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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阎罗

    时间回到现在。

    一身黑衣,在血雨腥风中猎猎作响。

    他带着面具,面具整体黑色,自眉宇位置,一道道白色波纹向外扩散。

    面具下的双眸中,恍惚之间,好像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骨、血、肉,入云的尸山……

    一如他的身后,血流漂杵,那无数凶兽的断肢与残骸。

    士兵的欢呼是礼炮,凶兽的哀嚎是迎接他的奏鸣曲,脚下被鲜血染红的泥土,四周的火光照耀在他身上,头顶是星辰闪烁,月光凝凝。

    龙凯,如期而至。

    宛若从天空中走来的神明。

    他来到谭向荣的身边,后者此刻已经倒在地上,周围四名先天七重的凶兽正在啃咬他的身体。

    龙凯走来,星光点点在他周身凝聚,先是乳白色,随后又转变为青绿色。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只是觉得眼前一道绿光闪过,那几名七重的凶兽便尸首分离。

    龙凯来到谭向荣的身边,谭向荣看到这幅熟悉的面具,想要说些什么,一张嘴却喷出一口污血,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只见龙凯的手掌搭在谭向荣的肩膀上,绿色的光芒通过手掌蔓延出来。

    在谭向荣的身上,那些伤痕瞬间恢复如初,骨骼矫正愈合,只留下血色的衣衫还在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境。

    绿色是罕见的,尤其是在这个植物大都已经石化的时代。

    那是生命的颜色。

    龙凯起身,缓步向前。

    唐高俊弯下腰,对着龙凯拱手稽首:“您就是阎守吧,在下……”

    龙凯不答。

    唐高俊言语一顿。虽然属于不同阵营,但他好歹也是一名先天八重凶兽。眼前这个素未谋面,只存在于凶兽传说之中的阎罗,为何如此……盛气凌人?

    是的,龙凯的不语,在唐高俊看来,这是一种轻视。

    这种轻视,往往只在强者在俯视弱者的时候才能看到。

    唐高俊压住心中的怒火,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父亲在出征之前曾经叮嘱过数次,在见到阎罗的时候,一定、一定要行宾客之礼。”

    龙凯依旧是沉默,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唐高俊怒了,自从他成为先天八重凶兽之后,就没有被如此轻视过,“我们与贵军已交战许久,不知道阎罗您为何现在才赶来战场?”

    欢呼声和哀嚎声都停止了,偌大的战场一片死寂,只剩下龙凯走路的“沙沙”声响。

    “不知好歹!”唐高俊咆哮了一句,这在安静的战场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以礼相待,你阎罗却如此傲慢,真当你……”说道这里,唐高俊停住了。

    此时龙凯距离他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龙凯身上那股威压。

    如果说,在场的人类武者和凶兽,是水滴的话,那么唐高俊几个先天八重就是滔滔江河。江河数倍于水滴,“水滴”在“江河”面前毫无招架之力,顷刻间就会被吞噬。

    而唐高俊眼中的阎罗,是海。

    水天一色,在海面上分不清东南西北,四周都被相同的颜色包裹了。平静的海面上,唐高俊仿佛就是一叶孤舟。

    大海此时还算平静,孤舟也只是漫无目的的漂泊着。

    但如果风来,掀起滔天巨浪呢?

    唐高俊说不出话了,额头上冒出冷汗。尽管没有动手,但那庞大的威压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阎罗?

    唐高俊忽然理解出征之前“父亲”的警告了。

    体内的真元在这股威压下不自觉的流转,当龙凯走到他面前不足五米的时候,他下意识举起了利爪。

    带着黑雾的利爪悬停在半空中,却怎么都不能落下。

    唐高俊内心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他内心咆哮着:动啊!快动起来!

    脚步落下的沙沙声响在唐高俊的耳中割清晰。那黑白的面具,在他的瞳孔中无限放大。

    “啊啊啊!”唐高俊癫狂的大喊,疯癫中狼爪胡乱麾下,在龙凯身侧留下三道半米深的沟壑。

    完了……唐高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等了一阵,意料之中的死亡却并未来到。

    唐高俊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龙凯与他擦肩而过。

    在龙凯面前的,是尸体组成的屏障。

    龙凯对着这些尸首九十度弯腰,然后绿色的光芒升起,双手舞动化作残影,将这些尸首一一放平在地上。还幸存的士兵让开一条道路。

    龙凯走到李雪玲的身前,将她扶起。

    李雪玲看着龙凯,这个即便断了左臂也面不改色的女人,这个面对绝望境地依旧坚持到底的强者,心中紧绷的弦在这一刻松下了。

    她双眼一片朦胧,张了张嘴,最终说到:“你……来了。”

    “嗯。”龙凯应了一声,真元流转为李雪玲治疗伤势。

    “我不管你是谁,都给老娘死!”

    梅淑荣大喊了一声,身形宛若闪电奔涌而出。她只是嘴上叫嚣着,却没有鲁莽直接攻击,而是不断变化着方位干扰龙凯的视听。

    一点方向,四点方向,七点,十二点,三点,六点,十点……

    梅淑荣冲来,龙凯伸出了手掌,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颈。

    他一手扶着李雪玲,一手拿着半米高的松鼠,绿色光芒不断涌现。李雪玲的断臂处血肉重生,梅淑荣面色痛苦不断挣扎。

    左手生,右手死,生与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梅淑荣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她已经将自己的速度提高到了极限,背后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不影响速度,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落入了龙凯的手中。

    眼前这人,是什么怪物!

