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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案

    ‘呯’……‘呯’……午夜时分,睡梦中短促而凄厉的两声枪响,把沉睡中的人惊醒。

    躺在床上的男人个头中等,一头浓黑的短发,浑身上下只穿着裤头,结实紧绷的肌肉透出一股青春的活力。

    不知道他梦中见到了什么,鼻翼两侧薄薄的孔壁,急剧的张合着,伴随粗重的呼吸,脸上和脖颈四周,沁出了亮晶晶的汗水。他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依旧保持着入睡前的姿态,眼珠在眼皮下左右上下的转动着,尚在半梦半醒之中。

    少顷,他的呼吸终于平稳了,眼珠也不再乱转,却猛然睁开了双眼,扬起手朝自己的脑袋轻轻拍了几下,有些森森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仿佛依旧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随着一声叹息,他挪动着双腿坐起身来,两只手抓着大腿,好像在给自己鼓着力气,随即动作敏捷的下床,缓步走到窗前,隔着桌子,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

    董浩看到远处,城市建筑高大的身影,在霓虹灯的七色光辉映照下,清晰生动起来。近处的街道空空荡荡的,深夜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从楼上看下去,灰黑的水泥街道上,分布着坑坑洼洼,里面或多或少的积水,倒影着对面不算太高的楼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有光线的明暗交叠。

    他收回向前曲着的上身,站在窗前的三屉桌后面,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闭上眼打个哈欠,驱赶着浓浓的倦意。

    这个世界美好的,也是丑恶的。我热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不一定爱我!

    忙活了一阵儿的董浩,揉揉惺忪的双眼,返身愣怔着,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拿过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了,慢慢的吸着。

    窗外变幻的迷彩灯光,从远处投射过来,仿佛用尽了力气,已经没有了或紅或绿的颜色,只剩下暗淡的光线,挣扎着透过窗帘缝隙,像条垂死的小鱼,静静的躺在桌子上、地上,拉出一条边缘模糊的斑驳痕迹,最终投射在他的脸上,伴随着他脸上的表情,一时狰狞一时平静。

    抽罢了烟,董浩随手把烟头扔在了污糟不堪的烟缸里,再次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返身回到床上,抓过毛巾被略盖了盖,很快又沉沉睡去。

    烟缸里的烟,一时不得熄灭,从依稀猩红的烟头上,细长的烟雾直直的爬升起来,到了不过三两尺的高处,骤然间四散开来,仿佛受到了阻碍,形成支离破碎的雾网,好像勒住了一个无形中的人的脖颈。

    好在昏暗中,这种瘆人的情景没有维持多久,烟头终究是燃烧到了尽头,烟雾形成的细长绳索被越拉越低,不甘心的盘旋着,逐渐靠近了失去温度的烟头,直到彻底失去了踪迹。

    隆冬时分,公元两千年的春节,刚过去没多久,地上的积雪还没化完,街道两边的树坑里,一块一块形状各异的白色,和人行道地砖上泥泞的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然早春的风中开始夹带了丝丝暖意,给人的感觉却依然凛冽。省城城区北面,居民相对较多的老城区,一个多年以前修建的,破败老旧的,叫做明光的小区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一个外地来省城工作的年轻女孩,钱包里发现的身份证上显示,女孩今年二十四岁,来自本省北部白水县白里村。

    区局刑警老郭带着人,认真仔细的勘察着案发现场,刑警董浩,跟着师父老郭,里里外外的观察了一圈,并用心的记录着。法医在屋里进行拍照、取样等收尾工作,董浩拿着记得密密麻麻的本子,来到门口,和楼道里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看热闹的人,一一询问取证,可惜不得要领。

    没办法,春节刚过,楼上楼下住的人,大部分还没开始正式上班,正赶上这么让人胆战心惊又充满好奇的命案,楼道里比开联谊会还热闹,人们时不时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都散了吧,这有什么好看的?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要是还不散,董浩你把他们的身份证都登记一下。”老郭眉头紧锁的从屋里出来,见外面乱哄哄的不成样子,指挥着董浩,吓唬围观的人。

