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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杯中窥人

    车辆在宽敞的大马路上疾速行驶,进入闹市区后,周容摇下车窗向外张望而去。

    崭新的一千年,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数以千百计的高楼大厦正欲平地而起,一场酝酿已久了的时代之疯狂喷薄欲出。

    眼前所见竟是如此如梦似幻。

    “总算到了,初蕊杂志社。”

    周容两手空空,跟随在父亲周立仁身后穿过干净整洁的人行道。

    周立仁紧抓着初蕊杂志社于两周之前邮寄过来的复赛通知书,时不时的抬头扫视街边指路牌。

    那上面写着的地址清晰可见:江北市万安区青天路675号初蕊杂志社。

    “我前世嘎巴一声猝死在会所里,显然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哪敢想苍天居然对我这么讲究。”周容轻笑嘀咕着。

    放眼看大街小巷路上的行人,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按理说应当是司空见惯才对,可周容却竟是如此不适应。

    周立仁走在前面,视线目光死死锁定在复赛通知书上,脚下犹如踏上了风火轮。

    “爸,你别这么急,注意安全。”周容提醒道。

    “前面是624号,是了,就快要到初蕊杂志社了。”周立仁长舒一口气,夕阳将他身畔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光晕来。

    五月的风,温暖和煦,道边一排数十株杨柳树,叶子翠绿成荫,遮天蔽日之下,一如前世那般令人沉沦。

    “儿子!你快瞧,675号,初蕊杂志社!”周立仁伸手指向前方,将复赛通知书在大腿上用力一拍。

    初蕊杂志,创刊于1958年六月,是国内第一本青年原创文学刊物,对国内青年的影响力乃是最为深远。

    几十年来狂销四方,常因销售量过于巨大而导致纸张供应紧张被迫暂时停刊,正所谓一时洛阳纸贵。

    时至千禧年,走进新时代,初蕊打出一句新时代的办刊口号:用一本杂志体验青春,用一本杂志感受文学。

    初蕊杂志更是风光无两,成为国内大学、中学巨量群体中的巅峰时尚。

    2000年三月底,初蕊杂志社联合十四所著名高校合办新时代作文大赛。

    据周容了解,与他同时参加这一届新时代作文大赛的人数以万计,人人都想崭露头角,但他并不确定旁人挤破脑袋具体意欲何为。

    反正他来到此生已是彻底别无指望,只能是孤注一掷将文学当做敲门砖,在这风云变幻的大时代里生生砍杀出自己的锦绣前程。

    初蕊杂志社可谓是高堂广厦。

    推开门走进去后,周立仁说明来意,亮出复赛通知书,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父子二人顺着楼梯一路扶摇直上走到三楼。

    傍晚的编辑部一派清寂,几乎已经人去楼空。

    参加新时代作文大赛的人都是在走廊尽头右手边的一间大屋里进行复赛,初蕊杂志社畅销于世财大气粗,那考场的占地面积竟足有约二百平米之大。

    周立仁将复赛通知书用力在眼前晃了两晃,冲着坐在讲台里的先生说道:“第三百号,周容,来参加复赛。”

    这先生长相谦和,满满一副书生意气,问道:“怎么现在才来?”

    周立仁快步走进,阐释缘由,说周容前两周根本没有接到复赛通知书,以致错过复赛。

    这先生意味深长地朝着周容看了过去。

    便在这时,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从不远处走来。

    “主编,时间已经不早了,实在抱歉。”

    这先生笑了笑,指着周容道:“这孩子就是《求医》和《傻子》的作者,你们之前不是还一再扬言咱们今年开年就挖到金子了吗?这孩子就是周容。”

    两个年轻人愣在当场,怔怔地道:“这还是个孩子啊!他……他能有十六岁?”

    周立仁激动握住这先生的手,道:“原来您是初蕊杂志的主编,请问尊姓大名?”

    主编笑起来满脸正气,很是器重的拉着周容走到一张桌椅前,轻拍了拍周容肩膀。

    “免贵姓赵,赵长明。”主编赵长明看着周立仁道:“你儿子周容文采斐然,文笔犀利狂放,两篇杂文针砭时弊嬉笑怒骂,同时发表在同一期的初蕊杂志上,可算是破了先例。”

    周立仁受宠若惊,一再和赵长明握手,请求赵长明给周容一次补赛的机会。

    那两个年轻人满脸狐疑地看着周容,心中始终不敢确信这个半大孩子便是《求医》和《傻子》这两篇文章的作者。

    赵长明将双手背在身后,忽然“啊”的一声,脸色一变道:“补赛没问题,只不过为了公平起见,需要重新命题。”

    周立仁的头随着来回踱步不止的赵长明而左右摇晃不停,那两个年轻人诚惶诚恐不敢说话。

    良久,又是良久,赵长明指着那女的说了句:“袁媛,你拿一个玻璃杯来,并且在里面装满水。”

    那女的连忙照做,快步走了出去。

    周立仁满头雾水,嘀咕着:“不是要重新命题吗?拿玻璃杯干什么。”

    此时窗外清风徐来,周容将钢笔拔出,缓缓低下头。

    讲台里那男的聚精会神地凝望着这块“金子”,满脸诧异神情。

    过不多时,那女的紧握着一个装满了水的玻璃杯走了回来。

    赵长明一把接在手中,将其放在桌上,随手扯下一片纸巾,把这片纸巾揉成一团,塞进装满水的玻璃杯里。

    “就这个题目,你写吧。”赵长明环抱双臂,对周容道。

    赵长明的语气极其平淡,笑容又很是祥和,周立仁和那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周容望着那清澈见底的杯中之水,顷刻间就将那片纸巾全部浸泡住。

    他不慌不忙,表现得很是镇定。

    心中想着:故弄玄虚跟行为艺术似的,我不管了,什么三七二十一的,反正我无论如何就把文章主题往人性上面扣也就是!

    当即提笔,在稿纸上写下四个大字:杯中窥人。

    “我想到的是人性,尤其是国内的民族劣根性。鲁迅先生阐之未尽。我有我的看法。南宋《三字经》有‘人之初,性本善’,说明人刚出生好比这团干布,可以严谨地律己,接触社会这水,哪怕是清水……”

    周容刚一提笔便文思如泉涌,在稿纸上挥毫写下。

    洋洋洒洒千余言,在场的周立仁和赵长明目不转睛,眼睁睁瞧着周容埋案速写,健笔如飞。

    周立仁满脸为难地看向赵长明:“赵主编,你看这……”

    “嘘。”赵长明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周立仁不要出声,以免打断了周容写文章的思路。

    周立仁原本还猜测赵长明重新命题究竟会拟定什么题目,哪敢想那个装了水的玻璃杯就是他出的题!

    这未免太唐突了吧?

    是不是多少有点刁难周容之嫌?

    今日他带着周容长途跋涉来到初蕊杂志社,足以可见诚心实意,这赵主编怎么会这样处理问题。

    三十五分钟过后,坐在椅上的周容抬起头说了声:“赵主编,我文章写好了。”

    那两个年轻人心中“咯噔”一声,异口同声道:“唔,速度快得很啊。”

    赵长明快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稿纸从桌上拿了起来,一番仔细端详,他声音都有些变了:“叫什么?杯中窥人?”

    周容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错,就是《杯中窥人》。”

    周立仁和那两个年轻人愣了片刻,旋即快步走到赵长明面前。

    从第一个字看起,一路看了下去。

    过不多时,屋内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