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咄咄逼人
当肖湘发现爸爸，竟然是跟张阿姨不清不楚之后，心情沉重的几乎无法呼吸。她面带焦虑的躲在宾馆对面的小吃店里，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点了一碗面，不过蜻蜓点水似的叨了几口，一直抬着头朝对面看，生怕错过他们俩出来的时间。
小吃店老板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几次在她身前身后的转悠，顺着她的目光一起朝对面张望，唯恐这个面色难看的女孩儿，在自己店里闹出什么事儿。
这年头，男女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年轻化。阅人无数的老板，猜测着肖湘的动机，自以为是的认为，这个模样俊俏的女孩儿，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竟然也能陷入感情纠纷之中，当真是后生可畏呀。
肖湘很讨厌被老板盯着的感觉，愈加的感觉心烦意乱，当店老板再次晃悠到她桌边的时候，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皱着眉头，干脆利落的把钱往桌上一拍，对老板说了一声：“老板，买单。”
老板心里一松，乐呵呵的拿过钞票，转身正欲去找零，肖湘语气不耐的说道：“不用找钱了，我还得坐一会儿。”
“那您想再添点什么吃的吗？”老板极其自然的把钱揣进裤兜，看着面带忧色的肖湘，竟然有点儿不忍心就此昧了剩下的钱。虽然坐了快一个小时，她也不过才叫了一碗六块钱的面，根本没怎么吃。
肖湘个头跟小妤差不多，还要矮上一点儿，不像小妤那么青春可爱，形容里虽然带着早熟的沉稳，偏偏眉眼间天生一种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不忍心欺负，让人看上一眼就会想心疼她。
“不用吃的了，只要你别再看我。”肖湘表情冷冷的说完，看也不看老板，继续隔着满布灰尘油腻的窗户，盯着马路对面。
又过了一个小时，爸爸和张阿姨终于出来了，依旧是一起坐了爸爸的车，朝小妤家的方向疾驰而去，剩下肖湘一个人，走出饭店，站在马路边气苦。扔下自己的女儿不管，反倒对好朋友的妈妈殷勤接送，肖湘那一刻恨爸爸恨得牙痒痒。
她不知道爸爸和张阿姨在一起多久了，初初震惊之后，再想想也就不觉得多奇怪。小妤的爸爸工作忙，自己的妈妈身体不好，他俩经常在一起开家长会。
张阿姨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当，看着根本不像四十多岁的女人，反而像三十岁的。爸爸事业有成，脾气温和，能照顾人，虽然不会去外面拈花惹草，可也是正当年的岁数。因为两个孩子是好朋友，跟张阿姨接触的多了，互相有吸引力，是自然不过的事情。
那天，肖湘一路走回家里，晚饭也没吃，功课也无心去做，自己把自己锁在屋里，关着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去。
过春节这一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一会儿下定了决心要如何如何，一会儿又推翻了先前的想法，茫然不知所措。她既心疼爸爸，又可怜妈妈，终归是心软加上亲情，偏向妈妈多一些。
今天下午跟小妤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万般为难的肖湘，终于能不用面对面的，对好朋友吐露些心声。可一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另外她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她妈妈和自己爸爸的事情，对小妤有所保留，没有直接点明，希望小妤能领会她的意思，注意张阿姨的行动，两个家庭不要破碎。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肖湘终于关了电脑，返身坐在了床边，身体斜倚在叠好的被子上，头枕着一支胳膊，望着天花板呆呆的出神。
功课明天再做吧，难得一个周六，给自己放一天假。肖湘可不像小妤想的那样，为了家里的事情，连功课都放弃了。她深深的知道，即便是爸爸有钱，自己也要好好的完成学业，考上理想的大学，否则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懂得了这个许多大人们都没参透的道理。
