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下山（下）
江火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才释怀地笑出声来，又不敢笑得太大声，怕院子里的款冬听到
毕竟款冬师兄年纪大了，又读了太多之乎者也，江火搞不明白他都想些什么东西
就只是知道，款冬师兄这个人开不得什么玩笑，要是自己当面这么笑话他，他得气得三天不吃饭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那时候江火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下山路过一村子，正值盛夏时节，田里的稻子长得可好
小孩对那禾苗苗没甚兴趣，盯着那稻田里的小青蛙立在那走不动路，央着二位书童师兄给她抓一只来玩玩
俗话说得好，瓜田不纳屡，李下不整冠，稻田地里头抓青蛙，这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款冬可是自诩君子之人，怎么能做得出那种惹人误会的事情呢
便四处走走转转，找了个大爷，说明了情况，麻烦他能领他们到他家的天里去抓个青蛙
这大爷毫不客气地笑了，笑得很大声，老头活了这么些年了，头一次看见有人提这种要求
却也豪爽应下了，带着几人往前走着
路上一遇到认识人就跟他们讲款冬师兄的“好事”，逗得对方开怀大笑
惹得款冬走路身形越来越矮，脑袋瓜都快缩进胸口了
为了这一只小青蛙可没少丢人，至少款冬觉得没脸见人了
这还不算完，自那之后，打采买路过那个村子，村民们肯定都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脸上充斥着快乐的笑意“又来了啊，青蛙道长！”
没错，也不知道村民们在快乐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快乐这么久，时至今日，款冬下山还是被他们叫青蛙道长
现在他也习惯了，接受了这个绰号，不得不接受啊也是
当年款冬为了这个绰号，给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几人轮流上去连劝带哄，这才让他肯出来见人吃饭了
后来下山每次被叫这个名字，他都得回来别扭个十天半个月的
可真是，在意些什么奇怪的名头啊？说好修无为道呢？
江火可真是搞不懂他这位师兄
虽然是以师兄相称，但其实二位书童并非柳毓弟子，多年以来的称呼罢了
实际上柳毓的徒弟，只有江火和江蓝二人
当年江蓝找来天子山时浑身是伤，他就是为了拜师柳毓，找了许多江湖上传言他所隐居之地
南北东西，雪山草地，高峰山谷
一路上的盘缠花光了就乞讨卖艺，饿着肚子一路奔波，野兽强盗没少遇见
就在他晕倒在天子山脚下的时候，所幸被迷了路不知怎么就走下山了的江火搭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后来听江蓝讲起这段过往：“当时我饿了几天了，和土匪打架的伤口也一直没做处理早就化脓了，我以为我就这么完了......”
他虽是笑着说的，但江火在那弯弯的眉眼之中看见的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受尽苦难的酸涩
江蓝脾气可差，除了师父的话，几乎谁的也不听
对江火嘛，怎么说呢，明明她是师姐，可外头的人总将他认作师哥
至于江蓝这个名字，是江火起的
当时他们问江蓝从哪来的，叫什么，他一概不说，除了年龄，他们对江蓝一无所知
“既然你不想要原来的名字，那我就给你取个新名字吧，你不想要原来的家人，那我们来做你的家人好吗？”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取了名字，从此留在了天子山
江火整理包袱的时候看见架子上摆放整齐的狐狸面具，一时旧音回绕耳畔
“师父师父，你怎的只给阿蓝做小猫面具，那我的呢”
“别急别急，你看这是什么”
“啊！好漂亮的小狐狸啊”
“来，师父给你戴上，一个小猫，一个小狐狸，多可爱啊......”
当时还真是稚嫩青葱啊
江火摇着头笑了笑
“怎么？秋千给脑子晃傻了？在那傻笑什么呢？”
闻声回头，眼前少年半倚窗扉，微扬着杏眼侧头看着她
面阔柔和，却又鼻峰高挺，下巴小巧，可偏偏又滚动着喉结
唇殷肤白，却又骨骼分明，腰身纤薄，可偏偏生了宽肩
这张面皮生的真是，俊极，美极
可偏偏长了这张讨人嫌的破嘴，真是想给他撕烂，做个俊俏的哑巴师弟算了，她忍着怒气，语气缓和平静“正好你来了，也不用我一会去找你了，师父叫你陪我下山，去找若水剑带...”
