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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猎人

    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洛德,眉间扩展,变得越来越兴奋,手中握锯齿刀的拳头也越来越用力。

    “它是我见过最棒的猎物。”

    说完,亨特的笑容突然一顿,语气阴沉,由怒转笑。

    “直到那个愚蠢的老妇人欺骗了我,让我跟丢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亨特紧皱的眉间又缓缓舒展开,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冷笑。

    “呵,无所谓了,都是猎物而已。”

    ‘都是’

    洛德瞳孔微动,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字眼。

    野兽算是一只猎物,那其他的呢?

    看着对方渗人的微笑,洛德不由得联想到昨日的扭曲人形,以及今日清晨的人形狗。

    若说猎物,也只有这些丧失人形失去理智的东西吻合描述。

    “你知道疫病的信息?”

    洛德的语气已经有些冷了,右掌看似随意地握在了阔剑剑柄上。

    并非威胁对方的举动,只是防范察觉真相时的反击。

    亨特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洛德的小动作,轻轻抹了抹猎人衣襟上残留的干涸血迹。

    “猎人只会追寻猎物,哪里有猎物,哪里就有猎人。”

    言下之意,他只是追寻猎物而来,至于猎物是如何产生的,他一概不知,也无须知道。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神父。”

    神父二字一出,洛德便抬起了眼眸,这个意料之外出现的名字让他集中了精神。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难道他没有和你说吗,是他邀请我来此地狩猎。”

    “他说过你是无偿来此狩猎。”

    洛德如实告知,同时眼眸若有若无地在他脸上停留,格外留意着他面部的表情。

    他的表情确实变了,嘴角微微勾起,一只眼睛的眉毛微微挑起,鼻中轻轻喷出冷气。

    这是讥笑的表情,并不像洛德预料中被揭破谎言的慌张或是尴尬。

    说明他说的是事实。

    “也是,每个人都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亨特单手托腮抬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讽刺着洛德的受骗。

    随后话锋一转,眼睛瞥向了一直站在身后低头不言的芙尔莲娜。

    “是吧?修女小姐。”

    “我听说女人的秘密总是特别多。”

    等候他的是一片静默。

    芙尔莲娜依旧静静地站在洛德身后,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置若罔闻。

    “死人没有秘密。”

    洛德寡淡的声音将亨特从被无视的小尴尬中拉回。

    只是一时片刻他并不知道洛德为何会突然提到‘死人’。

    直到他眼光四处游走,望到某个倩影,才忽然意识到一个不起眼的问题——修女怎么在这里?

    辛纳斯大陆上每一个教区的人都知道只有在两个地方才能找到修女。

    一是修道院,二是神父的身边。

    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猎人衣袍,亨特低声试探道:

    “他死了?”

    “意外。”

    二人对视一眼,短短五个字的交流已经囊括了庞大的信息量。

    沉默片刻。

    随之而来的是亨特莫名的发笑:

    “也许你更该去当一名猎人。”

    “谢谢,走了。”

    洛德转过身,不打算继续听他胡扯,既然对方跟丢了野兽,也没有疫病的任何消息,继续留在此处便没有了意义。

    咻,破空声,什么东西飞快地朝他背后袭来。

    洛德左手迅速向后回摆,精准接住袭来的东西。

    麻布的质感,再轻捏,里面是胶状的软物,但又不是液体。

    “我有听说那只野兽似乎撕碎了两个村民,只留下了一个女孩。”

    “里面是松脂,它们的弱点是火焰。”低迷的声音,不再是先前的讥笑。

    洛德回首,正好看到亨特眼中闪过的一丝歉意。

    “当时我应该更早处理那只野兽,她本该和父母无忧地过完一生。”

    微微垂首,亨特轻轻拉低了帽檐,阴影笼罩面庞,让洛德看不清他的神情。

    “现在还来得及。”

    转过身,留下最后一句话,洛德的身影便逐渐消失在松林中。

    ……

    正午时分,雪村的天空被一大片昏暗的阴云笼罩,街道间,木制的窗户被冷风吹得噼啪作响。

    要下大雪了。

    洛德前脚刚回雪村,天上便落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阵阵狂风吹起,夹杂着雪粒,一时间视野内皆被风雪覆盖。

    从教堂出发,洛德没想到他们四处兜转寻了半天,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散落日记的描述,老妇人的病症,福克神父的隐瞒,猎人的狩猎。

    线索不仅分散而且隐秘,目前他也只能作出粗略的推测:

    福克神父知道疫病的产生,甚至知道疫病可能导致的异变,只是异变的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因此他提前邀请了猎人狩猎防范异变,但显然,后来疫病失控,他便被不知情的洛德斩杀。