既然放松了身心，肖湘干脆彻底把头脑放开，任自己的思绪，信马由缰的驰骋，想到哪里算哪里。可她想来想去，兜兜转转之后，心思还是落在了爸妈的事情上。
要是爸爸真的跟妈妈离婚了，他会娶张阿姨吗？那自己跟好朋友小妤，岂不是成了真的姐妹？
她倒是不排斥这种新关系组合，可是小妤能接受吗？尤其是小妤的爸爸，脾气不好，还是当刑警的，到时候会不会伤害自己的爸爸？
到时候妈妈怎么办？虽然有钱，不用为生活发愁，可她一个人，怎么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呢？要不，她还是陪着妈妈？可她真的也不愿意跟妈妈一起，妈妈的那种喋喋不休，她也快忍耐到极限了。
将来她上了大学，可以离开这个令她无比烦闷的家了。大学毕业，她也会结婚，一定不能找特别有钱的男人，她的丈夫，只要有份稳定的工作，对她实心实意的好就够了。
“湘湘，你怎么不开灯？也不出来吃晚饭？”正当肖湘想得云里雾里，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妈妈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啪的一下打开了灯，很是突兀的对她说话。
刺眼的灯光，顷刻间布满了房间，平时颇为喜欢明亮的肖湘，却被从迷蒙中惊醒，直觉得屋里亮的让人心慌。
“妈，我还不饿呢，您先自己吃吧，我等会儿再吃。”肖湘用胳膊挡在眼前，用温和的口气回着妈妈。
“唉，连吃个饭都不能一起吃了。你爸爸整天忙生意也就算了，你就在家里，到了吃饭时间，也不跟妈妈一起吃，是不是妈妈哪里做的不好，惹你讨厌了？要不就是你觉得饭菜不好？你想吃什么，妈妈再给你做。”果不其然，肖湘妈妈仿佛逮住了机会一样，趁势开始唠叨起来。
“没有，我这就出去陪您吃饭。”肖湘无奈的轻叹一声，起身下床，打头朝客厅里走。
课本里的祥林嫂，此时无比生动的站在肖湘身边。
“你叹什么气啊？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透着一股子老劲儿。你知道吗，经常叹气对身体不好，尤其影响心和肝功能。年轻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妈妈就是经常叹气，才落下这一身的毛病，你可要多注意些。”妈妈顺手关了灯，跟在肖湘身后，打开了话匣子般的说个不停。
肖湘已经在屋里待了一下午了，妈妈在客厅和自己的卧室之间，转悠来转悠去，既觉得寂寞，又怕打扰肖湘学习。此时总算是有个说话的对象了，尽情的开始排解憋闷了一天的心情。
平时肖湘上学，中午回家要午休，晚上回家要做功课，妈妈都很识趣的不来打扰。丈夫经常不回家，每当白天里，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屋里安静得让人害怕，她就那么自己坐在沙发里，或者躺在床上，无休无止的想着家里的事情，自怨自艾着。
好不容易今天周六，女儿不上学，她终于能不用那么顾忌的，跟女儿说说体己话，已经令她分外开心满足了。可怜的妈妈，跟女儿一样，尽管每天都在休息，却期盼着周六的到来。
“您说得太邪乎了吧？我才多大啊？我只不过叹了口气，就能影响心和肝功能了？对了，你今天的药吃了吗？”尽管百般不耐，肖湘尽量压着情绪，心平气和的陪妈妈说话。
“邪乎什么？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早把药吃了！如今咱们这个家，就快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自己再不注意点儿，谁能在意我呢？我还想多过几年好日子呢！再过几个月，等你考上大学，就彻底离开我了，那时候你就自由了，再不用陪唠叨的妈妈了。”妈妈的跳跃思维，此时很活跃，转眼间就从叹气的害处，扯到了上大学的事儿上。
“考大学我也是在本地上，随时都能回来陪您，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肖湘已经下定了决心，尽管本地的几所大学，只能勉强算个重点，她也只好认了，毕竟妈妈只有一个。不过到时候她回不回家，还不是自己做主嘛，妈妈总不能跑到大学里去找她聊天吧。
平时她劝妈妈多出去活动，多和小区里的人打交道，可妈妈除了买菜和非出去不可的情况，一定是自己在家闷着的，怎么说也不肯改。
她家这套房子，也是妈妈厂里以前分的，房改后归了自己家。虽然老旧破败些，胜在小区里外人不多，都是当年厂里的老职工和家属。工厂倒闭，职工下岗，大部分人无力再去谋新出路，好在有套安身立命的房子，大家伙儿窝在这里，靠着国家的社保工资，倒也能保证衣食无忧。
