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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认错

    孙俊山带菊香去费家拜完年,回到家并没有马上去岳家拜年。

    小两口插着门在家清净的待了一天,初三早上起来吃完饺子,带着两包麻花一包麻雀蛋一包糕点,才去的岳家拜年。

    “二哥确定不在家?”孙俊山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在不在家的拜年又跑不脱,我估计他应该去二嫂家拜年了,”菊香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二哥那架子端的太高了,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挤压你,”孙俊山神情不愉了起来。

    “管他干什么?我们又不看他脸色过日子,以后他要是不出去了长年在家,你看着不舒服我们就少回去呗!”

    “菊香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对我甩脸色我都不在乎,但是对你就不行,对你使脸色拿着你,就是我没本事,我宁可自己受气,也不愿你受气,”孙俊山罕有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我明白!”菊香笑咪咪的答道。

    “我爹不会装作看不见不管的,他们老两口精明着呢!心里明白这个好高骛远的儿子靠不住的,”菊香给了孙俊山一个意会的眼神。

    孙俊山摸不着头的看着菊香,“我不明白,但是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听你的。”

    来到韩大年家果然没看到韩登丰,不过院子里跪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让菊香意外了。

    女的冻的瑟瑟发抖,褪色的袄面潮潮的,惨白乌青的脸没有一点血色,没有亮光的眼睛装满枯寂和无奈。

    男的也是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的浅茬胡子脏兮兮的,像是逃荒翻了垃圾堆的人,乌青的脸上都是凄苦,脏污的手缩在破袄袖里。

    “菊香……?”沙哑的声音有点不敢相信,仔细听还有点颤抖。

    听见“菊香”两个字,旁边的女人也转头看向门口,她眼里闪过愧疚和自责。

    “大哥?”菊香试着喊了一声,她本来还想喊一声大嫂的,看着两人跪在雪窝子里,这明显是韩大年夫妇没接受,她不能火上浇油才是。

    “你哪有什么大哥,我韩大年大儿子早就死了,院子里跪着这个我跟你娘都不认识,”韩大年声音里充满冷意。

    菊香走进来看见登福娘坐在角落里抹着眼泪在哭。

    明显私奔的两个人没有路引走不远又回来了。

    “爹……这天寒地冻的,你生气归生气,大哥身子骨才是顶顶重要的,跪在雪窝子里在壮实的人都能跪废了。”

    “废?跪死他才好呢!死了我跟你娘出门也能挺直腰板做人了。”

    “爹你又说气话,是你跟娘的腰板重要,还是大哥大嫂以及你未来的孙子重要?”

    “就他……”韩大年气的还想在骂两句,可是胀红的脸却说不下去了,眼眶有些微红。

    菊香给孙俊山点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出去扶人起来。

    “爹,大哥大嫂回来了才是最重要的,咱家就二哥一个人支应门庭未免太孤了,如今你跟娘眼跟前看着还好一些,若是……二嫂过门万一不像娘,二哥将来可怎么办?”

    “你在看看你女婿,那天要不是你跟娘做主,我跟俊山能有如今这样平静的日子吗?爹……”

    韩大年坚决的态度开始有了一丝松动。

    “娘,大哥瘦了,你看跪在雪地上整个人冻的发抖,他一抖身上的棉袄都不贴身显得空荡荡的撑不起来,大哥是多能干的一个小伙子,这得遭了多大罪才变成这样的!”

    登福娘听的心如刀割,捂着嘴恨不得抽泣过去。

    “他那是活该,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去过鬼日子,他怎么不死在外面去,新正月的回来伤我跟你娘的心,”韩大年看老伴哭的伤心,他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爹,大哥今天能回来,说明他的心还在家里,他还是放不下你和娘,今天才正月初三你死呀活呀的骂!娘听了多戳心!”

    “我们穿的这么厚都还觉得冷,更何况大哥大嫂还穿的那么单薄!天冷得了伤寒可是会要命的,我刚进门看大哥脸色苍白的都没血色了!”

    “俊山还不扶着大哥进来烤火,”菊香对着门外喊到。

    “他没长手长脚?还让俊山扶着进来?给他当老爷一样背着进来好不好?”韩大年猛力一磕烟锅头厉声呵骂起来。

    菊香推着登福娘进里屋,借口给她整理衣服,“娘,大嫂就认了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认什么?认她除非我死了,”登福娘的决绝比韩大年可要严重的多。

    “娘,你就看在大哥的面上吧!大哥能带她回来认错,不就是认死理吗?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的吧?”

    “大哥心肠软为人善良孝顺,他看中的大嫂应该也错不了,他们要不是诚心回来认错,能跪在雪窝子里吗?”

    “妮儿你让娘怎么认呀?娘要强了一辈子,结果你大哥娶了一个克夫的寡妇,这不是拿刀戳娘的心吗?”登福娘说完呜呜的哭了起来,伤心欲绝的样子看着真是伤透了。

    菊香不停的给她擦眼泪,等她顺过气来,才接着说到:“娘,我听西头的人说,大嫂嫁刘家嫁冤了,她嫁来的时候刘家那个不能人道了,看着是好模样人,其实就是糊架子,不然大哥能这么死心眼的带回来?”

