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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准婆婆”要上门

    原来不是来找自己的,贞锦衣放了心,既然说是“大人”,那么就是当官的,不会是盗匪,她立起来爬上小道,就见田边站了几个男人,稍远处停着几辆马车。

    看到有人从田里钻出来,一个身着黑褐短衫的男人立即喝问:“什么人?”同时举起了一根红黑的棍子

    待看清是个小女孩,方才放下棍子,问道:“原来是个小丫头,这么晚了不回家,跑到田里做什么?”

    贞锦衣道:“我的东西落在田里了,过来捡的。”

    另一个穿青色长衫、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制止那短衫男子道:“无妨,小孩子家,莫吓着她。”

    听声音正是先前说话的“绎大人”。

    绎大人转过来问贞锦衣:“小姑娘,你是这乡里的?”

    贞锦衣点点头。

    绎大人又道:“你们乡里开始收稻了?今年收成可好?”

    这个绎大人穿的不是官服,听这语气,再看跟来的一大帮人的捧场,十有八九是微服私访的官员吧。

    贞锦衣还未答话,又一个穿着绿色长衫的中年男人道:“她一个小女娃娃晓得什么,绎大……绎先生,天要黑了,还是先去乡长家吧。”听声音,正是最先说话的那个男人。

    绎大人却摆摆头微笑道:“童言无忌,小孩子往往才说的是实话。韦主簿勿急,我再问两句就走。”

    随后低下头,和颜悦色问贞锦衣:“小姑娘莫惊,告诉我你们家今年收成怎样?”

    如果是真的三丫,恐怕未必清楚,但贞锦衣毕竟是穿越过来的成年人,为着了解环境,这乡里情况已打听得非常明白:“稻子还得过一阵子才收呢,这些天收的是棉花。今年收成不好也不坏,一亩田收得一石多皮棉。”

    听她说话清楚,绎大人有些欣慰的样子,继续问道:“那你家交多少税你可晓得?剩下的钱粮可够一家人吃的?”

    贞锦衣此时完全肯定这是下乡来访察民情的官员了,脆声答道:“一亩棉花只交四斤挑好的白棉,一亩水田交二斗米。若是今年稻子收到三石以上,就算丰收了。只是我们家只有六亩水田,收稻子留了种子,并不够吃一年的,须加上山地里种的红薯才行。不过听大人们说,这些年不交人头税了,只按田亩交税赋,山地又是不交税的,只须不是荒年,好歹能填得饱肚子。乡里的人都称颂当今朝廷和官老爷们圣德呢!”

    废除人头税是真,不过后面的彩虹屁就完全是她的临场发挥了。

    果然韦主簿听得喜形于色,旁边穿着长衣短衫男子们也都露出笑容,只有绎大人微微一笑,轻皱的眉头却并未舒展。

    韦主簿笑道:“这孩子倒会说话。绎先生,日头落下去了,再黑些走路不方便了,我们先上车吧。”

    又对贞锦衣道:“小姑娘你住哪里,我们去岑右乡,若顺道可送你家去。”

    贞锦衣摇摇头:“不必啦!”抬手虚指前方,“我家就在那边,我走几步就到了。”

    韦主簿不再相邀,回身又请绎大人上车。这回绎大人不再推托,跟来的人们也纷纷走向马车。

    正在这时,亮光闪耀,几个打着火把往这边走来。

    那是几个男人,走得很快,那些短衫男子顿时紧张起来,便有人往前去阻拦察看。

    那些人走到近前便问:“几位爷们儿,可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小姑娘?”边说边比画高度,正是贞三更。

    贞锦衣猫身就要往田里钻,可是稻子太矮,没结好的穗子又不甚密实,无法遮蔽这么大个人。

    腊月看到动静,手里火把一晃,就照过来:“阿爹!三妹!”

    贞三更将火把往他手里一塞,大跨步踏到田里,几下撵上来,一伸手就揪住了贞锦衣脑后的辫子:“死丫头,瞎跑个啥!”

    一边骂,一边半拖半拽将她拉到田坎上。

    贞锦衣尖叫一声,接着就哇哇地哭起来。

    已走到车边的绎大人听到动静,立即往回走。韦主簿拦住他,自己先过来询问:“什么事?你是何人,干嘛在这里打人?”

    两个短衫男子上前抓着贞三更的胳膊,拉到了乡道上。

    贞三更只得放开女儿,解释道:“各位大爷,我来找我女儿的,那是我女儿……”

    绎大人往前跨了两步,问一旁擦眼抹泪嘤嘤哭泣的贞锦衣:“小姑娘,这真是你爹?”

    贞锦衣抽泣着答道:“呜呜~~,先生,我爹要抓我去卖掉,我不想当童养媳,求您救救我,呜呜~”

    绎大人还未说话,韦主簿抢先对着贞三更喝道:“就是你女儿也不卖给人家当童养媳啊,你这爹是怎么当的?”