说起来妈妈的脾气真是怪异，她既然不愿意出门跟人打交道，爸爸说干脆找套新房子住，反正自己是做房子的，新房还宽敞明亮些。可妈妈说老房子住久了有人气，新房子会夺了她的寿数，死活不肯搬家，爸爸也只好随着她。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将来你上了大学，肯定一个月都不见得回来一趟，要是妈妈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妈妈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女儿和丈夫讨厌她的唠叨，可她也是没办法啊，总得有人说说话，才能把房子里的人气增加些。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哪有自己咒自己的？等我大学毕业了，就能天天回家陪你了。”肖湘夹着盘子里的红烧鱼，慢慢咀嚼着，认真的敷衍着妈妈。
“得了吧，你当我傻啊？等你大学毕了业，上班了，你都二十二岁了，就得忙着找对象，结婚，生孩子，你哪能陪着我？再说了，这个房子太小了，也不可能给你当新房结婚，你以后肯定要住你爸爸的房子。凭我这个唠叨劲儿，我也不往你家里凑，省得惹你家人烦。”妈妈摆出个爱咋咋地的表情，嘴角一撇，继续发散着思路，把话题聊到了肖湘将来的家上。
“您看，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嘛！这个房子小，爸爸让你住新房你又不去。你知道别人不愿意听你唠叨，可你又经常唠叨爸爸，平白的猜疑他，难怪爸爸要跟你离婚。”肖湘说着说着，终于没忍住，把离婚两个字顺嘴说了出来。
“谁说要离婚了？你怎么知道你爸爸要跟我离婚？别说那些没用的，我绝对不会离的，你们就死了那条心吧。”妈妈听到离婚两个字，就像一只被火燎到毛的猫，瞬间变得口眼狰狞，浑身长刺一样，恶狠狠的对肖湘尖叫道，声音非常刺耳。
她虽然心里难过，但一直没在女儿面前提起过，丈夫要跟她离婚。女儿不知道，那就等于她多一个依靠，多一层安慰。目前看来，女儿不但知道了，而且听她的口气，居然有向着爸爸的意思，这实在是不能接受。
“我听到你们半夜吵架了，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爸爸现在根本不怎么回家，有他没他一回事儿。”肖湘先是被妈妈忽然拔高的音量和表情，吓了一跳，虽然后悔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但转念一想，爸爸和张阿姨，迟早是要来摊牌的。换成她自己，也绝对不想有个妈妈这样的老婆，干脆把话挑明，让妈妈早做离婚的准备，说不定还能让她能认清现实。
“我不离婚，打死我也不离，谁爱离谁离去！他回不回家来我不管，养几个在外面我也不管，妈妈只要你，好不好啊湘湘？你别离开妈妈，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要是我离婚了，你会跟我过，还是跟你爸爸过？”妈妈嘴角带着白色的涎液，又急又快的说着，前面说坚决不离，后面又问肖湘打算跟谁过。
先前她说话虽然啰嗦，条理还是很分明的，此刻前后有些矛盾的说着话，双眼闪着亮光，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肌肉神经质般的哆嗦着，看得肖湘心惊胆战，生怕妈妈会突然变成神经病，坐在餐桌前不敢再吭声。
她被妈妈的表情吓坏了。没想到离婚的字眼，让妈妈的反应如此厉害，就差对着她张牙舞爪了。
“你说话啊，说，你打算跟谁过？”妈妈咄咄逼人的劲儿上来了，不依不饶的，原本坐在肖湘对面的，忽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撑着餐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我谁也不跟，我自己过。等我上了大学，远远的离开家，再也不回来了。”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肖湘万般无奈之下，干脆不再忍受，气鼓鼓的冲着妈妈发泄道。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既然把话挑明了，那就一次都说完，省得将来挨钝刀子折磨。
说完了，她紧扒两口饭，再狠塞两块排骨到嘴里，跟自己较劲似的大口吃着。
“行，好，很好！你跟你爸爸一样，都是没良心的。现在你翅膀硬了，终于把心里话说了是吧？刚才说的陪着我，都是糊弄我的是吧？好，我叫你吃……你给我滚！”妈妈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左右看看没什么可以解气的，顺势双手扣住桌沿一用力，简易折叠餐桌，瞬间被掀翻在地，伴随着碗碟哗啦啦的破碎声，排骨鱼汤撒了肖湘一身。
