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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机智

    一前一后的跨过小门,王梅面无表情的给大家介绍道:“这是俺表哥,在省城刑警队当刑警,昨天晚上才来的,是俺家在省城的远房姑父的儿子,听说俺娘去世了,过来看看俺。”

    想起娘,她内心闪过一丝内疚。虽然娘不算是她直接害死的,可跟她绝脱不了干系。娘本来好好的,还不是因为知道了她和哥哥的事情,受不了瓷肌才发病的。

    医生鉴定后告诉她,娘病情发作的很迅速猛烈,就算王梅夜里把娘送到县里医院,以那些医生的水平和设备,也挽救不了她的命,可王梅在那晚是有强烈的杀人想法的,还把毛巾捂住了娘口鼻。

    “你好。”大家约好了似的朝董浩点头问好,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像是要笑却又不得不忍着。董浩见了,心想这也算正常,一般人听说是远房表哥,半夜里古男瓜女的,自然会朝那层关系上去想,他也懒得理会,一一对他们扬手回应。

    铺子看着有些破旧,红砖搭的墙,上头连水泥都懒得抹一层,一块块砖,间隔着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水泥缝,墙角还挂着支离破碎的蜘蛛网,上面挂满灰尘,显得丑陋无比。董浩打量着铺子,看着里外挤满了待修的车辆农机,大家伙儿一个个不得闲的忙着手头的活儿,对于王梅所说的,一年能赚那么多的钱的说法,暗自相信了几分。

    可惜就算人家赚的再多,也跟他没半分钱的关系。

    “表哥是省城的刑警,破案啥的,肯定是行家了吧?”董浩看完了三间铺子,意兴阑珊的站在朝大路边的门口阴影里,有个家伙儿干了一半的活儿,出来抽烟歇歇,冷不丁的对董浩说道。

    王梅一直陪在董浩身边,也就错后了两步,没想到那个家伙跟他搭话,想阻止却太过明显,只好凑过来站在他俩身边,朝那个家伙瞪了一眼,听董浩怎么回答。

    “行家肯定谈不上,我是刑警学院毕业的,一般的案子还是能分析分析的。”董浩自信满满的说道。

    “真的?俺们铺子前一阵儿还出了条人命嘞,大家都说是千斤顶出了问题,可俺觉得不应该。那个千斤顶俺们用了好些年了,虽说是旧了些,可要说它自己倒了,想起来也有些奇怪。”那人面朝大路说着,没见到王梅对着他的后脑勺,牙根恨得直痒痒的模样。

    王梅是心里有鬼的人,最不愿意人再提起老宋的死。本来早上她趁着董浩在睡觉,特意跟他们都说好了,见到董浩不要胡言乱语,谁知偏有脑笨嘴贱的人,非得要跟他多废话。

    “哦。那人是咋死的?千斤顶还在不在?”董浩正闲的无聊,听说这里居然发生过命案,顿时来了兴趣,拉着那人的胳膊问。

    “你还不赶紧把你手头的活儿干了去,人家都在忙,就你非得要抽烟偷懒。”王梅哪会给他再胡言的机会,抬脚踢了那人屁股一下,凶巴巴的赶着他回去干活,这边轻描淡写的对董浩说道:“宋伯是自己干活不小心,把千斤顶顶歪了,他可是俺们铺子里的顶梁柱嘞。人家有关部门已经鉴定过了,是安全生产事故。”

    “既然是老师傅,那不应该这么疏忽啊?把那个千斤顶给我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什么门道呢。”董浩听了,办案的热情虽然减灭了大半,想了想又觉得看看也无妨,权当给自己找个事儿干干。

    “前一阵儿因为这件事儿,俺们铺子还被关门整顿了,那个破千斤顶属于报废设备,早就被收起来了。”王梅有些后悔不该带他来看铺子,否则也不会生出枝节。

    “我看看怕什么,我还是学痕迹检测的呢,最擅长从细微的地方看出线索。你们把千斤顶放哪儿了,我自己去找找。”董浩没留意王梅的阻挠,转身对修车的人问道。

    “俺给你找吧,他们都忙着正事儿嘞,哪有闲工夫陪你瞎整。”王梅无奈的朝要凑近的人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忙自己的,转身到墙边的角落里,装作用心寻找着。

    当刑警就当你的刑警吧,指使俺们寻啥破千斤顶嘞?王梅内心里暗暗着急,想着怎么把他的注意力引开,眼光一扫间,见到地上摆着的箱子上面,有一块裁切下来的铁皮,露着尖尖的一角,可能是谁随手放在那的。

