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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皇血

    白焰彷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能听见父王、母后、白七等人在自己身边焦急地忙碌,母后一直在哭,父王一直在房间里踱步,城里的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全都束手无策。他能听见所有的事情,可他就是醒不过来,身体好似千钧重一样动不了,眼睛就是沉重地睁不开。

    就这样不知道昏迷了几日,有一天王府里来了个俊美的白衣书生。

    “先生怎么样?”是王后焦急的声音。

    书生将搭在白焰脉搏上的手收回,对着王后一笑道:“王后勿忧,世子性命无碍,在下有法可医。”

    王后闻言大喜,连连道谢,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白无夜眉头微皱,这个白衣书生是今日突然登门拜访,白七说他跟白焰似乎是朋友,白无夜便让他进来看看。看这书生顶多不过及冠之年,城中这么多名医都无可奈何,他难道真有办法。

    书生看出了白无夜的犹疑,笑道:“卫王殿下心中该当清楚,大夫只能治病,可世子,这是命。”

    白无夜心中巨震,将书生单独叫到一旁,“你究竟是何人?”

    白衣书生长身玉立,拱手作揖道:“在下南宫煜,家师楚天机。”

    白无夜心中一惊,随后再无犹疑。楚天机便是天机老人,据传闻乃是世上最强的术法师,其术法可通神。白无夜却是知道的更多,据说这楚天机乃是当年殇武帝白兀忌的“王侯将相”中的“相”,人称“帝师”。当年武帝第二次北伐以后,楚天机便失去了消息,传闻说他死在了无定河之战中,但是白无夜却知道楚天机一直活着,并且一直活到了现在。

    “尊师可还康健?”

    南宫煜神色一暗,“家师十日前已经离世了。”

    “节哀。”听见天机老人的离世,白无夜一阵唏嘘,那个伟大时代已经过去了两百年,最后一个见证者也已经离世了,不管华族还是蛮族,生为男儿,谁又不向往那个英雄纵横的年代呢。白无夜纵然是天纵之姿,十七岁匹马入南郡,随后震慑四方,强军富国,统天下之兵北抗蛮族,可这又怎能与那个英雄时代相比呢,那时有古往今来最强的轰烈重骑,最豪华的名将阵容,最霸烈豪气的帝王和大君,他恨不能早生两百年,与“十二锋矢”一起陷阵,与铁瀚王战于荒原,血战三千里,名扬数百年。

    很快白无夜的思绪便转了回来,“先生方才说有办法治好焰儿,可是真的?”

    南宫煜正色道:“想让世子醒过来并不难,至于世子的血脉之力带来的反噬损耗,家师当年没能治好武帝,深感自责,后来经过百年研究,终于找到了两种方法,就看殿下怎么选了。”

    “哪两种?”

    “第一种,在下施秘法封闭世子筋脉,从此世子不能再动武,便再无此种能力,甚至会变得比以前更加虚弱,相应的也便再也没有这种反噬。”

    白无夜眉头皱起,这被称为“皇血”的能力始终只在白氏皇族内部传承,大封立国七百年,除了刚立国时的诸皇子之外,后世的皇室子弟鲜有传承,但每一个继承“皇血”的人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不是挞伐蛮族的武烈之帝,便是力压诸侯的霸服之主。只是相应的,这些人的寿命都不长,大概在三十岁便死于“皇血”反噬。要拥有冠绝世间的能力,便要付出对应的代价,倒也公平的很。

    白无夜作为一个父亲,自然希望儿子平安,可他作为卫国国主,作为皇族白氏的嫡系子弟,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即将到来之际,白氏皇族竟罕见的出现了“皇血”,这简直像是天降给白氏的救世主,他绝不希望白焰失去这种能力。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相对复杂一些,需要以天地元气不断地冲击世子体内经脉,将其经脉拓宽,以减少血脉爆发时造成地经脉伤损,并且在损伤后及时修复。”

    白无夜道:“可你应该知道,我白氏并无修习术法的能力,你是说借助外力?”

    南宫煜点点头,“将天地元气注入他人体内冲击经脉,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家师去世之后,大概只有上阴书院才可以了,而且上阴书院说不定有自己的法子治疗皇血反噬,毕竟书院在立国时便成立了。”

    “那这种做法的效果呢?”