没等话说完，眼前的少年就跑的没了影，真的是......就不能听人讲完话再走么
江火叹了口气接着整理包袱
这边江蓝眉头紧蹙，全力前进，去找柳毓的身影
师父是疯了么？江火那个傻子不下山不知道若水剑冢多危险，江蓝这种没事就跑下山野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水剑冢凶险万分，十去九折，师父是怎么想的，叫她去取若水剑？
轻功一跃，上了树梢，只见溪边逸夫亭处，紫烟高升，少年脚踏清风翩然落地
“师父”江蓝毕恭毕敬地向闭目打坐的柳毓行了一礼，“我...”
柳毓怎会不知道他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缓缓睁眼开口道“江火此行必须去取若水，谁都替不得，必须是她第一个将此剑握在手里”
“为什么？”江蓝也不掩饰心中疑惑，大声质问道“师父，你不是不知道此行凶险，怎么会叫她前去？”
“阿蓝，我知你心中有疑问，你应该也猜到了吧，我每年都替江火卜算天命，为了什么？这次赌赢了，她就能和普通女子那般生活，赌输了......赌输了，就...此事我不能动手，我若下山，天下必乱”
“师父的意思是，此行只要让师姐拿到若水，便可解了她命中死结？那若是被他人夺了去？会怎样？”
柳毓缄默不语，江蓝看师父此时脸色极差，便行了礼“我明白了师父，此行定不负师父所托，弟子告退”
江蓝一直以来都是柳毓的心腹弟子，不是因为柳毓有多么疼惜这位弟子，再疼惜也没有对江火疼惜......只是这孩子从小就心思非常，有些话不必柳毓说的多透彻就能懂
这头江火收拾好了行囊，正帮院子里头的款冬收拾那些个破烂书
“那个，款冬师兄，我，我要下山了”
“下山？你想吃一口酥了还是想吃酱烧的鸭子了？”
“不不不，师兄你忘了？任务啊”
“哦！”款冬拍了拍脑袋“对对对，任务，任务......啊呸，你出门比山脚下那头驴还不识路，给你派任务？还是下山的任务？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给师父养的灵鸽烤了？师傅生气了给你逐出师门了？”
“不是...”
“我就知道！你啊你，你说说从小到大，你要什么师兄不给你买？啊？知道你贪嘴你师父那几只小鸽子，但那个真的不能吃啊，那是先生好容易驯养的通了人性的鸽子，你怎么能说吃就吃呢？我现在带着你去跟先生求求情，看看先生能不能对你网开一面，那师父，啊不是，那几只鸽子是灵鸽，是先生从小养到大的，比你我岁数都大，你得管它们叫师伯你懂不懂啊你!不懂事，快跟我走！”
“不是，不是啊，款冬师兄别拉我啊，师父让我下山取若水剑！”
“就你？若水剑？那还不如给你逐出师门呢，先生这是对你起了杀心了啊！完了完了完了！火儿啊，你要不现在就跑吧，师兄这，钱都给你了，能跑多远跑多远，以后...以后...师兄想办法去看你”
“师兄，你别哭啊，真不是，还有江蓝陪我去呢，你别这样啊”
“江蓝？他也吃灵鸽了？完了完了完了......”