    “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你自己找吧。”她背对跟过来的董浩喊着,两眼留意着他的脚步,等他凑近身边准备弯下腰时,却忽然直起身来,跟他极其自然的正撞在一起,脚步踉跄着朝箱子靠了过去。

    “哎呀,你这人,咋不看着点儿嘞?”王梅嘴里叫着,表情痛苦的蹲下身子,一只手紧紧捂在了小腿上。

    “怎么搞的?”董浩不明所以,一眼见到王梅手掌下的小腿上,鲜红的血液打湿了她的裤子,赶紧俯下身去查看。

    “你靠那么近弄啥?疼死俺了。”王梅倒打一耙的埋怨着,手被他强抓着从小腿上挪开,只见裤子下一道五厘米左右上的伤口,划得又深又宽,血液把她的手都染成了红色。

    划得太狠了。王梅心疼着自己,气恼着董浩,眼泪在眼圈里开始打转,撅着嘴满脸委屈的不看他。

    “对不起对不起,快点儿去看医生包扎一下。”他此时哪还有心思研究千斤顶,目光匆匆环顾一圈,别人手上都油渍麻花的,光看着他俩不靠前,不得不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半搂半抱的搀住她。

    “不用去看大夫了,不过就是划伤而已。俺屋里有棉纱白药,包上就行了。再说了,俺村也没正经医院,去了也是这样处理,何必浪费医药费嘞。”王梅却挣着身子,不肯朝铺子外面走,牵引着他朝小门那边,一步一瘸慢慢挪着。

    “血流的挺多的,你能快点走吗?”董浩见她走路点着脚,显得疼痛难忍,小腿上的裤子,被血染红的地方越来越大,又是惭愧又是心焦的催着。

    “俺走不了多快了,这会儿腿疼的很。”王梅白了他一眼,把手搭在他手心里,眼里的泪水终于顺着面颊滑落出来。

    “那……我抱着你吧。”董浩没奈何的问了一句,见她脸红红的微微点头,顾不上耳鬓厮磨嫌疑了,两手一抄,把她温热颤动的身体抱在了怀里,急匆匆的跨过小门,跑进了她屋里。

    “饭屋里有酒,你去找一瓶来消毒。”见董浩看着血乎乎的伤口不知所措,王梅出声吩咐道。

    趁着他出门找酒的机会,王梅把跟棉纱白药放在一起的育儿大全,赶紧寻个安全的地方藏好,这才放心咋躺到床上。伤了腿,完全是灵机一动的结果,不但能阻止他研究老宋的死,还能创造跟他独处的机会嘞。王梅暗暗为自己的机智得意着。

    董浩回来后,笨手笨脚的帮她清理干净伤口,上药包扎。王梅蹙着眉毛,雪白的小腿露在床沿上,他的手掌边缘不时划过她腿上的肌肤,俩人都感觉怪怪的。

    终于包扎好了,热烘烘的屋子里,却有无尽的暧昧情绪在无声的弥漫。王梅红了脸,扭转了头不看他,董浩则把头埋得更低了些,不敢让她见到自己青筋乱跳的脖子。

    “你这屋子,跟你哥的房子一样大。”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屋里不管,董浩吞着唾沫想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打破沉寂的话。

    “都是厢房,难不成非要让他的屋子比俺的大才行?就因为俺是女的?看不出你也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王梅见他木讷的呆在那里,两眼只管盯着天花板看,忍不住的呛道。

    “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你跟谁都这样说话吗?”董浩觉得她有些蛮不讲理,几分羞怒的顶了一句。不过就顺嘴问问,她却得出重男轻女的结论,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俺跟不熟悉的人,客气的很呢。你昨天刚到的时候,俺是不是对你很有礼貌?铺子里那些人不算,他们是自己嘴贱要找骂,俺平时只和关系亲近的人,才会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王梅轻哼一声,把握十足的对他说道。

    跟俺耍心眼,你还欠着些火候嘞。

    “嘿嘿。”董浩如她所料的果然不生气了,搓着两手憨笑着。

    王梅说的,何尝不是他想听的答案,大致明白了她的为人品性,他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虽然猜到她会这么回答,等他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内心的那种虚荣感,才会得到最大的满足。

    难道他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吗?跟小妤还没断干净,就跟肖湘不清不楚起来。这才来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对行止撩人的王梅动了念头?