    听到老郭这么一说,围观的人们,齐刷刷的向后退,随即上楼的上楼,下楼的下楼,各自回家或者继续出门忙自己的去了。

    “董浩,你辛苦一下,把楼上楼下住的人都登记一下,仔细问问,说不定就能挖出线索来。”老郭抽出根烟点上,去去一身的污秽气息。干刑警的,什么阵仗没经过,只是这大过年的遇到命案,老郭在屋里近距离的接触尸体,不免心里有些犯膈应。

    原来师父不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真的是要登记邻居们的信息,董浩收起暗自有些好笑的心,开始逐家挨户的敲门。

    经过和死者楼上楼下的邻居谈话,董浩了解到,这个叫卞小英的女孩,是一家私营公司的职员,一个人租了这套经过改装的两房一厅,平时没和什么人交往过密,不见她带外人回来。

    她回家之后就紧锁房门,跟邻居也没什么交道。不过有时则彻夜不回,是在公司加班或者是出差,就不得而知了,毕竟现在不是远亲不如近邻的时代了,大量的外来人员,建设了愈加繁荣的社会,却不能拆除越来越高深的,人心之间的围墙。

    从现场初步勘察的结果来看,死者是被人用背包带,从背后被勒死在床边的,这也说明,死者可能不是被有预谋的杀害的,凶手是临时起意,随手用身边的物品造成了凶杀。

    背包就扔在死者的脚边,脖子上的勒痕和背包带形状完全吻合,不过还需要法医出具正式的检验报告。经过清理,背包里除了一些女孩子常用的纸巾,和化妆品等零碎物品,还有一个钱包和手机。

    钱包和手机都完好无损,钱包里还有几百块钱;凌乱的床单和整洁的沙发显得很不协调,显而易见,死者生前,和凶手有过激烈的争打,很可能是凶手求欢不成,恼羞成怒,进而杀害了死者。

    双肩背包是淡粉色的,非常常见的款式,小巧玲珑,女孩子们就喜欢用这种简单实用的背包,上下班或者逛街都很方便。其中一个拉锁上,还系着一个可爱的加菲猫造型的装饰品。

    这么一个普通的背包,却成了掠夺主人生命的作案工具,被法医装进了塑料袋里,将来都是有力的证物。

    “师父,这是我登记的情况,您先过过目。”做完了登记工作的董浩,脚步有些虚浮的靠在楼梯栏杆上,擦着脖子里的汗水,毕恭毕敬的把一摞登记表递给老郭。楼上楼下的跑了一趟,尽管外面天气寒冷,各家都是有暖气的,董浩热的出了一身汗。

    “有什么特殊情况吗?要是没有,资料这么多,现在先不看了,等回了办公室再仔细看吧。”老郭见董浩摇头,于是把资料表递回给他,让他先收好。

    “年轻人,身体不行啊,平时还得加多锻炼。干刑警的,要是跑不过犯人,那可成了大笑话了。”老郭盯着董浩,嘴里开起了玩笑。

    董浩脸上一红,垂着头没说什么,把登记表码码整齐,塞进随身背的帆布包里。

    “走吧,现场看完了,去他家把情况了解一下。”见董浩很不好意思,老郭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推着他去卞小英隔壁邻居家敲门。

    住在隔壁的是一对租房的夫妻,今天都休假在家,不曾想却当了一回案件证人。敲开门后,已经被告知要在家等着的两夫妻,神情有些战战兢兢的。这也很正常,刑警上门了,平时最多在街上见见交通警的老百姓,近距离的面对刑警,紧张是难免的。

    “唉,忙活了这半天,连口水都没喝,麻烦您给倒两杯水,不收钱吧?”经验丰富的老郭,在简易沙发上坐好,先摘了大盖帽,见男女主人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利用一个小小的玩笑,瞬间让他们安心了不少。

