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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伤悲

    忆苒在一旁说道:“一定是弹琴的那个人。”她摸摸自己那匹马的鬃毛,那马正是逐月。

    卫子卿沉吟着:“这人琴艺高超,恐怕不输于祁暄。”

    忆苒嘻嘻一笑:“琴技高不高我倒是听不出来,我只是窝火,两天之内被乐声震了两次。以后,我只要一见到拿着乐器的人,一定离得远远的。”

    卫子卿像是没听见她说什么,喃喃自语着:“他先是找到小黑子和逐月,然后救出我们,这人倒底是谁?”

    忆苒道:“要不是知道祁家哥哥已经死了,我一定以为是他。”刚说完,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猛地掩住口,紧张地望着卫子卿。

    卫子卿紧紧地咬住嘴唇,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她轻声说:“我从没听过祁澈奏琴,他总是说他不喜欢,可是秋公子说过他是会弹的。到现在我才明白,他是因为我和祁暄公子以琴声相识,心中不快,所以才说不喜欢。如果我早一些想到,一定要他弹给我听..........”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垂下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是全然呆住的表情。

    忆苒奇怪地问:“你又怎么了?”

    “这味道.........这味道..........”卫子卿声音颤抖着,“两年了.........还是这样熟悉............”

    忆苒连忙在自己身上左闻右闻:“什么呀?什么味道也没有。”

    卫子卿猛地一打马,小黑子拉开四蹄狂奔,忆苒在身后大叫:“这是要去哪里啊?”

    卫子卿头也不回地说:“你没见马是向南跑的吗?我们去祁家!”

    残阳如血的黄昏,卫子卿和忆苒牵着马,推开了祁家虚掩着的大门。昏黄的光晕洒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泛出金色的清冷。

    两年了,祁家的宅院已经长满了荒草,原来的访客盈门变成人去楼空,整个一座大宅里,只有衔着春泥的燕子在忙着筑巢,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又是江南如画的春天,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那些笑意盈盈的脸庞在哪里?那些温柔的呢喃又在哪里?

    伫立在浴砚阁前,这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门前的回廊,有他们的深情相拥;在那两扇房门里,曾经有他的戏谑,她的恼怒;更有他充满爱意的怀抱,让她有了一晚安心的睡眠。为什么,在心完全交付的时候,偏偏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卫子卿呆呆地看着浴砚阁,祁澈祁澈,那噩耗是真的还是假的,为什么会觉得,你根本就没死,你就在身边?

    “谁?”忆苒一声断喝,只听回廊尽处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女孩子探出头来,接着一声大喊:“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果果?!”卫子卿忙冲过去拉住她的小手,“你怎么在这里?”

    果果呜呜地哭着:“那天姑娘走了,公子把我安排到别处。他说,祁家的人是逃不掉的,说什么也要保住我一条小命。公子说,祁家被抄家以后,姑娘一定会回来,所以吩咐我经常过来看看。如果风声紧,就要姑娘躲躲;如果风头过了,就要我告诉姑娘三个字。”

    卫子卿紧紧拉着果果的手:“他要告诉我什么?”

    “公子说,‘砚十二’。”

    忆苒忍不住插嘴:“什么?‘砚十二’?这是什么意思?”

    卫子卿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快步跑到浴砚阁门前牌匾下,注视着上面的三个大字。她皱眉思忖:向下,是来回摇晃的门,向上,是长着荒草的屋瓦。

    突然,卫子卿纵身跳上屋顶,找准牌匾上“砚”的位置,向上一块瓦一块瓦地数过去,数到第十二块,她停了下来,慢慢地蹲下身,小心地掀开屋瓦。

    果然,在屋瓦下面是一个长方的盒子,卫子卿心里狂跳,双手颤抖着把盒子取出来。忆苒在下面喊道:“你干什么呢?发现什么啦?”

    卫子卿跳下浴砚阁的屋顶,紧紧地抱着盒子,眼睛再度潮湿,她颤声说道:“他给我留了东西。”

    “啊?!”忆苒指着那个盒子,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会是那个瓶子吧?难道真在他的手里?快让我看看。”

    卫子卿瞪她一眼,忆苒马上住了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太激动了,你的东西,自然是你先看。”

    卫子卿一手捧着盒子,一手抚摸着它的表面,然后慢慢把它打开,忆苒和果果紧张地在一旁伸着头看,盒子里面并不是忆苒盼望的青花瓷瓶,而是一个卷轴。

    “这是什么?我还以为是瓶子呢。”忆苒撅着嘴说,“要是瓶子的话,咱也跟着长长见识,是不是啊,果果?”

    果果奇怪地问道:“啥瓶子?再说了,瓶子有什么稀奇的,忆苒姑娘真是大惊小怪!”

    忆苒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果果走上前,从卫子卿手里接过盒子,卫子卿轻轻把卷轴取出,慢慢地延展,当那幅画卷完全打开的时候,她整个人呆住,心里一阵撕云裂帛的痛,两行清泪扑簌而下,落在画纸上。

    那画上的女子,不正是自己吗?一身淡雅的天青色,嫣然的浅笑,带着些许的娇羞。卫子卿的心揪紧,祁澈祁澈,你对我承诺过的,竟是没忘!

    过了好久,卫子卿把画收好,那动作是那样轻,生怕碰坏了它。她捧住盒子,一把夺过缰绳,纵马飞奔。忆苒大声喊道:“你要去哪里啊?”

    卫子卿回过头:“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不许跟着我!”说罢一打马,小黑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马儿一路狂奔,一直跑到断崖边,卫子卿跳下马,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大声呼喊:“祁澈!祁澈!”远处传来的,只有她的回声。怎么,走了这一遭,真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吗?卫子卿哭着,跌坐在地上:“祁澈,你在哪里?你真就丢下我不管了吗?”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她担心祁澈中了埋伏,在崖边大声地喊他的名字。会的,只要心诚,他就会出现!

    她突然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大喊:“祁澈,我不相信你死了!你说过,我哭要在你怀里,笑要在你怀里!你说的话倒底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