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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松城大酒店

    青松城大酒店在初蕊杂志社附近,那辆玛莎拉蒂专车很快便抵达。

    周容透过车窗,看见正前方路牌之上写着的三个明亮大字:黄浦江。

    他正欲推开车门,只见此时道路两旁的路灯齐齐亮起。

    夜空星辰璀璨无比,顷刻间,酒店门口被路灯照的恍若白昼。

    司机对周容和周立仁恭敬有加,下车之后,他带领父子二人一路朝着酒店正门快步走去。

    这司机三十来岁,脚穿布鞋,迈开大步,闻见花气怡人,面前虽然绿树成荫,春色正浓,他却无心去看。

    兀自放声说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出息,想必未来咱们江北市绝对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在迎宾员的热情欢迎之下,父子二人紧紧跟随司机走进玻璃门,来到酒店大堂。

    眼前所见极为广阔,地上瓷砖皆以微晶石铺就而成,桌椅豪奢,灯光耀眼。

    此等富丽堂皇,令父子二人目不暇接。

    这司机看着周立仁问道:“这孩子都能把文章写得出神入化,想必学习成绩也是相当出类拔萃吧?”

    周立仁闻言,顿时皱紧眉头,不好意思的点头笑笑。

    前台接待笑容可掬,站起身来问道:“先生们好,请问是要住店吗?”

    这司机对于在酒店开房无比娴熟,整个过程熟稔于心,一通询问下来,为父子二人开了间一天四百元的豪华景观双床房。

    开了发票,接过房卡,引领父子二人走上电梯。

    大概周立仁从不敢去想,原来江北市当真有一夜住店金额便能抵得上他半月工资的所在。

    他在乘坐电梯扶摇直上的一路上,眼见那些住店之人一个个的雍容华贵神采飞扬,心底不由得自卑感横生。

    他本也无心向这滚滚红尘举起双手投降,可人生在世,又能顺心如意几回?

    那句话说的正好,是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乘坐电梯一路来到酒店四楼,穿过长廊,周容察觉空气里似乎仍旧有桂花香气飘扬。

    双脚踩在进口羊毛毯上,心中默默想着:原来在千禧年时,国内的硬件设施就已经很能够说得过去了,看来只要有钱,任凭你身处在哪个时代都是很爽。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见“叮”的一声清亮响音。

    他心头一凛,怔怔地看向那做事老成持稳的专车司机,心道:系……系统?活祖宗虽迟但到?

    只见这司机手脚麻利,快速将房卡插进房内的房卡插座,继而转头对周立仁客气笑道:“周先生,请进。”

    周立仁与之一通热情相让,这司机送佛送到西,若无其他吩咐他便要赶回初蕊杂志社了。

    周容正要往里走,忽然听见已经远去了的司机说了声:“孩子!你一定要把文章写好,把学上好,千万不要像我们似的,一大把年纪还要对人家点头哈腰当牛做马的!”

    周立仁闻言,忽然脸色一变,从门内钻出头来急声道:“大哥你就进来呆会儿吧!”

    这司机摇头摆手,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周容的视线尽头。

    周容听他声音极感无奈的说了句:“一天到晚的,为了这么二两碎银。唉!”

    周立仁忽然间神情黯然,看了眼周容,欲言又止。

    房内灯光明亮,各式铺陈摆设价值不菲。

    周容将落地窗上的窗帘拉起,坐在高档沙发上,眼见右手边墙面上挂着一幅高仿的宋徽宗《瑞鹤图》。

    回想起今日趁着学校放假坐车来到初蕊杂志社,之后又在编辑们的注视下撰写《杯中窥人》。

    前后种种,此刻竟如大梦一场。

    尤其是此时置身在这栋四星级酒店内,更是与之前两个月的窘迫生活形成鲜明反比。

    神情复杂的周立仁正要说话,他手中的那部掉漆褪色乃至是外壳都已变质了的诺基亚6810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包浆了的狭小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大字:二姐。

    周立仁立刻诚惶诚恐,连忙在床边坐下。

    刚一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一阵凄厉轰鸣。

    那宛如正在现场宰杀牛羊般的女人声音爆发开来:“周容的学到底是怎么上的?人家班主任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人家班主任一顿臭损,要不是我挂断的及时,非得是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不可!”

    周立仁心中“咯噔”一声,结结巴巴地道:“二……二姐,这学校里又是怎么了?周容上学很是勤奋和刻苦啊。”

    手机那一头的二姐惊声咆哮:“还腆着脸说勤奋刻苦呢啊?人家班主任说了,上礼拜的模拟考试周容连续好几科才考了几分!”

    周立仁望着坐在高档沙发上那一副“至尊无上,舍我其谁”模样的周容,当即生无可恋的沉声一叹。

    他正要开口向二姐赔礼,二姐的声音再次在手机里面炸裂:“周容这死孩子,就这么不争气!让我这个做姑姑的心都凉透了,看来他早晚把我气死才算是一个了结!”

    周立仁面色土灰,正要说话,却见那头已挂断电话。

    神经紧绷了一整日的周立仁,此刻便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深深低沉着头。

    周容的这二姑脾气秉性相当恶劣,无论对谁都是恨铁不成钢,说骂便骂,说损便损,然而她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妇女。

    万事都与她不相干。

    良久,又是良久,周容幽幽问了句:“我妈呢?怎么不接学校班主任电话?”

    周立仁垂头丧气地道:“做买卖去了。你们班主任把电话打到家里,打不通,这才打到了你二姑那里去。”

    周容凝神片刻,皱了皱眉,不想在父亲心上热火浇油,也就没有再做追问的打算。

    转头朝向落地窗外面望去。

    夜色阑珊,月光如水,在窗帘的遮蔽之下,眼前所见一切都显得如此朦胧。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都是无言。

    周容心中默默想着:这么多年了,这母亲整日里早出晚归神秘兮兮,说是做买卖,可也不知怎么,从来也没有见她拿过一分钱回来。

    这买卖却又做到哪里去了呢?

    人常说做买卖有赚有赔,这是天经地义的,可这母亲既没赔过也没赚过。

    这究竟又是做的哪门子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