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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今晚不回家

    完全不分方向的跑过了两个街口,小妤终于累了,脸上的泪就像要结冰一样,刺痛着她的眼睛和脸颊。

    茫茫人海,灯红酒绿,喧哗的省城街道上,到处是享受周末时光的人们,小妤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眼前的街道,也陌生的很,她好像从来没来过。

    慢慢的停住脚步,她朝两边看了看,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就像抵挡不住的洪流,要将自己吞没一般。算了,还是回家吧,她募然转身,却一下子愣住了,董浩正骑坐在自行车上,默默地停在她身后。

    “小妤,别跑了,有什么事儿,我跟你一起面对。”此情此景,董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自己置身事外,首要任务是等小妤情绪好些了再说。

    充满温情的话,让小妤慌乱的心,刹那间找到了依靠,她苦笑了一下,轻轻对他点点头。

    “这里是商业街吗?我还没来过呢。”董浩见小妤听话的跟着自己,他从车上跨了下来,一手扶着车,一手指着眼前的街道问她,希望她不再纠结在妈妈的事情。

    “我不知道,好像是吧?我上初中的时候来过的,不过最近几年都没来,认不出了。”小妤抿了抿自己乱飞的头发,瞄了一眼街景后答道。

    “我们回家吧,现在有些晚了,你爸妈会着急的。”董浩见她情绪还算正常,探着头看看她低垂的脑袋,试探着她的态度。

    “回家?我不想回家,回去了,该怎么跟爸爸说,该怎么面对她……妈妈呢?”小妤刚才还想着赶快回家,现在有董浩陪着了,心态马上有了变化,不想今晚见到妈妈。虽然她心里还是把她当妈妈,可是,总觉得十分别扭,只想暂时远离家,彻底让自己的心放空,换个心情,等她过了这股劲儿,能坦然面对妈妈时再说。

    “不回家可不行,张阿姨,还有师父,得多担心你啊,肯定认为是我把你给拐跑了。”董浩开了个以前开过的小玩笑,想让她尽快能好起来。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都怪你,刚才……你就不能不说吗?或者私下里告诉我不行吗?”小妤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回应他,尽量忍着自己的不快,用有些埋怨的口气,皱着眉问他。

    “我怎么能不说呢?难道你愿意她一直瞒着你们,欺骗师父,欺骗你?难道我实话实说,帮你们把谎言揭穿,还做错了不成?!”董浩很是不满意小妤的态度,声音有些提高了。

    “我不是说你做错了。要是你不说,我们都不知道,大家高高兴兴的,那有多好。”小妤不懂大人的世界,也讲不出什么一团和气、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大道理,总觉得董浩要是不多嘴,她和肖湘肯定已经相信了妈妈和肖叔叔的解释了。

    “那你就能保证以后也发现不了?我觉得早说早解决的好,说不定你妈妈有什么自己的打算,你和师父却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那时候岂不是更糟糕?你反倒会埋怨我不早说了。你还记得吗,肖湘他爸爸一直闹离婚呢,肯定是为了跟你妈妈在一起,还好肖湘的妈妈没答应。”董浩坚持认为,自己今晚的举动没错。

    是啊,肖叔叔一直闹离婚呢,妈妈虽然没什么动静,谁知道背地里,她是怎么想的?就像董浩说的,没准他俩今晚,就是在商量离婚的事儿。等肖叔叔离婚了,妈妈一定会跟爸爸离婚,她和爸爸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那可如何是好?

    “你说的也对,我想不到这些,错怪了你了。”小妤思前想后半天,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什么错怪不错怪的,我是觉得该说的要说出来,要不然,不成了帮凶了嘛。你饿了不?这里有卖炒凉粉的,我得吃一碗。”董浩见路边有个小摊,炒凉粉的香味传来,让他想起,他晚饭时光顾着跟肖湘聊天了,其实没吃几口。

    其实他说出张阿姨的秘密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一时的意气用事,这时候跟小妤说着话,头绪渐渐整理清楚了,说出的话条理分明,倒像是他早有考虑似的,句句都在理上。

    炒凉粉,不是什么全国知名的小吃,只在本省以及周边,几个以面食为主的地区才有,却不是面粉做的,而是用绿豆或者地瓜、土豆淀粉加工而成。炒好的凉粉,看着颤颤巍巍,色泽褐黄,加上葱蒜香菜调料的香气,爱吃醋的人再淋上几勺陈错,闻着就能让人胃口大开。