小吃店老板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几次在她身前身后的转悠，顺着她的目光一起朝对面张望，唯恐这个面色难看的女孩儿，在自己店里闹出什么事儿。
这年头，男女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年轻化。阅人无数的老板，猜测着肖湘的动机，自以为是的认为，这个模样俊俏的女孩儿，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竟然也能陷入感情纠纷之中，当真是后生可畏呀。
肖湘很讨厌被老板盯着的感觉，愈加的感觉心烦意乱，当店老板再次晃悠到她桌边的时候，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皱着眉头，干脆利落的把钱往桌上一拍，对老板说了一声：“老板，买单。”
老板心里一松，乐呵呵的拿过钞票，转身正欲去找零，肖湘语气不耐的说道：“不用找钱了，我还得坐一会儿。”
“那您想再添点什么吃的吗？”老板极其自然的把钱揣进裤兜，看着面带忧色的肖湘，竟然有点儿不忍心就此昧了剩下的钱。虽然坐了快一个小时，她也不过才叫了一碗六块钱的面，根本没怎么吃。
肖湘个头跟小妤差不多，还要矮上一点儿，不像小妤那么青春可爱，形容里虽然带着早熟的沉稳，偏偏眉眼间天生一种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不忍心欺负，让人看上一眼就会想心疼她。
“不用吃的了，只要你别再看我。”肖湘表情冷冷的说完，看也不看老板，继续隔着满布灰尘油腻的窗户，盯着马路对面。
又过了一个小时，爸爸和张阿姨终于出来了，依旧是一起坐了爸爸的车，朝小妤家的方向疾驰而去，剩下肖湘一个人，走出饭店，站在马路边气苦。扔下自己的女儿不管，反倒对好朋友的妈妈殷勤接送，肖湘那一刻恨爸爸恨得牙痒痒。
她不知道爸爸和张阿姨在一起多久了，初初震惊之后，再想想也就不觉得多奇怪。小妤的爸爸工作忙，自己的妈妈身体不好，他俩经常在一起开家长会。
张阿姨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当，看着根本不像四十多岁的女人，反而像三十岁的。爸爸事业有成，脾气温和，能照顾人，虽然不会去外面拈花惹草，可也是正当年的岁数。因为两个孩子是好朋友，跟张阿姨接触的多了，互相有吸引力，是自然不过的事情。
那天，肖湘一路走回家里，晚饭也没吃，功课也无心去做，自己把自己锁在屋里，关着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去。
过春节这一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一会儿下定了决心要如何如何，一会儿又推翻了先前的想法，茫然不知所措。她既心疼爸爸，又可怜妈妈，终归是心软加上亲情，偏向妈妈多一些。
今天下午跟小妤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万般为难的肖湘，终于能不用面对面的，对好朋友吐露些心声。可一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另外她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她妈妈和自己爸爸的事情，对小妤有所保留，没有直接点明，希望小妤能领会她的意思，注意张阿姨的行动，两个家庭不要破碎。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肖湘终于关了电脑，返身坐在了床边，身体斜倚在叠好的被子上，头枕着一支胳膊，望着天花板呆呆的出神。
功课明天再做吧，难得一个周六，给自己放一天假。肖湘可不像小妤想的那样，为了家里的事情，连功课都放弃了。她深深的知道，即便是爸爸有钱，自己也要好好的完成学业，考上理想的大学，否则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懂得了这个许多大人们都没参透的道理。
既然放松了身心，肖湘干脆彻底把头脑放开，任自己的思绪，信马由缰的驰骋，想到哪里算哪里。可她想来想去，兜兜转转之后，心思还是落在了爸妈的事情上。
要是爸爸真的跟妈妈离婚了，他会娶张阿姨吗？那自己跟好朋友小妤，岂不是成了真的姐妹？
她倒是不排斥这种新关系组合，可是小妤能接受吗？尤其是小妤的爸爸，脾气不好，还是当刑警的，到时候会不会伤害自己的爸爸？