    不是的,他肯定不是那种人。董浩抗拒着对自己的论断,时时提醒自己,他现在是在迫不得已的等王亮,照顾受伤的王梅。

    可他前头还小心翼翼的避嫌,只不过刚才抱着她回屋,转眼就刻意的跟王梅耍心眼,不是意志薄弱又是什么?

    青年男女之间,说些调笑的话,并不过分!

    董浩内心自问自答着,替自己找着合理的解释,脸上的汗顺着脖子流到了衣领上。

    “中午怎么办?要不我去买点吃的吧。”眼看到饭点儿了,思前想后的董浩,强迫着自己从王梅床边站起来,征求着她的意见。

    “买啥买?俺不是都准备好了嘛,中午吃烩面。早知道你手脚这么毛躁,俺就不带你去看铺子了。”王梅娇嗔着埋怨他,手撑着床要下地。

    “俺扶着你吧。”董浩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肢,让她把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俩人心照不宣的出了王梅的屋子。

    “哎呀,油还没热呢,你着急放肉干啥嘛……青菜要最后放,不然就老得咬不动了……你那么用力弄啥嘞,面要慢慢的抻……”王梅坐在厨房门口的椅子上,手扶门框探着脑袋,不时的娇斥着他,一步步的教他怎么炒肉熬汤,怎么抻面,弄得董浩心痒痒的,怀着甜丝丝的感觉,手忙脚乱的总算是把烩面做好了。

    “那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中午吃过饭,董浩又把她抱回屋里,跑去厕所洗了个痛快的凉水澡,才把内心的燥热和身体的汗污清洗一空。

    王梅躺在自己香喷喷的床上,闻着头颈间残留的他的汗味,禁不住的有些出神。

    夏日里的天气,就像王梅的脸,说变就变。午睡前还晴朗酷热的天空,等王梅一觉醒来,却变得面目狰狞起来。近处浓厚的乌云翻卷而来,远处的天际亮的邪性,一场期盼已久的大雨,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

    “喂,你在干啥呢?”不见董浩的身影,王梅捶着床大声喊道,随即挪着身体准备下床。腿上的伤口又疼又辣,看来是伤得不轻。

    “咋了?”董浩早上起得晚,中午又被王梅搅扰得心思不得安宁,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着越来越低的黑云出神,听到她的呼喊,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连忙开门跑了进来。

    “咋了?你没看你的衣服还在院子里挂着呢,等下了雨,你晚上就那样睡觉?”王梅瞪着他恨恨的说道,说完羞红了脸,扭头看向了窗外。

    “唉,我这就去收起来。”董浩本来还心存侥幸的,指望着王梅没看到他昨晚纯洁的睡觉,哪想到她一口说了出来,哪敢再跟她争辩下去,忙不迭的顶着风跑到院子里,把早就干透了的衣服,一团团的窝在胳膊里,抱着回了自己屋。

    “你过来,扶我过去。”王梅又开始叫他了。

    “又怎么了?”董浩只得又走到她屋里,搀着他到自己这边。他现在有些怕她了,动不动就挑剔人,他被搓弄的都不知道该干啥了。

    “又怎么了?俺就知道你会这样,到明天你穿皱巴巴的衣服,不嫌难看?”王梅的语气就像个小媳妇似的,一屁股坐到他床边,把衣服一件件的铺平叠好,连内裤也不避讳的整理得平平展展。

    唉,这可怎么办,董浩内心升腾着,却又不得不压制下去。他是来调查王亮的,却跟王梅搅缠得越来越放不开手脚了。到时万一是王亮做下的案子,他该怎么处理?

    应该保持距离,不能让自己陷进去,肖湘还在省城等他回去呢。

    “我去准备晚饭吧。”雨还没下来,不等王梅再跟他交代什么,董浩转身就出了屋子。

    “俺看你还能挺多久。”王梅眼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自言自语了一句,就像老猫看着被围在墙角里,还在不认命的企图逃跑的老鼠。

    一拖再拖的,董浩按着中午王梅教导的要领,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晚饭做好,想着她腿脚不方便,撑着伞跑了三趟,才把饭菜摆在了自己屋里的桌子上。

    大雨滂沱,院子里积满了水,硕大的雨点砸在屋檐和窗户上,屋里显得愈发闷热。王梅坐在床边,董浩坐在椅子上,不出声的吃着晚饭。门外打雷的声音一时时的隆隆传来,反倒映衬着这屋子里格外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