    贞三更不知面前这帮人的来历,但见一个个气势颇高,那些短衫男子更是横眉立目瞪着他,只觉气短三分,喃喃辩道:“没,不是,我是她爹,给她找个人家……”

    贞锦衣忙道:“那不是正经婆家,就是童养媳,明天就要来带我去外乡。去了我怕就回不来了!绎先生、韦先生,你们是有见识的先生,救救我吧,不要叫我爹卖了我。”

    韦主簿横了贞三更一眼:“小孩子不说假话,好好一个女孩儿,怎么说卖就卖?”

    贞三更道:“真,真是聘的婆家,明天要来下聘的。我不带她回去,婆家来相看时见不着人多不好……先生,我们家的事,你们……咳咳。”

    自己也知“不要管”的话不大客气,被周围的人一瞪,硬给咽了回去,噎得连连咳嗽。

    绎大人这时方才问贞锦衣:“明天真要来带你走?”

    贞锦衣道:“说了明天来,已收了钱了,我不会听错。定是明天来带人。先生,我不去,也不嫁人,您送我进城里,我去织坊找我姐姐做工。我感激你大恩大德!”说罢又呜呜哭泣。

    绎大人左右看看,再望一望天色,低头柔声对贞锦衣道:“天晚了,你先随你爹回家。明儿我们就在岑右乡,那家人来了,也叫我们来看看,若是聘人就罢,若真是买卖人口,我们定为你作主。”

    贞锦衣心知这时让几个素不相识的官员带自己离开并不合情理,但绎大人既然表示要管,总还有一线希望,忙道:“我们不是岑右乡的,我家在相邻的贞阳乡。”

    韦主簿瞪眼看着她:“你方才不是说家就在前面?”

    贞锦衣道:“是在前面的贞阳乡,呜呜呜~~~先生,你们一定要救我呀……”

    哭得十分伤心,仿佛要喘不过气来。

    绎、韦二人倒也不再追究,只交代贞三更:“好生带你女儿回家。明儿好生同那家人讲谈。朝廷不许买卖人口,不可违了法令!”

    贞三更不敢争辩,只得连连哈腰应是。

    看着绎大人等上了马车,缓缓驰出乡道,贞三更方才过来拉了贞锦衣回家,从路上到家,虽脸色十分难看,倒也不再打骂。

    虽说心头有事,但这一天跑来跑去实在身心俱疲,贞锦衣躺上床便一觉睡到鸡叫。醒时肚子已饿得咕咕直响,眼睛却不大睁得开。

    还想再躺躺,岑大妹却忙忙地进来叫她起来,催着她穿衣洗脸,还亲自给她梳了头。

    吃过饭,贞锦衣就借口打猪草,背了背篓要出门,却被岑大妹给叫住:“三丫头,且不忙出去,猪草还有,你先来帮我晒棉花。”

    贞锦衣只得放下背篓,帮着岑大妹将棉桃、棉花搬到院里辅晒,一面暗暗观察动静。

    贞三更吃过早饭也没有立即带着腊月下地干活,而是坐在屋檐下倒了水喝着,一幅在等人的样子。

    贞锦衣心头打鼓,声称要去茅房,便走到了后院。

    后院茅房边有一个供挑粪出入的小门,用一把小铁锁锁着。贞锦衣动手扯了扯,发觉锁得挺结实,但小门另一边只是用绳子绑在篱笆上。

    四下一打量,看篱笆角落的地下有块扁扁的破锄头,赶紧拣起来,对着绳子砍过去。

    锄头有些沉,砍起来不大顺手,但也将绳子劈开了好几环。

    正心喜时,就听见门外有人叩着门问道:“三妹妹,三妹妹你在做啥?”

    贞锦衣寻声看去,隐约看出,是个半大小子站在外头,她忙把眼睛凑到缝隙边,这下看清了,正是三丫的表哥、舅舅家的大儿子冬子。

    她忙压着声音道:“冬子哥!你来了?”

    冬子也凑过来,将门缝尽量拉开些,递过来一个小布包,道:“给你。”

    贞锦衣接过来,来不及打开,便说:“冬子哥,你来得正好,求你,快回去告诉姥姥和舅舅,我爹娘今日就要送我走,叫他们来救我!对了,有个当官的绎大人在岑右乡,去乡长家叫他来!”

    冬子“啊”了一声。

    贞锦衣不等他再问话,催促道:“快去快去,叫舅舅快来,还有绎大从,迟了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冬子慌慌地“喔”了一声,连忙转身跑了。

    贞锦衣将小布包打开,只见布包里是一包谷糠,糠里埋着几个小巧玲珑的鸟蛋。

    不知是这羞涩的少年什么时候为三丫预备下的营养品。

    刚要放下布包继续对付那绳子,从厨房那边传出岑大妹的喊声:“三丫头,在干嘛呢,怎么还没尿完?”边说边向后院走来。

    听得声音逼近,贞锦衣心头猛跳,慌忙将布包藏在茅房边的柴草堆下,抬头大声回答:“好了,这就出来了!”

    岑大妹并没在那边等着,匆匆走过来拉了贞锦衣回到前院,又替她理理头发,整整衣服。

    没过多大一会儿,从乡间土路上缓缓驶过来一辆牛车,行到了贞三更家的院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