“完什么完啊！”远处一人音带愠气，飘飘然从空中降落“款冬师兄，你怎么就不盼我们俩点好的？这次是真的，我们要下山取剑，若水，你没听错，师父也没要杀我们，走了白痴，长嘴也不知道干吗用的，这点话还说不明白！”
江蓝伸手擒住江火的手臂，轻身一跳，二人消失在款冬眼前
款冬朝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大喊“不是，寄奴做饭了，你们不吃点就走啊？”
半晌无人应
又过了一会，空中传来江蓝的声音
“不用了，我们下山吃酱烧鸭子，谢谢款冬师兄的钱！”
明明是盛夏，款冬只觉得，风瑟瑟发寒
“人心不古啊啊啊啊！！！”
毕竟款冬师兄年纪大了，又读了太多之乎者也，江火搞不明白他都想些什么东西
就只是知道，款冬师兄这个人开不得什么玩笑，要是自己当面这么笑话他，他得气得三天不吃饭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那时候江火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下山路过一村子，正值盛夏时节，田里的稻子长得可好
小孩对那禾苗苗没甚兴趣，盯着那稻田里的小青蛙立在那走不动路，央着二位书童师兄给她抓一只来玩玩
俗话说得好，瓜田不纳屡，李下不整冠，稻田地里头抓青蛙，这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款冬可是自诩君子之人，怎么能做得出那种惹人误会的事情呢
便四处走走转转，找了个大爷，说明了情况，麻烦他能领他们到他家的天里去抓个青蛙
这大爷毫不客气地笑了，笑得很大声，老头活了这么些年了，头一次看见有人提这种要求
却也豪爽应下了，带着几人往前走着
路上一遇到认识人就跟他们讲款冬师兄的“好事”，逗得对方开怀大笑
惹得款冬走路身形越来越矮，脑袋瓜都快缩进胸口了
为了这一只小青蛙可没少丢人，至少款冬觉得没脸见人了
这还不算完，自那之后，打采买路过那个村子，村民们肯定都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脸上充斥着快乐的笑意“又来了啊，青蛙道长！”
没错，也不知道村民们在快乐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快乐这么久，时至今日，款冬下山还是被他们叫青蛙道长
现在他也习惯了，接受了这个绰号，不得不接受啊也是
当年款冬为了这个绰号，给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几人轮流上去连劝带哄，这才让他肯出来见人吃饭了
后来下山每次被叫这个名字，他都得回来别扭个十天半个月的
可真是，在意些什么奇怪的名头啊？说好修无为道呢？
江火可真是搞不懂他这位师兄
虽然是以师兄相称，但其实二位书童并非柳毓弟子，多年以来的称呼罢了
实际上柳毓的徒弟，只有江火和江蓝二人
当年江蓝找来天子山时浑身是伤，他就是为了拜师柳毓，找了许多江湖上传言他所隐居之地
南北东西，雪山草地，高峰山谷
一路上的盘缠花光了就乞讨卖艺，饿着肚子一路奔波，野兽强盗没少遇见
就在他晕倒在天子山脚下的时候，所幸被迷了路不知怎么就走下山了的江火搭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后来听江蓝讲起这段过往：“当时我饿了几天了，和土匪打架的伤口也一直没做处理早就化脓了，我以为我就这么完了......”
他虽是笑着说的，但江火在那弯弯的眉眼之中看见的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受尽苦难的酸涩
江蓝脾气可差，除了师父的话，几乎谁的也不听
对江火嘛，怎么说呢，明明她是师姐，可外头的人总将他认作师哥
至于江蓝这个名字，是江火起的
当时他们问江蓝从哪来的，叫什么，他一概不说，除了年龄，他们对江蓝一无所知
“既然你不想要原来的名字，那我就给你取个新名字吧，你不想要原来的家人，那我们来做你的家人好吗？”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取了名字，从此留在了天子山
江火整理包袱的时候看见架子上摆放整齐的狐狸面具，一时旧音回绕耳畔
“师父师父，你怎的只给阿蓝做小猫面具，那我的呢”
“别急别急，你看这是什么”
“啊！好漂亮的小狐狸啊”
“来，师父给你戴上，一个小猫，一个小狐狸，多可爱啊......”
当时还真是稚嫩青葱啊
江火摇着头笑了笑
“怎么？秋千给脑子晃傻了？在那傻笑什么呢？”
闻声回头，眼前少年半倚窗扉，微扬着杏眼侧头看着她
面阔柔和，却又鼻峰高挺，下巴小巧，可偏偏又滚动着喉结
唇殷肤白，却又骨骼分明，腰身纤薄，可偏偏生了宽肩
这张面皮生的真是，俊极，美极
可偏偏长了这张讨人嫌的破嘴，真是想给他撕烂，做个俊俏的哑巴师弟算了，她忍着怒气，语气缓和平静“正好你来了，也不用我一会去找你了，师父叫你陪我下山，去找若水剑带...”