    “动手!”唐高俊强行挣脱内心的恐惧大喊了一声。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同伴惨死。

    唐高俊径直冲向龙凯。两只兽爪并拢起来,周身黑雾浓郁几乎看不见他原本的身形,对着龙凯的后背猛的一拉。

    梅淑耀也自地面上弹起,撞向龙凯的前胸,两兽一前一后,攻击几乎同时落在龙凯的身上。

    龙凯还是站在哪里,没有用真元覆盖身体以做防守。

    狼爪犁开背部的血肉,梅淑耀撞断了他两根肋骨,梅淑荣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龙凯的束缚,大口喘着粗气。

    唐高俊心中窃喜,他知道自己不是阎罗的对手,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托大。就算是他阎罗有通天之力,在二兽的夹击之下也难免重伤。

    可他忘记了一点。

    神明,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们不会理会人间疾苦,更不会以身作则,出现在战场上。

    龙凯并不是从天空中走下的神明,他是从地府中来。

    鲜血做河,尸山做舟,穿过了幽冥,在绝望与痛苦的协奏曲里,神色自若高声欢唱的那个。

    他是阎罗,是掌管人间生与死,视万物为蝼蚁的……万鬼之首。

    唐高俊还没来得及高兴,龙凯的身影就宛如烟云一般在空中消散了。

    眼前的景色骤然变化。

    不知从何处来的一名舞女舞动着,黑色的襦裙,朦胧的面纱,轻柔的舞步,手掌划过的曲线勾勒出山峦起伏,脚踩在地上的沙沙的声音,宛若高山流水一般叮咚作响。

    曼妙的舞姿,就好似一只黑色的蝴蝶挣脱了世俗的纷扰,在净土之中翩翩起舞。

    唐高俊看的痴了,那脚步带动的韵律击中了他的心弦,手掌划过的痕迹残留在瞳孔之中久久不能退散,舞女轻柔的身姿将永远的留在他的心房。

    就是舞女面前毛茸茸的一团有些碍眼。等等,那毛茸茸的……是我的身体?!

    唐高俊的头颅落在地上,同时梅淑荣两姐妹也摔落在一边没有了生机,脖颈处一道细微的血痕。

    “嗷!”山峰上狼嚎声又一次响起,只是这次的声音之中,带着痛苦与悲伤。

    一股磅礴的绿色真元冲天而起,顷刻间便覆盖了整个战场。

    绿色的浪潮如温暖的床被,将所有人类士兵包裹,流血的伤口止住了鲜血,一阵搔痒从其中传出来。

    在他们面前的凶兽则是身体扭动面色狰狞,一抹翠绿从血肉的缝隙中生长出来,撕裂了伤口。

    正在交战的兽群向后退去,人群之中再一次爆发出欢呼的浪潮。

    龙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战争的走向。

    一切都结束了,谭向荣走到龙凯的背后,低下头颅单膝跪地,这在军队中是最高的礼仪。

    龙凯望着远方的山峦,“组织军队重整阵型,在此处待命,同时分派出救援队伍,对伤者进行救治。”

    谭向荣愣住了,重整阵型?敌人已经退去,危机解除,为何还要重整阵型?

    四周传来一阵骚动,谭向荣抬头看去,一时间脸上毫无血色。

    在对面的山坡上,牛群越过山峰,然后是蛇群,狼群和虎群。这一切和战争开始的时候别无二致,只是己方已经没有没有再战之力了。

    这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随风传来:“唐寅达在此,请阎守上山一叙。”

    声音不大,却随风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前进的兽群也随之停了下来。

    面具之下,龙凯眯着眼睛。

    正主终于来了。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前线,让李雪玲拖延时间,就是为了此刻。

    计划能否成功?龙凯也没有把握。

    成败在此一举。

    李雪玲走上前来,断臂还没有全完的恢复:“我和你一道去。”

    “不必,李守就在这里做好防守,我去去就来。”

    山峰上那一头用嚎叫发号施令的野狼走了下来,来到龙凯的面前,口吐人言:“请阎守随我来。”

    它竟然也是一名先天八重的凶兽。

    看着龙凯和野狼消失在视野之中,谭向荣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抄起身边的兵刃就要追上去,却被李雪玲一把领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

    “怎么能让龙……阎守只身犯险?”谭向荣说道:“我去了或许还能帮上什么忙……”

    “你走了,没有人指挥军队,如果山上的兽潮冲下来怎么办?”李雪玲反问道。

    “您看看身后。仅凭我们这些残兵败将怎么撑得过这一轮兽潮?”谭向荣说道,他与之前那些用肉身做盾的老兵一样,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守护者身上。

    “既然如此,面对一群残兵败将,为什么兽群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停留在原地?”

    谭向荣愣住了。

    李雪玲缓缓开口说道:“眼前的兽潮就像是选在我们头上的一柄利剑,但是重要的不是这剑什么时候落下,而是高悬的剑本身。”

    谭向荣细品着这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