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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修女

    芙尔莲娜的服饰以黑褐色为基调,内层衣物为修身的白衬衣,外层衣物上身为紧致的束腰与软质披肩,下身为及膝长裙,长裙下是一双修长的棕色中筒靴。

    单从衣物上看,确实是修女无误。

    但是洛德并不因此放松,也没有纠正芙尔莲娜对他的称谓,只是将阔剑稍稍往外移了半分。

    对方的皮肤比他想象中的娇嫩,仅是轻轻地压着剑身,便已经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红痕。

    “为什么不是教堂骑士。”

    ‘请派遣骑士协助。’这是福克神父最后通过祷告书向雪城传递的信息。

    教会的骑士按照守卫的对象分为不同的阶级,最常见的便是守护教堂的骑士,也是雪城的教会理应派来的骑士。

    “听说是城南的森林爆发了一场兽潮,附近的教堂骑士都被派往城南镇压,没有空闲的骑士能够前往雪村,也没有骑士愿意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洛德未曾去过雪城,只在福克神父某天清晨的自嘲中听过:

    “雪村历来是最被嫌弃的村落,因而其他村子都有骑士驻守,唯独雪村没有。”

    这大概也是福克神父一直期待他学会奇迹的原因——在将来接替神父的位置,继续驻守在雪村。

    芙尔莲娜的眼神清澈而干净,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坦然地面对洛德冰冷的目光。

    对视片刻。

    洛德最终放下了阔剑,因为他的右臂已经高举得酸麻。

    芙尔莲娜是他迄今为止见过身形最为高挑的女性,他的身高已经超过190公分,但是对方也仅仅比他低上一个额头,少说也有180公分。

    “还有一件事,福克神父染病死了,我不是神父。”

    洛德将阔剑别于腰侧,悄悄舒缓着发酸的右臂,背对芙尔莲娜朝教堂南边的庭院走去。

    只是,背过身去的他肌肉依然紧绷,感官高度敏锐,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这是一次拙劣的试探。

    不出所料地,芙尔莲娜动身了。

    但是却并不是预料中的袭击,而是十分自然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右侧。

    与他保持着一个能被他的阔剑横扫到却不能用拳脚攻击到他的微妙距离。

    也不知是真的蠢笨还是刻意为之。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的做法都成功了,洛德偏头望了她一眼,彻底收回了阔剑。

    若她愚钝,自然不用担心;若她聪明,此番举动也意味对方无意与他为敌。

    最重要的是,她看上去着实不像是善战的女人,纤细的五指与修长的双腿完全看不出半点经过训练的痕迹。

    这点反倒是符合修女的特征——缺乏战斗力,专门协助神父祷告与服侍其日常生活的女性神职人员。

    一般来说,一位修女一生只会服侍一位神父,如果神父死亡或退休,尚且年轻的修女可自行选择是否要服侍新一任神父,待到年老时则可回到修道院教导新进修的修女。

    “神父大人,我不会认错您,我能感觉到您身上的宠爱。”芙尔莲娜的声音十分轻柔,给洛德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

    话虽如此,洛德却更加确认了对方的错认。

    ‘宠爱’一词,用在每一次祷告都失败的他身上,着实显得可笑。

    不过若她是刚从修道院进修完毕的修女,那认错人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这里是雪村,一个被人遗忘的最偏僻的小村子,谁能清楚地记得一个小小的神父?

    “以后你就会知道你认错了,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太尴尬。”洛德语气和缓了些,没有花多余的时间去解释自己的身份。

    芙尔莲娜听后捂嘴轻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很快,在步行穿过一道连廊后,洛德来到了教堂南边的庭院。

    说是庭院,其实只是一片荒废的墓园。

    大片覆盖着白雪的草地,林立着各式各样的灰白色墓碑,有些残破不堪,有的裂痕斑驳,甚至有的石棺中部断了半截,露出里面的半身骷髅。

    半年前死去的村民还能被安葬在墓园,但是自从疫病出现后,死去的村民遗体都必须焚毁,一点不留。

    尽管遗体都烧毁了,善良的福克神父还是会嘱咐洛德在墓园立一块石碑,聊以安慰。

    而尤娜父母的石碑,也被洛德安置于此。

    两个比邻的长方形灰白墓碑前,尤娜静静地站立着,部分雪花落在她浅白色的头发上,更显静穆。

    “尤娜。”

    听到呼唤,尤娜才像是噩梦初醒般颤了颤身子,伸手擦拭过眼角,转过身来。

    本应落在洛德身上的目光,在瞥见他身侧跟上前来的芙尔莲娜后突然一滞。

    “她是谁?”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起伏,似乎只是单纯的发问。

    洛德也不觉得尤娜有何异样,淡淡答道:“一个修女。”

    闻言,尤娜抬头注视着芙尔莲娜的眼眸,浅蓝色的瞳孔仿佛在审查着对方的威胁,半天后才不确定地拉长着声音道:

    “她……危险。”

    此话一出,不等洛德作出反应,身旁的芙尔莲娜忽然迈步向前,弯下腰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尤娜披肩的长发。

    “好孩子可不能说谎。”

    尤娜不习惯地偏过头,却也只是让长发变得更加凌乱。

    “别碰我。”

    哧,麻布衣与丝布的摩擦声,尤娜打下了芙尔莲娜不安分的手。

    “坏孩子。”

    芙尔莲娜微微愣住,而后轻笑一声收回被拍红的手,优雅地转身站回到洛德身边,看也没看一眼洛德手中刚举起又悄然放下的阔剑。

    场面有些沉默。

    洛德来回扫视了互不相望的二人数眼,少有地感受到了不是针对他的敌意。

    很新鲜的感觉。

    但这不重要,他很快回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朝尤娜问道:

    “那个中年男人,你知道他已经患病了吗?”

    “只是在……在梦里看到过。”

    不知为何,提及到梦,尤娜的瞳孔开始变得溃散,眼中的光亮逐渐黯淡。

    “你还梦到过什么吗?”洛德的一声追问,勉强让她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但随着尤娜继续沉思回想着梦境,她的眼神又突然变得惊恐起来,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再抬起头时,洛德只看见了一双充斥着恐惧而绝望的眼睛。一如半年前他在黑暗角落中找到的她一样,无助而哀伤。

    正在洛德惊愕之时,尤娜突然发疯似的冲向了他,一下抢过他右手的阔剑,毫不犹豫地反握剑身,剑尖朝自己的心脏猛然刺下。

    被突然的袭击打乱了身体的平衡,洛德没有办法第一时间阻止她的疯狂行为,只能迅速地将目光投向芙尔莲娜。

    时间像是缓慢了下来,他看到芙尔莲娜也正笑望着他,微微张开了唇齿。

    “只此一次,神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