    “你吃吧,我晚上吃的够多了。谁让你跟肖湘一个劲儿的聊天呢,跟我都没那么多话说。”小妤自觉没有他想的那么周祥,刚才错怪了董浩,见他肚子饿了,有些理亏的不敢太过损他,加上现在心情还是有些郁郁的,用有些醋意的口气,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她是你的朋友,你却只管自己可劲儿的吃喝,也不陪她。她一个人抽烟,不吃东西的坐在那,没人跟她说话多尴尬啊!难道我第一次跟她见面,也不管不顾的只照顾自己吃东西?我可没那么不懂人情世故。害的我都没吃几口,你还埋怨我?!可不是我喜欢跟她聊天的,”董浩心虚至极的,扯着一条又一条理由,替自己辩解着。

    “哎呀,我不就顺嘴说了一句嘛,你说这么多也不嫌累?快端着你的凉粉,人家递给你半天了,你也不接一下。多少钱?”小妤见董浩只顾着扭头跟自己说话,连忙上前,端过摊主手里装凉粉的纸碗,向摊主问着价钱,把这一话题掀过不提。

    董浩付了五块钱,身体靠在车座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炒凉粉下肚,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

    “你冷不冷?咱们还是赶快回家吧,我用车带你。”董浩极为关切的问小妤,也不管车后座不能长距离带人了。小妤没那么胖,慢点骑应该没问题。他不敢再让小妤自己坐车,谁知道她会不会想不开,自己跑去没人知道的地方呢?

    “我不冷,刚刚身上还一身汗呢,我不想回家。”小妤跑得身上热气直冒,哪里会觉得冷呢。

    “不回家可不行,来吧。”董浩先上了车,示意小妤坐上后座,慢慢的起步,俩人沿着人影渐渐稀少的街道,朝老郭家的方向驶去。

    “那我要不要告诉爸爸呢?毕竟,她是我妈妈,我可不想他们真的离婚。”坐着董浩的自行车,小妤额头顶在董浩的后背上,双腿随着车子的节奏无力的摆动着,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想到爸妈可能会离婚,自己成了没人疼没人管的孩子,小妤觉得真是无助极了,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愿意想。

    打从记事时候起,小妤就没见过爸妈真吵过架,只是装模作样的时而拌拌嘴,反而透着家里的温馨和气。他俩就是传说中,相敬如宾的夫妻。

    “暂时不要告诉你爸爸吧。刚才咱俩说的,都只是一种假设,你妈妈还没提出来离婚呢,今晚的事儿,正好给她提个醒,也许她会从此改了呢?反正你要看情况再说,不要主动揭发她。”董浩冷静下来,觉得让老郭知道,肯定会闹的鸡飞蛋打,不如以不变应万变,看张阿姨的表现再说。

    再怎么说,跟张阿姨离婚,对老郭,对小妤,也是不能承受的事情。

    “唉,早知道,今晚不出来吃饭就好了。”小妤真希望,今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后还是前一天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变。她就这么坐着车,头脑里昏昏沉沉的,半闭着双眼,不管董浩把她带到了何处。

    “说起来,肖湘怎么早不请晚不请的,偏偏今天请客,是不是她早就知道些什么?她前一阵儿,不是说让你注意你妈妈的行踪呢吗?”董浩蹬着车,小妤的话提醒了他,他回想着今晚的过程,总觉得事情发生的太凑巧了些。

    “不可能的,肖湘又不是能掐会算,她怎么知道他俩在那儿吃饭呢?肖湘只是心情不好,让我们陪陪她,这不是一早就说好的吗?她爸爸不回家住,她骑着自行车,还能满大街跟踪她爸爸?只是凑巧罢了,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小妤想想,不跟爸爸说,妈妈也许就不会跟他离婚,家还是那个家,心情就好了一些,替自己的好朋友分辨几句,末尾还说了句俏皮话。

    董浩用心想想,确实也是,肖远东是从老郭家把张阿姨接走的,肖湘不可能骑着车,跟踪她爸爸,再跑回家给小妤打电话。

    张阿姨出门,到肖湘打来电话请吃晚饭,只隔了半个小时。老郭家到百凤大酒店,开车得二三十分钟,肖湘家到酒店,骑车也得二十分钟,她根本不具备策划的条件。董浩用案情分析的思路,把时间地点铺设了一遍,对肖湘的怀疑就成了毫无根据的了。