    “你听谁说的?”登福娘抽噎着问到。

    “我去村西头磨糯米粉,听王老太跟刘老太吵架说的,王老太骂刘老太缺德,刘老太就骂王老太是千年乌龟妈什么的。”

    “真是黄花闺女?”

    “我听的真真的,要不是真的为什么刘老太不反驳?我看大嫂也是温厚敦善的人,你真就忍心看着大嫂寻死,大哥失心伤魂的吗?”

    “你大哥就是个讨债鬼,我跟你爹上辈子欠的他的,登福娘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妮儿你不怨你大哥吗?”

    “我开始是怨的,不过大哥带给了我一对好爹娘,我如今不怨了,反而欢喜大哥给娘找了一个敦厚的儿媳妇孝顺你们,算大哥功过相抵了。”

    “嫁人了心眼开窍了,如今知道怎么安慰爹娘的心窝子了,”登福娘破涕而笑了起来。

    “娘你擦擦眼泪,端出婆婆的款坐着,我这就拉着大嫂进来给你磕头认错去,”菊香说完都不等登福娘回答,一溜烟跑出来了。

    出来就看登福低头站在门口不说话,孙俊山有些尴尬的陪着,韩大年阴沉着脸抽烟。

    “俊山快回去拿一套你的棉袄棉鞋,还有我的也带一套来,”说完了看了一眼登福。

    “我这就回去,”孙俊山机灵的跑了出去。

    “俊山别……”韩大年刚开口人就没影了。

    “菊香走门口来,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低头的女人,因为她,那个女孩不明不白的没了,算了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大嫂外面冷跟我进屋里来说话。”

    “菊香,我对不起你,”刘寡妇眼睛无措且没有聚焦的看着她,打颤的牙齿抖着道歉。

    “先进去再说,”推着人进了门。

    “大哥大嫂给爹认个错,”菊香说着把两个人推到韩大年跟前站住。

    “爹,是儿子不孝,连累你和娘了,”登福跟刘寡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咚咚开始磕头认错。

    菊香小跑步拿着盆打了一大盆热水进来,看见地上跪着的人还在磕,她打了一个冷颤,这么磕多疼呀!

    赶忙上前到:“大哥你这多戳爹的心!你准备跟大嫂不要额头了吗?快起来洗洗去去寒气。”

    登福依然在磕没有起身。

    “爹……”

    “怎么你妹子说话不管用了?”韩大年立目看着儿子。

    菊香上前扶起刘寡妇来,绞了一块热毛巾递给登福。

    “大嫂你等着,我在打盆热水来,”菊香转身又小跑出去了,没多一会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走去里屋。

    孙俊山一头汗的抱着棉衣走进来,带花的递给了菊香。

    “俊山你陪着大哥进去收拾一下,今天正好吃个团圆饭。”

    俊山点点头抱着衣服进了另外一间房。

    菊香先送了衣服进去,后又出来端着热水进去。

    登福娘没什么好脸色的坐在床边不说话。

    菊香拉着刘寡妇进来,刘寡妇扑通一声跪下,“菊香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你这额头肿的老高了,在磕下去,还想不想活了?快起来,”菊香死命的拉起刘寡妇,推着她来到帘幕后面。

    冒着热气的水看的刘寡妇双眼模糊,滚烫的眼睛怎么都看不清。

    菊香看她站着不动,没办法亲自动手扒她衣服,好家伙衣服何止是单薄呀!明明就是两层破布,怪不得冻的没人形了呢!

    “大嫂赶紧进热水盆里洗洗,”刘寡妇看菊香柔和的眼睛,沉默的跨进盆里了。

    一盆清幽的热水逐渐的浑浊不堪,刘寡妇都是泥巴灰的皮肤,也露出本来的样子,菊香无意间看到她臂膀上有个红点点,心头一动,“大嫂你泡着我给你拿衣服过来。”

    菊香走到床边轻轻的在登福娘耳边说了几句话。

    登福娘瞪大眼睛,“你没看错?”

    菊香摇摇头,“娘那是什么?”菊香用嘴型问着登福娘。

    登福娘接过衣服没回答菊香,她自己去了帘幕后面看,出来的时候低声说道,“她还是个黄花闺女,红点是守宫砂。”

    看菊香茫然的样子,“你年轻不懂,娘以后有机会跟你说。”

    菊香拿着干毛巾走进去给刘寡妇擦身体穿衣服。

    等刘寡妇再出来的时候,仿佛换了一个人,崭新的棉袄穿着,清瘦的脸颊看着也精神了很多,就是不敢看人,老是低着个头的。

    登福娘虽然脸色依然冷淡,至少没有了强硬的姿态。

    “能接纳都是我老丫头心善,为了你们两个伤风败俗的东西她好话说尽,往后你们就好好的各过各的日子,在有不着调的事,我先勒死你们,在自己撞死,省的污了我老丫头的一片心,”登福娘粗声粗气的说着。

    “娘,你看你又说死呀的!你跟爹得活个百岁才行。”

    “活那么大干什么?好让这两个现眼的东西气死我们吗?”

    “活到百岁看儿孙满堂,就是被气死也是孙子太多淘气气的,怪不到大哥大嫂的头上,”菊香撒娇的晃着登福娘的手臂。

    “你呀!”登福娘怜爱的点点菊香的脑袋。

    娘三个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登福站着,孙俊山跟韩大年相顾无言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