到时候妈妈怎么办？虽然有钱，不用为生活发愁，可她一个人，怎么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呢？要不，她还是陪着妈妈？可她真的也不愿意跟妈妈一起，妈妈的那种喋喋不休，她也快忍耐到极限了。
将来她上了大学，可以离开这个令她无比烦闷的家了。大学毕业，她也会结婚，一定不能找特别有钱的男人，她的丈夫，只要有份稳定的工作，对她实心实意的好就够了。
“湘湘，你怎么不开灯？也不出来吃晚饭？”正当肖湘想得云里雾里，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妈妈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啪的一下打开了灯，很是突兀的对她说话。
刺眼的灯光，顷刻间布满了房间，平时颇为喜欢明亮的肖湘，却被从迷蒙中惊醒，直觉得屋里亮的让人心慌。
“妈，我还不饿呢，您先自己吃吧，我等会儿再吃。”肖湘用胳膊挡在眼前，用温和的口气回着妈妈。
“唉，连吃个饭都不能一起吃了。你爸爸整天忙生意也就算了，你就在家里，到了吃饭时间，也不跟妈妈一起吃，是不是妈妈哪里做的不好，惹你讨厌了？要不就是你觉得饭菜不好？你想吃什么，妈妈再给你做。”果不其然，肖湘妈妈仿佛逮住了机会一样，趁势开始唠叨起来。
“没有，我这就出去陪您吃饭。”肖湘无奈的轻叹一声，起身下床，打头朝客厅里走。
课本里的祥林嫂，此时无比生动的站在肖湘身边。
“你叹什么气啊？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透着一股子老劲儿。你知道吗，经常叹气对身体不好，尤其影响心和肝功能。年轻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妈妈就是经常叹气，才落下这一身的毛病，你可要多注意些。”妈妈顺手关了灯，跟在肖湘身后，打开了话匣子般的说个不停。
肖湘已经在屋里待了一下午了，妈妈在客厅和自己的卧室之间，转悠来转悠去，既觉得寂寞，又怕打扰肖湘学习。此时总算是有个说话的对象了，尽情的开始排解憋闷了一天的心情。
平时肖湘上学，中午回家要午休，晚上回家要做功课，妈妈都很识趣的不来打扰。丈夫经常不回家，每当白天里，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屋里安静得让人害怕，她就那么自己坐在沙发里，或者躺在床上，无休无止的想着家里的事情，自怨自艾着。
好不容易今天周六，女儿不上学，她终于能不用那么顾忌的，跟女儿说说体己话，已经令她分外开心满足了。可怜的妈妈，跟女儿一样，尽管每天都在休息，却期盼着周六的到来。
“您说得太邪乎了吧？我才多大啊？我只不过叹了口气，就能影响心和肝功能了？对了，你今天的药吃了吗？”尽管百般不耐，肖湘尽量压着情绪，心平气和的陪妈妈说话。
“邪乎什么？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早把药吃了！如今咱们这个家，就快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自己再不注意点儿，谁能在意我呢？我还想多过几年好日子呢！再过几个月，等你考上大学，就彻底离开我了，那时候你就自由了，再不用陪唠叨的妈妈了。”妈妈的跳跃思维，此时很活跃，转眼间就从叹气的害处，扯到了上大学的事儿上。
“考大学我也是在本地上，随时都能回来陪您，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肖湘已经下定了决心，尽管本地的几所大学，只能勉强算个重点，她也只好认了，毕竟妈妈只有一个。不过到时候她回不回家，还不是自己做主嘛，妈妈总不能跑到大学里去找她聊天吧。
平时她劝妈妈多出去活动，多和小区里的人打交道，可妈妈除了买菜和非出去不可的情况，一定是自己在家闷着的，怎么说也不肯改。
她家这套房子，也是妈妈厂里以前分的，房改后归了自己家。虽然老旧破败些，胜在小区里外人不多，都是当年厂里的老职工和家属。工厂倒闭，职工下岗，大部分人无力再去谋新出路，好在有套安身立命的房子，大家伙儿窝在这里，靠着国家的社保工资，倒也能保证衣食无忧。
