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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不知来处的伤痕

    “你不知道她怎么解决的,为什么不追根究底去问?”温聿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周身凛冽的寒意使屋内温度仿佛随之下降了几分。他真的非常生气,不顾孩子安危的母亲,不管女儿死活的父亲,解决了当下的问题就欣喜万分完全不过问其中的过程,怎么会有这种脑回路简单得离谱的家长?

    王柳欣愣了愣,顺着发丝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愁色顺着目光浸染整个瞳孔,令她看上去脆弱不堪。

    “问了就会有更多烦恼,我不敢问。”

    “你把烦恼和压力都丢给她,只会害死她!陈鸢不是你生出来还债的工具!”

    “但我生了她,没有我就没有她!我能怎么办?”王柳欣站起来歇斯底里的朝温聿哭喊,“我要养她,养我自己,供她上学!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有钱又爱她的后爹,上哪去弄钱,怎么拉扯着她活下去!”

    “我就没有一点值得夸赞的地方吗……”王柳欣面色苍白,忽地憔悴苍老了几分,像是一枚摇摇欲坠的挂件,“我哄她睡觉,给她讲故事……我喜欢看她笑,不想把怨气都带回家,就总是打牌,在牌桌上发泄……谁说我不爱鸢鸢?”她呢喃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捂着脸痛哭起来,“我不装作没事的样子麻痹自己,以后要怎么活……你们都想逼我承认自己害死了她,可我至今都不承认她死了……她每晚都在我梦里,我们和以前一样说话,聊天……她让我别哭……”

    温聿呼吸急促,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受害者家属情绪失控,但这种胸口犯堵,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永远不可能习惯,更无法适应。如果此时感受到的悲痛与绝望是假的,也许就没有任何情绪爆发值得相信了。

    旁边的林小妍微微颤抖,眼泪跟着流了下来。他们再次深刻体会到流言蜚语对当事人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可那些话语中又的确存在真实的部分——这个家不对劲、不健康的根本,是母亲为了麻痹自己伪装出来的豁达,和想要保护整天开开心心的母亲的女儿……一次次的逞强。

    谁能允许别人侮辱、欺负自己的母亲呢?孩子在父母面前,未必不能当英雄。

    温聿深吸一口气,情绪缓和后已经没有谴责她的欲望,只觉得疲惫。爱有很多种方式,他不能断定某个时刻某种情况下营造虚假的良好氛围是错的,王柳欣毕竟没有对女儿动粗……

    等等,那圣诞节小陈鸢脸上的伤是?

    “你没有打过自己的女儿吗?”温聿抿了抿唇,神色严肃。

    “自己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孩子,我打她做什么?”王柳欣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不满的瞪着面前的男人。

    “很多年前的某个圣诞节是谁打了她?”温聿喉咙发紧,“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希望……”

    “……是她那个混账爹。”女人颓丧的神色里藏着委屈与倔强,边哭边笑,“我在打牌,鸢鸢一个人跑出去在外面待了很久,回来的时候鼻子冻得通红,脸上的巴掌印却很明显。”

    林小妍有些坐不住,她手指交扣着绞紧,掌心全是冷汗:“陈鸢圣诞节最大的愿望是希望爸爸妈妈能够爱她,那天出去的时候她遇到了扮演圣诞老人的片儿警,可警察同志给不了她想要的礼物,能给她的始终只有你们,明明你们才是能实现孩子愿望的圣诞老人……”林小妍抬手捂住脸,声音颤抖,“一个打她耳光,一个成天打牌……这算什么父母……”

    “我……”王柳欣泣不成声,痛苦的捶着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屋子里除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外只剩下嘶哑的抽泣声,楼下收废品的三轮车挂着喇叭喊个不停,勉强往屋子里灌入一丝烟火气。

    等失控的情绪慢慢平复,温聿收敛谴责态度,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开口:“关于陈鸢,你有什么能提供给我们的线索吗?只要有半点可能性,我们就不会放过通往真相的任何一条道路,你可以仔细回忆一下,放心说出来。”

    王柳欣擦干眼泪开始回想与女儿有关的细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皱紧眉头不太确定的开口:“她在出事前半个月左右曾经问我,人死后会投胎成什么,是不是功德越多,越容易变成活得轻松愉快的生物。”

    “那时我没放在心上,随口答了句投胎成小猫小狗的话,会有很多人宠着供着。这么一想下辈子似乎还挺值得期待的,和牌桌一样,是场无法预测结果的豪赌。”

    “那孩子一开始没说话,过了很久,我叫她吃饭的时候才小声说了句话。她说,好想快点变成被大家宠着的小动物。”

    温聿闻言皱起眉头,林小妍也警觉的抿住唇。

    下辈子,投胎,想快点变成小动物,这些关键词无论哪个都很危险。看来陈鸢早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那咨询室欠债的其他人是否也知道借贷的危险性呢?这明显不是一般的债务处理方式。

    尸检表明陈鸢身上还有许多细碎的伤痕,如果这个女人没有说谎,早已与父亲断绝联系的陈鸢只能是被亲人以外的对象伤害……又或者,是她自己做的?

    “还有别的线索吗?”温聿紧张的问道。

    王柳欣揉着太阳穴努力思考,思维有些混乱的情况下显得力不从心:“她平时很听话,但是每周都会晚回家三天,说是学校的社团活动……每次回家看着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又一次好像受了伤,回家酒精消毒包扎什么的,弄了半天,问她哪来的伤也不说。我怕有人欺负她,那阵就总去学校接鸢鸢放学……她学习成绩下降,我一着急就凶了她几回,可能被周围的学生和家长看见了吧。”

    “我再确认一次,你真的没有家暴,对吗?”

    “真的没有!我要说多少次你们才肯相信……”

    “我们会去核实你提供的信息。”温聿喝了点水准备起身,“如果想起来什么细节,随时打电话,这是我的号码。”他放下名片,礼貌得体的朝女人点点头,“辛苦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今天就这样吧,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