没等话说完，眼前的少年就跑的没了影，真的是......就不能听人讲完话再走么
江火叹了口气接着整理包袱
这边江蓝眉头紧蹙，全力前进，去找柳毓的身影
师父是疯了么？江火那个傻子不下山不知道若水剑冢多危险，江蓝这种没事就跑下山野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水剑冢凶险万分，十去九折，师父是怎么想的，叫她去取若水剑？
轻功一跃，上了树梢，只见溪边逸夫亭处，紫烟高升，少年脚踏清风翩然落地
“师父”江蓝毕恭毕敬地向闭目打坐的柳毓行了一礼，“我...”
柳毓怎会不知道他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缓缓睁眼开口道“江火此行必须去取若水，谁都替不得，必须是她第一个将此剑握在手里”
“为什么？”江蓝也不掩饰心中疑惑，大声质问道“师父，你不是不知道此行凶险，怎么会叫她前去？”
“阿蓝，我知你心中有疑问，你应该也猜到了吧，我每年都替江火卜算天命，为了什么？这次赌赢了，她就能和普通女子那般生活，赌输了......赌输了，就...此事我不能动手，我若下山，天下必乱”
“师父的意思是，此行只要让师姐拿到若水，便可解了她命中死结？那若是被他人夺了去？会怎样？”
柳毓缄默不语，江蓝看师父此时脸色极差，便行了礼“我明白了师父，此行定不负师父所托，弟子告退”
江蓝一直以来都是柳毓的心腹弟子，不是因为柳毓有多么疼惜这位弟子，再疼惜也没有对江火疼惜......只是这孩子从小就心思非常，有些话不必柳毓说的多透彻就能懂
这头江火收拾好了行囊，正帮院子里头的款冬收拾那些个破烂书
“那个，款冬师兄，我，我要下山了”
“下山？你想吃一口酥了还是想吃酱烧的鸭子了？”
“不不不，师兄你忘了？任务啊”
“哦！”款冬拍了拍脑袋“对对对，任务，任务......啊呸，你出门比山脚下那头驴还不识路，给你派任务？还是下山的任务？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给师父养的灵鸽烤了？师傅生气了给你逐出师门了？”
“不是...”
“我就知道！你啊你，你说说从小到大，你要什么师兄不给你买？啊？知道你贪嘴你师父那几只小鸽子，但那个真的不能吃啊，那是先生好容易驯养的通了人性的鸽子，你怎么能说吃就吃呢？我现在带着你去跟先生求求情，看看先生能不能对你网开一面，那师父，啊不是，那几只鸽子是灵鸽，是先生从小养到大的，比你我岁数都大，你得管它们叫师伯你懂不懂啊你!不懂事，快跟我走！”
“不是，不是啊，款冬师兄别拉我啊，师父让我下山取若水剑！”
“就你？若水剑？那还不如给你逐出师门呢，先生这是对你起了杀心了啊！完了完了完了！火儿啊，你要不现在就跑吧，师兄这，钱都给你了，能跑多远跑多远，以后...以后...师兄想办法去看你”
“师兄，你别哭啊，真不是，还有江蓝陪我去呢，你别这样啊”
“江蓝？他也吃灵鸽了？完了完了完了......”
“完什么完啊！”远处一人音带愠气，飘飘然从空中降落“款冬师兄，你怎么就不盼我们俩点好的？这次是真的，我们要下山取剑，若水，你没听错，师父也没要杀我们，走了白痴，长嘴也不知道干吗用的，这点话还说不明白！”
江蓝伸手擒住江火的手臂，轻身一跳，二人消失在款冬眼前
款冬朝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大喊“不是，寄奴做饭了，你们不吃点就走啊？”
半晌无人应
又过了一会，空中传来江蓝的声音
“不用了，我们下山吃酱烧鸭子，谢谢款冬师兄的钱！”
明明是盛夏，款冬只觉得，风瑟瑟发寒
“人心不古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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