    “记得我的话,你家不能散,千万别跟你爸爸提起来。”董浩又嘱咐了小妤一遍。

    到了老郭家小区门口了,董浩停下车子,用一只脚支撑住,轻轻的对坐在后座,沉默不语的小妤说道:“小妤,到家了,你上去吧,我不送你了。”

    “噢……”小妤强迫自己,慢慢的直起身体,站在地上,浑身感觉有无以言说的疲惫,看看三楼那亮着橘黄色灯光的窗口,在寒风中依然显得温馨。爸爸肯定在等自己回家,妈妈呢?不知道妈妈现在在哪里。

    妈妈如果不在家,她不敢保证上楼以后,能忍着不对爸爸说。妈妈在家,小妤也不想现在就再面对她。

    他俩骑着车,一路说着话,速度根本不能跟大奔比,何况肖远东急着要回去接曹局,开得比往日更快一些,等到他俩回到老郭家楼下,大奔车早就不见踪影了。

    想了一会儿,小妤推着董浩说:“董浩,你带我去你那里吧,你得收留我一晚上。”

    “啊?你还是回家吧,或者,我送你去肖湘家也好,我那里……,都是男的,我那里不好吧。”董浩想不到,小妤竟然想跟他回宿舍。

    “别啰嗦了,我现在不想看见妈妈,更不想看见爸爸,也不想去湘湘家。要不我自己去找个酒店开房吧,不过我没钱,你得替我出房钱。”小妤斩钉截铁的下了决定,拔脚就朝远处走。

    去酒店开房?钱是小事儿,董浩还能出得起。可是小旅店不安全,大酒店,一来太贵,二来,不管小妤住哪里,董浩也得陪着小妤,不可能一走了之。他真怕小妤一个人想不开,出什么意外。

    “好吧,去我那里住。”董浩无可奈何的追上小妤,答应了她的要求。小妤的心情,他绝对可以理解,谁摊上这样的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转不过弯来。

    他有警官证,倒是不怕酒店查房,把他俩抓起来,想了想,既然要陪着小妤,还是去自己那里合适些,既省了钱,也更安全。

    “你给肖湘打个电话吧,就说你今晚在她家住的,省了你爸妈担心。”董浩转眼就想到了说辞。小妤夜不归宿的,等老郭和张阿姨问起来,总不能说小妤跟他回去了吧?老郭不得活劈了他!

    “行,看你那点儿胆儿吧,前怕狼后怕虎的。”小妤见董浩答应了,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走到了街边的小店门口,抓起公用电话就开始拨号。

    “湘湘,你干嘛第一个跑了?也不知道陪陪我。没事儿,我就是想让你给我家打个电话,说我今晚跟你一起住,不回家了。什么呀,你可别瞎说。什么?噢,这样啊……我知道了,那谢谢你啦。”小妤三言两语的说完了,恨恨的放下了电话,脸上带着很不开心的表情,忘了给小店老板打电话的钱,老板已经推开门追出来了。

    “怎么说的?好好的你怎么又不高兴了?”董浩急忙付了钱,追上小妤问道。

    “湘湘早就打电话给我家了,问问我回家了没,妈妈接的电话,自顾自的说,我今晚不回家了,跟湘湘一起住,还说明天我要晚点回家呢。她……肯定是爸爸在她身边,怕我今晚不回家,没法跟爸爸解释,电话里撒谎骗他。真是太可恶了。”小妤狠狠的跺了几脚,发泄心里的怨气。

    她尽管是很生气的表情,可脸上却有两朵红晕,久久不散,想必是肖湘猜到她和董浩在一起,开了她的玩笑,让她不好意思了。

    “这样啊,那你今晚还真不能回家了。你要是现在回去,张阿姨的谎话,不是又被揭穿了嘛。”董浩想了一会儿,才把小妤跟他说的话理顺,原来是张阿姨自己对肖湘说的,小妤跟她一起住了。

    “是啊,我总不能立马就把她的谎话揭穿吧?毕竟,她是我妈妈。幸好我没回去,这下你不收留,也得收留了。”小妤喘着粗气,不甘心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