说起来妈妈的脾气真是怪异，她既然不愿意出门跟人打交道，爸爸说干脆找套新房子住，反正自己是做房子的，新房还宽敞明亮些。可妈妈说老房子住久了有人气，新房子会夺了她的寿数，死活不肯搬家，爸爸也只好随着她。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将来你上了大学，肯定一个月都不见得回来一趟，要是妈妈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妈妈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女儿和丈夫讨厌她的唠叨，可她也是没办法啊，总得有人说说话，才能把房子里的人气增加些。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哪有自己咒自己的？等我大学毕业了，就能天天回家陪你了。”肖湘夹着盘子里的红烧鱼，慢慢咀嚼着，认真的敷衍着妈妈。
“得了吧，你当我傻啊？等你大学毕了业，上班了，你都二十二岁了，就得忙着找对象，结婚，生孩子，你哪能陪着我？再说了，这个房子太小了，也不可能给你当新房结婚，你以后肯定要住你爸爸的房子。凭我这个唠叨劲儿，我也不往你家里凑，省得惹你家人烦。”妈妈摆出个爱咋咋地的表情，嘴角一撇，继续发散着思路，把话题聊到了肖湘将来的家上。
“您看，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嘛！这个房子小，爸爸让你住新房你又不去。你知道别人不愿意听你唠叨，可你又经常唠叨爸爸，平白的猜疑他，难怪爸爸要跟你离婚。”肖湘说着说着，终于没忍住，把离婚两个字顺嘴说了出来。
“谁说要离婚了？你怎么知道你爸爸要跟我离婚？别说那些没用的，我绝对不会离的，你们就死了那条心吧。”妈妈听到离婚两个字，就像一只被火燎到毛的猫，瞬间变得口眼狰狞，浑身长刺一样，恶狠狠的对肖湘尖叫道，声音非常刺耳。
她虽然心里难过，但一直没在女儿面前提起过，丈夫要跟她离婚。女儿不知道，那就等于她多一个依靠，多一层安慰。目前看来，女儿不但知道了，而且听她的口气，居然有向着爸爸的意思，这实在是不能接受。
“我听到你们半夜吵架了，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爸爸现在根本不怎么回家，有他没他一回事儿。”肖湘先是被妈妈忽然拔高的音量和表情，吓了一跳，虽然后悔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但转念一想，爸爸和张阿姨，迟早是要来摊牌的。换成她自己，也绝对不想有个妈妈这样的老婆，干脆把话挑明，让妈妈早做离婚的准备，说不定还能让她能认清现实。
“我不离婚，打死我也不离，谁爱离谁离去！他回不回家来我不管，养几个在外面我也不管，妈妈只要你，好不好啊湘湘？你别离开妈妈，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要是我离婚了，你会跟我过，还是跟你爸爸过？”妈妈嘴角带着白色的涎液，又急又快的说着，前面说坚决不离，后面又问肖湘打算跟谁过。
先前她说话虽然啰嗦，条理还是很分明的，此刻前后有些矛盾的说着话，双眼闪着亮光，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肌肉神经质般的哆嗦着，看得肖湘心惊胆战，生怕妈妈会突然变成神经病，坐在餐桌前不敢再吭声。
她被妈妈的表情吓坏了。没想到离婚的字眼，让妈妈的反应如此厉害，就差对着她张牙舞爪了。
“你说话啊，说，你打算跟谁过？”妈妈咄咄逼人的劲儿上来了，不依不饶的，原本坐在肖湘对面的，忽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撑着餐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我谁也不跟，我自己过。等我上了大学，远远的离开家，再也不回来了。”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肖湘万般无奈之下，干脆不再忍受，气鼓鼓的冲着妈妈发泄道。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既然把话挑明了，那就一次都说完，省得将来挨钝刀子折磨。
说完了，她紧扒两口饭，再狠塞两块排骨到嘴里，跟自己较劲似的大口吃着。
“行，好，很好！你跟你爸爸一样，都是没良心的。现在你翅膀硬了，终于把心里话说了是吧？刚才说的陪着我，都是糊弄我的是吧？好，我叫你吃……你给我滚！”妈妈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左右看看没什么可以解气的，顺势双手扣住桌沿一用力，简易折叠餐桌，瞬间被掀翻在地，伴随着碗碟哗啦啦的破碎声，排骨鱼汤撒了肖湘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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