们的第一选择，如果不为他们寻找一条生存之道就让他们放弃对毒品的种植和生产是不能的，而禁毒同样也断了很多军官的生财之道，所以他们也会竭力反对。在金三角地区禁毒最大的难点在于毒品的生产是全民参与，而且毒品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不可能在金三角禁毒。”
“方先生讲的不错，这就是我失败的根本原因，我只是想让当地的老百姓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之路上来，但是却没有寻找到一条让他们能够生存下去的方法。这两年我在思考失误的同时，也在寻找合适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康司令深有感触地说，在说这些话的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沉重了很多，看得出他不是在为自己的失败而痛心，而是为没有办法解决当地的毒品问题而揪心。
“不知道康司令是否已经寻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方周紧接着问。
康连声轻轻地摇摇头，语气沉重地说：“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与上百年来形成的习惯势力对抗真的是犹如蜉蚁撼树……”
“依靠个人力量来解决社会顽疾的确非常困难，更何况是上百年来形成的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方周表现出赞同康连声的态度，随后他又委婉地说：“我想任何问题只要努力或许能找到解决的途径。”
康连声流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态，“哦，如此说来方先生一定有治疗这个顽疾的良方了？老夫洗耳恭听方先生的高见。”
方周却没有再讲下去，他又转换了一个话题，笑着对康连声说：“冒寐地问康司令一个问题，请您不要介意。”
“没关系，有话请直言。”康连声爽快地说。
“您是否有打回老城的计划？”
“要说没有夺回老城的心那是假的，但是打回去的计划的确没有。”康连声如实地说。
方周的脸上露出不理解的表情，他认为康连声绝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为什么？难道康司令想放弃自己的理想？”
康连声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哎，我何尝不想尽快制定夺回老城的行动计划，但是目前我们的力量与郎鸿贤相比悬殊，我身边现在只有三百多人，加上散布在各处的总兵力也不足千人，而郎鸿贤有近六千兵马。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郎鸿贤的经济实力雄厚，这几年他大肆地制毒贩毒，积累了巨额资金。我目前只有几处林地和玉矿，资金来源很少，能够养活我们这些人都困难重重，更不用说购买大量的武器装备了。方先生当然知道，现代战争很大程度上是财力的比拼……”
听了康连声的一席话，方周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而是微笑着没望着他，康连声似乎从方周的笑容里读出了些什么，于是站起身来，对方周说：“请方先生单独到老夫的书房一叙。”
“好。”方周痛快地答应了，客厅内不时有勤务员端茶倒水，的确不方便说话，他站起来与康连声一起走向后面的走廊。
走进书房后方周明白了康连声的用意，这里布置的更像临时指挥所，房子的一侧有沙盘，墙壁上悬挂着金三角地区的军用地图，旁边的枪架上还竖立着几只长枪。只有一角的书橱和摆放着文房四宝的写字台有书房的味道。
康连声请方周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方先生，老夫一生阅人无数，自信还有判断能力，你们一定是有来头的，这次到这里不会单纯地来聊天，我希望你痛痛快快地把来的目的讲明。”
“既然康司令说这里了，那我也不用转弯抹角，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协助康司令尽快地消灭郎鸿贤，重新夺回老城。”
“方先生的条件是什么？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助老夫做这样的事情吧？”康连声紧接着问，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紧盯着方周，希望从方周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哈哈……康司令真是个直率的人，如果说没有条件您肯定不相信，我的条件就是等您接管老城后再在这一地区禁毒。”
“就这么简单？”康连声惊讶地问。
“不错，不过这并不简单，您忘记了因为禁毒被赶出老城？”
康连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从方先生的口气中能听出你已经胸有成竹了，不过刚才我说过，第一我目前没有实力去与郎鸿贤交战。其次，就算我再次控制了老城，因为有前面的经验教训我也不会轻易地在这一地区全面禁毒，特别是禁止罂粟的种植，我不会再不顾一切地断了老百姓的生路。”
“这些问题我都已经考虑过了，我只要求康司令向我们写一份保证文件，我们协助您夺回老城后，您保证在老城地区全面禁毒，当然我们会帮助您解决所遇到的所有困难，直到在这里禁毒成功。”
“没问题，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因为在老城全面禁毒也是我追求的目标，我一直想让当地的老百姓过上正常的生活，不要再让全世界都在仇视我们。”康连声义正词严地向方周做出保证。
（三）
听了康连声的保证，方周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到悬挂在墙壁上的军用地图前，指着老城的位置对康连声说：“我先回答您的第一个问题，康司令请看地图，老城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它的东面和北面与中国接壤。西面靠近萨尔温江，而萨而温江以西是政府军的控制区，如果康司令的部队在老城的南面设防，您的一千人从一面堵住郎鸿贤的退路肯定没有问题。而由政府军从西面渡江出击，郎鸿贤虽然有五六千人，但是大多数是乌合之众，绝对经不起政府军的打击，很快就会土崩瓦解。到时候我会率领突击队钻进敌人的心窝子里猛搅一顿，消灭郎鸿贤不是太大的问题。”
“好，非常好，但是这里面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政府军绝不会听从我们的指挥而出兵，我与政府军也打了多年的交道，他们对我虽不是恨之入骨，可也不会帮助我消灭郎鸿贤。”