    南宫煜摇摇头,“很遗憾,只是一种缓解的法子罢了,大概能延寿十年。”

    “我们选第一种。”

    白无夜和南宫煜同时回头,竟是王后走了过来,原来王后一直在偷听他们说话。

    “王爷,我们选第一种吧,我只想焰儿健健康康的,不能习武便不能习武吧,焰儿世子之尊,又无需亲自上阵厮杀。”王后眼泪汪汪地望着白无夜,不管是活到三十岁还是四十岁时,一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轻景,王后便心痛如绞。

    “唉。”白无夜叹气一声,他对白焰是很严厉,但是哪有父亲不爱自己儿子的呢。可是王后只是母亲,他却不仅仅只是父亲,其实当南宫煜说出第一种方案的时候,他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南宫白看着两人的样子,开口说道:“这样吧,我先让世子醒过来,听听世子的意见,这毕竟是他的人生。”

    白无夜拍拍王后的手,点点头示意让她放心。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焰的意识越来越清醒,就像是睡觉醒来一般,他感觉自己非常口渴,喉咙烧的难受。

    “霍健,倒杯水来,”白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霍健你死哪去……”

    白焰忽然停住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那不是梦,霍健已经死了,那个陪伴他十几年的少年已经死了。

    卫王和王后上前来,王后更是喜极而泣,南宫煜倒了杯水来,扶着白焰坐了起来。

    白焰很虚弱,对着父亲母亲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事。随后问南宫煜道:“怎么是你?”

    “我夜观天象,奎宿主星暗淡,命途有劫,特来相助。”

    白焰戏谑道:“神棍!”

    白焰虽然已经醒来,但是身体非常虚弱,在府中又休养了半月,终于可以下床走动,而南宫煜在白焰醒来的第二日便已离去。

    这一日天气很好,白焰便出门走走,他像往常一样在早点铺子点了豆浆和油条,热情的老板很快就把吃食端了上来,“世子,霍健大人没来啊?!”

    白焰抿嘴笑了笑,点点头,“嗯,他回老家了。”

    “嗨,世子你们两个啊打小就在我这吃早饭,老头子我已经习惯了,这些时日不来,倒是巴望的很!”老板今日看白焰自己一个人,便攀谈起来。

    白焰鼻子一酸,“老板,下月我和霍健要去上阴书院读书,怕是很长时间都来不了了。”

    老板大概也不知道上阴书院是什么地方:“去书院读书好啊,长本事嘞,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就得多读书嘞!”

    白焰点点头,“我会让下面的人多过来照顾生意的。”

    “嗨~”老板摆手道,“我家的几个儿女都已经成亲了,以后也没有什么事了,用不着什么钱。只是忙活了一辈子,手头闲不住,一些老主顾又爱吃我这一口,舍不下这摊子……”

    老板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白焰低下头去吃东西,泪水掉进了豆浆里,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随后白焰去了校场,去了酒馆听书,晚上又去了秦大先生那里听课,一切都很正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人都没有少,那个一直跟在白焰身后的存在感极低的少年很快便会被人们遗忘,不过是一个奴仆而已。

    “我想去上阴书院。”白焰对白无夜道。

    “你选择了第二种。”

    白焰点头道:“有方法总要试一试,而且父亲不是常说,上阴书院有很多青年才俊,我倒也想见识一下。”

    白无夜见白焰经过这一次的遭遇,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你想替霍健报仇?”

    “他为我而死,我没理由不给他报仇,不管是明面上动手的刀,还是背后操弄的手,我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白无夜面露欣慰之色,自己的儿子终究不是池中之物,不过背后的手却不是他现在能对付的,“天启那边我会对付,我派老七和老八帮你,影流的老巢就在泸安城,他们不是易与之辈,事不可为便不必勉强,不过是一个奴仆……”

    “奴仆?你们都当他是奴仆,我却当他是兄弟。”

    白无夜长叹一声,少年人就是这样,重情重义,血气方刚,他拍拍白焰的肩膀,示意他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你母后很担心你,不要在她面前流露出这些情绪。”

    白焰点点头,用双手搓了搓脸,彷佛一下能将那些坏情绪搓走,脸上重新露出惫懒和玩世不恭的笑容来,他即将要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