    疫病失控的原因则可能与野兽有关,甚至有可能野兽就是疫病的源头。

    而在野兽袭击中存活的尤娜,极有可能受到了某种影响,导致精神不稳定,写下了那几篇莫名的日记。

    叮铃铃。

    腰间的铜铃被风吹响,将洛德从恍惚的状态中唤醒。

    这铜铃是在临别亨特时,他又赠予的物品,在笔记本上的描述为:

    【猎人召唤铃】

    【猎人之间相互援助的铜质铃铛,发现难以狩猎的猎物时摇动铃铛,可呼唤最近的猎人。传言曾有一位初级猎人因好奇摇动了铃铛,当发现没有猎物时,他被召唤而来的猎人当成了猎物猎杀。】

    “当你找到那只野兽,请召唤我吧。”

    这是亨特的原话。

    洛德将铜色的铃铛系得更紧了一些,以免它随风而动,步了那名倒霉初级猎人的后尘。

    街道上空无一人,居住区的村民木屋门窗通通紧闭。

    二三十户村民中只有寥寥几户点燃了煤油灯,透过窗户在阴暗的风雪中散发着微弱的火光。

    行走在寂静的街道,洛德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仿佛他是置身于森林的猎物,被一双双隐藏的眼睛注视着。

    回到教堂,就在他关上教堂木门的那一刻,透过即将闭合的门缝,他看到街上有一户村民的木门,被某种黑色的人形从里面推开了。

    如果他没看错,那是一个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半边身子流动着黑色脓液的村民。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门后紧接着传来了一声高昂尖锐的吼叫。

    像是某种讯号,在第一声吼叫声响起后,短短数秒内,在各个方位,又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高高低低的非人的嘶吼声。

    像是挑衅,又像是宣战。

    不再犹豫,洛德彻底合上木门,神情凝重。

    “去储物房取些油壶来,封住教堂。”

    芙尔莲娜点头快步离去。

    洛德搬来数张长椅,让它们斜着顶住木门,而后快步越过中庭,朝尤娜卧房走去。

    门前,沉重地敲了敲门。

    “尤娜。”

    一声呼唤,久久无人应答。

    洛德眉头皱起,屈膝提起右腿,猛然朝门踹去。

    教堂内部的门多以装饰为主,并不结实,在洛德短靴的踢击下轰然破裂出粗大的裂痕。

    洛德再顶起右肩借助身体的力量猛然一撞,满是裂痕的木门彻底破裂。

    房间内没有点起煤油灯,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黑暗房间的小角落中,尤娜双臂环抱着肩膀,蜷缩着身体,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

    “准备离开,尤娜。”

    尤娜的身子在蜷缩中颤抖着,像是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黑暗中,洛德看不清她的表情,街道上的嘶吼声、房屋破碎声、狂风暴雪声此时也越发激烈,像是陷入了一场空前的乱战盛宴。

    顾不上更多,洛德迈着还残留着木屑的短靴上前,伸出双臂将尤娜抱起。

    然而,当他的双手触碰到尤娜的右臂时,却触碰到一道道深深的伤口,伤口中不断流出冰凉濡湿的液体,紧接着,鼻中涌来一股刻入骨髓的难以遗忘的恶臭。

    洛德愣住,缓缓收回双手到自己的眼前,但无论他如何观察嗅闻确认,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黑色的脓液。

    “对不起……”

    这是洛德所能听见的尤娜最后的声音,紧随着便是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难以计量的黑色脓液从女孩娇小的身体膨胀涌出,在空中扭曲,重组,逐渐构建出一个巨大的身形。

    一只四爪着地,面目狰狞的野兽,尾部尖端有一锋利的骨刃,硕大的口中是两排密集排列的锯齿,如同一只经过炼金禁忌改造的野狼。

    若说野狼的体表是一层厚实的软皮毛,那眼前的野兽体表便是时刻蠕动着宛如虫子般的黑色脓液。

    仅仅是看着这只野兽,便足以让常人感到恐惧。

    这一刻,洛德瞳孔极度收缩,野兽闯入,尤娜幸存,散落的日记,疑点悉数崩解。

    但不妙的是,眼前的庞大野兽正缓缓垂下头颅,深蓝色的眼珠子饥饿地盯着洛德。

    没有时间思考,洛德抢先在野兽行动起来之前全身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门口冲去。

    在他刚冲出门口的一瞬间,一只比剑锋还要锋利的爪子紧紧地贴着他的长袍擦过,顺势劈到了门框上。

    破碎的木条顿时洋洋洒洒地落下。

    其中些许木屑落入了洛德的眼睛,干扰了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