方周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康司令，我既然设计出这个方案自然就有办法让政府军出兵，这一点请您尽管放心。接下来我解答您的第二个问题，要想在金三角彻底铲除毒品，第一步要做的是停止罂粟的种植，用其他的农作物取而代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老百姓的生计，禁毒才能进行下去，这是项庞大而又复杂的工作，绝非一般的人力和物质保障能够做到，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靠中国政府的援助才能完成……”
还没等方周说完，康连声就激动地说：“你说得非常对，如果能得到中国政府的全力援助，我完全有信心和决心在老城全面禁毒。方先生……你是否能告诉我你们的真实身份？”
“康司令，我目前的身份就是一个流浪者，不过我会用行动证实我说的这一切。”
方周的话让康连声多了些疑虑，但是考虑到无论如何对方所做的事情对自己都不会产生不利，而且假如真的如他所说，那么夺回老城就指日可待了，所以康连声决定与方周进行合作，并且本能地感觉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虽然康连声在心里已经决定与方周进行合作，但是他却不能轻易地表达出来，四十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对重大决策都非常谨慎，他委婉地说：“方先生，你所讲的这一切对我来说的确非常具有诱惑力，不过怎样才能让我确信你说的都是真话？”
“彼此之间的信任需要在交往中建立起来，康司令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们会竭尽所能来帮助您。”
两人重新坐回椅子上，康连声沉思了一下，然后看着方周说：“郎鸿贤的参谋长叫董文才，这个家伙原来是我的部下，郎鸿贤的反叛他在中间起了很大作用，有几个师旅长都是由他串通的，如果能干掉这个混蛋对一部分人是个震慑，因为有些人我们最好能争取过来……”
“明白了，请康司令放心，十天以内我就把这个家伙给您送来，由您老亲自处理他，这样更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方周当然知道康连声的用意，这件事不但可以试探自己的诚意和能力，同时也打击了郎鸿贤的内部，解了他的心头之恨，可谓是一箭多雕。
“如果能这样就更好了，我提前谢谢方先生。”康连声高兴地说，他没想到方周竟然敢提出把董文才活捉了来，因为这要比暗杀了难度大很多，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方先生，你的手下现在有多少人？哦，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哈哈，没什么，对康司令没有好保密的。我们目前只有八个人，另外还有包括老杨在内的四名果敢兵，他们原来可是您的部下，如果您需要他们可以随时回来。”方周开玩笑地说。
康连声流露出敬佩的神情，他赞叹地说：“想不到，真想不到，就十几个人竟然把郎鸿贤和高坎那里搅得天翻地覆，老夫相信你们一定有能力帮助我夺回老城，方先生，能不能把你制订的行动计划起个代号。”
“神剑风暴，康司令看如何？”方周不假思索就回答出来。
康连声默默重复了两遍，随后点头说：“神剑风暴，很有力度，好，就叫它了。”
“神剑风暴行动的相关内容和细节请康司令再加以斟酌，等我把董文才抓来以后我们再仔细研究，另外与政府军商谈的事情需要康司令亲自出面，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您可以委派一名全权代表，请您提前考虑一下，很快政府军方面会向您发出邀请。”
“噢？”康连声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讶的疑问，他想不到方周对这件事说得如此肯定，他似乎明白了方周是代表谁在说话了，如果没有中国政府向驻守在萨尔温江的政府军施压，政府军断然不会出兵帮助自己，“好，我知道，请问方先生还有什么事情？”
“暂时没有了，”说到这里方周忽然笑了一下，“哈哈……还真有一件事情。”
“是什么事？方先生尽管吩咐，老夫一定照办。”康连声急忙说。
“我怎么敢吩咐康司令，无论是年龄还是经历，您都是我的前辈，所以请您不要称呼我先生，让我听着不舒服，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方周笑着说。
康连声没料到方周讲的竟是这样的事，他也哈哈大笑起来，“好，好，那我就倚老卖老叫你声老弟吧，方老弟真是豪爽之人，哈哈…….”康连声的心里对方周又多了一份喜爱，相同的性格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康连声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他高兴地站起走到写字台后坐下来，随手拉开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支票来，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迅速在支票上填写起来。
把支票填好后，康连声轻轻撕下来，随后回到方周身边的藤椅旁坐下，“方老弟，你们在外边活动需要大量经费，我临时没有太多的钱，这是一百万美元，为你们做些添补。”说着话康连声把支票放在方周手边的茶几上。
方周拿起支票看了看，上面有交叉的三把金库钥匙，是瑞士联合银行的标记，他平静地对康连声说：“康司令，您一定知道我们不是为了金钱，现在您比我们更需要这些钱。”说完，方周又把支票放回到康连声的面前。
“中国有句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马肥，方老弟尽管放心，三五千万在我这里还算不上什么，应付一般的开支还绰绰有余……”
方周轻轻摆摆手，“康司令，我们有自己做事的原则，等到需要的时候我会直接开口向您要，但是现在我不能拿这些钱。”
“我知道了，好，方老弟，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跟我客气，需要武器装备尽管向我提出，你我都是爽快的人，都不要拘泥在这些的俗事上了。”康连声已经了解方周的为人和性格，所以也不再坚持。
两人又详细地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动内容和联络方法，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六七个小时，两人好像忘记了饥渴，知道他们在谈重要的事情，没有人敢进书房打搅，等他们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在客厅里的人显然已经等急了，不时地在里面走动，也到院子里转转，好不容易看到两人面带春风地走出来，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商谈的结果。
在康司令这里匆匆吃过晚饭，方周他们就不再停留，连夜向回赶，接下来就要正式开始神剑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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