    女主人张罗着沏茶,男主人坐下之后,面对老郭开始一一回忆。

    “别紧张,我们警察也是老百姓,跟你们一样,只是职业分工不同,你就当跟邻居们闲聊天就好。”老郭滋溜滋溜的喝着开水,语气放松的安慰着紧张的男主人。

    男主人喉头不停的吞咽着,眼珠定不下来的乱转,想看又不敢看的面对着老郭,看来是被凶杀案和警察上门搞得非常紧张。

    “前天晚上……卞小英回来的很晚。”老郭温言轻语的,男人慢慢的稳定了情绪,开始讲述:“大概有十二点的样子,我起来上厕所,只听见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卞小英一起。后来吧,又好像听见,她不知是跟人说话还是打电话,反正声音低低的。”

    “这么说,可能有人跟她一起回家了?!你没听到她屋里有别人说话吗?”老郭眼睛一亮的问道。

    “没有,我就只听到她自己的声音,平时她也会打个电话什么的,很正常,我上完厕所就睡觉了,没多听到什么。”男人有些心虚的说完,悄悄瞄了女人一眼,还好她没注意。

    “大半夜的,能给谁打电话呢?”老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男人说话。董浩闻言,对师父默契的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来,要查查前天晚上,卞小英的通话记录。要是没有进出的通话记录,那就说明,可能真的有人跟卞小英一起回来。

    “没别的情况了吗?”老郭盯着男人问道。男人很肯定的点点头,老郭只好不再发问,转而面对了女主人。

    “警察师傅,前天晚上,我是早早睡下了,连他说的情况,我都没听见,我真得啥也不知道,昨天一早上起来,我就出门上班去了。还是今天早上,外面吵吵嚷嚷的,我才知道隔壁发生了命案。”女人倒比男人镇定得多,不等老郭发问,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情况讲了一遍。

    “那好吧,今天打扰你们了。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你们配合的,还请保持手机开通。”老郭领着董浩,在邻居夫妇的注目下离开了。他俩前脚刚出门,门就被快速的关上了,他们真的是不想过多的牵扯到案子里来。

    来到一楼另一家,一直在等着的房东老太太,从容镇定的,把案发经过陈述了。她常年出租房子,不在这个小区里住,平时见惯了各色人等,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在自己的房子里发生了命案。她陈述的时候,尽量的具体详细,说完就开始唉声叹气的抱怨,以后这房子可不好往外租了,会影响她的收入。

    老郭和董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管犹自在跟邻居唠叨的房东,出门准备回刑警队。

    昨天傍晚,房东打电话给卞小英,想约了今天一早过来,取房子里的东西。打了电话没人接,今天一早,房东敲了门也没人开,老太太自己打开门,进去才发现卞小英的尸体,吓得她赶快打电话报警。

    老郭看过卞小英的手机,未接来电里的第一个,确实是标注为房东的电话号码。

    董浩所在的刑侦三组,接到案件通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在师父老郭的带领下,按照程序完成了现场勘察和相关笔录工作,回到刑警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坐在座位上,吃着路上买来,已经有些凉了的盒饭,董浩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卞小英的案子。

    看起来,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案件。根据房东的陈述和现场查看,房间门的锁完好,凶手是如何进入房间的,难以确定。

    由于小区破旧,死者居住的三楼阳台上,没装防盗网,死者可能是被入室盗窃的小偷杀害的?但是阳台上没有明显的攀爬痕迹。

    她自己带了熟人进屋,死于情杀?邻居们说她从没带别人回来过,可也说不准前天就带了呢?这点不好论断。

    死于谋杀?都有可能,还得继续调查她那些社会关系,排查嫌疑人。只是现在人员流动太大,给摸排工作带来很多不便。

    吃完了,董浩边想边收拾好饭盒,用报纸包成一团,连师父老郭的快餐饭盒一起,扔到了屋外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