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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押宝

    “味道甚好,亚父,您其实不用亲自下厨给我做汤的,这么多人还不够您使唤的么,他们是多没用还要您受累”

    小公子撒娇埋怨的一句话可是吓坏了祝吁的随从们,纷纷跪下来磕头请罪

    “求公子宽恕,是奴没有照顾好大人——公子宽恕——公子宽恕——”

    季长君挑眉看过去,无奈地挥挥手“都起来吧都起来吧,这么大反应作甚,我就是和亚父叙话而已”又偏过半个头看着跪地的那群少年们,连踢了几个时辰的蹴鞠,又在大太阳底下跪了一刻钟,早就口干舌燥,还要让他们眼巴巴看着公子喝羹汤“你们也都别跪着了,都下去领羹吃吧,有事我会让希仙传你们来的”

    少年们皆喜笑颜开,跪谢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退出去丈远后才敢做哄着跑去后厨抢羹汤吃,边跑边相互推攘着“有羹吃咯,快走啊,快走......”

    祝吁摩挲着手上缀得满满的宝石玛瑙,其中一颗红色的宝石被他擦的发亮可清晰照人,现正倒映着那张枯老如树皮的脸“公子,老奴有事不得不说”

    季长君蹭到祝吁身侧,做小儿撒娇状“亚父与我客气什么,有事但讲无妨”

    老头扯手轻抚少年的头,刚踢蹴鞠回来,一脑门的臭汗,惹的他有些膈应,不过也不妨事,谁叫他是公子呢......清了清吞炭般的鸦嗓,幽幽道“镐秦龙凤相争,老奴怕......”

    “欸——亚父莫要担心,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押双宝”少年又一下从他身侧弹起,小跑到空地上一脚挑起草窝子开始颠球玩,那看着半瘪了的繁笨草窝子在他足见灵活跳跃,如鸿毛一般轻盈,与少年的额头肩膀相接相离,给本就不大干净的额头和衣衫上头又新添了几道黑印子

    老榕树有些扎不住根,背着手缓步行至少年跟前“公子的意思是?”

    小子气都不均,眼睛直勾勾盯着脚尖的蹴鞠“亚父,你我虽在镐秦锦衣玉食,过得逍遥,但这终究不是我们自己的地方”

    “您是打算回玄淄去?!”老头向下耷拉的眼皮下,那双本无光的木雕眼,忽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少年忽地一脚给草窝子卷的老高,本是想炫技,没想到没接到球不说,反而让掉下来的草窝子砸到脑袋,摔了个狗啃泥。这可吓坏了一边立着的祝吁,佝偻着腰拖着不灵巧的腿,奔着他去了,刚到跟前,少年人又一个打挺坐在地上,呸了一口嘴里的泥巴,对着老榕树嘻嘻笑着挠着后脑勺

    “正是”

    祝吁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是没什么事,要是有事,自己的富贵荣华也跟着沙垮随风散了,不过那句正是,又让他新蒙上一层担忧“可是公子,如今的玄淄,哪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啊......”

    “您说得不错,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造势”季长君站起来甩甩身上的泥灰,一拍肚子掸起来一层灰,给自己呛得直咳嗽,又乱舞着脏的不成样的泥爪子给烟尘抓了去“不推一把,怎么好让公子昇即位呢”

    老榕树垂首思索“眼下即便公子昇即位了,可我们手里并无兵马......”越是想那双昏花的眼就越是有神“难道!您打算助太子瑱?!”

    “嘘——”季长君倏地凑过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左右张望,见无人才开口“亚父您小点声,被人听见可怎么办”

    得!还真是!祝吁心口凉了半截,他的荣华,他的富贵,有话好好说啊,别拿这些来赌啊......“哦哟......我的好公子,这要是叫殿下知道了,我们全都玩完了......”

    祝吁慌张得五官扭在老树皮下边,拇指一个劲儿搓着食指上的那个光洁如镜的红宝石戒指

    “亚父,亚父,您先冷静一下,不会的您放心”少年说着还不忘给老奴才顺顺胸口,只是刚刚蹭的一手泥巴,现全都抹在他衣襟处了

    祝吁虽然厌恶给衣服弄脏,可站在他身前的这人可是他现在的主子啊,虽然被称作亚父,但实际的主仆之别是他如何也不得僭越的,只得咬牙抱手伏地“这叫老奴怎么能不担心啊......老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公子您,不该冒这个险啊......”

    怎么好好聊着天儿,就突然给我跪下了,季长君也跟着跪地,去搀扶祝吁起来,却见祝吁仍是伏地不动,手上的力气也减弱几分“亚父不必再劝,这场赌局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输的......殿下打算做什么,我早已知悉,我不过是稍加利用而已......况且,我已经找到帮手了......”

    帮手?什么帮手?为何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祝吁有些好奇,稍起身半弯着身子,抬眼问季长君“哦?这帮手之事,为何从未听公子提及?”

    可这话脱口便后悔了,季长君和他起居一处,他有所行动自己竟然毫无觉察,今日若不是话赶话到了这,怕是还要再瞒下去,可见他主子本来就不打算将这件事让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是何必非要揭开呢......

    季长君看向祝吁,笑得那般灿烂明媚,可祝吁在这笑容里丝毫感觉不到少年人的热闹天真,反而觉得透着虚伪与阴寒

    “亚父曾侍奉过王申,那么这人想必亚父也一定见过”

    祝吁回神,眼珠在眼眶里乱抖“这?老奴见过?”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千万别,千万别是那人......

    “东洲,文家”

    刹那间祝吁犹五雷轰顶,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在他脑海里再现,他的心脏在已经枯萎的皮囊之下疯狂,指尖泛起的凉意堪比吞噬他的极北恶寒

    文家......

    这怕不是在做梦吧

    他与文家之间已是万壑难平,为保性命,他已在而立之年自宫避祸,又被迫逃亡镐秦,自己衰老的速度也照着别人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是诅咒么,是天罚么

    为什么上天还是不肯放过他

    妻离子散,降尊为宦,体枯早衰......

    本以为可以摆脱文家恶魔一般的诅咒,为什么还是追过来了

    不是说文家已经做了苏家的狗腿,不是说和苏家一起隐匿了么

    既然一开始就不在,那就应该一直不在......

    难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