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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镜中人

    季沧海的沉默是为了思考,不是为了别的那些有的没的。

    通道不知长短,不知凶险,甚至不知道它是否只是界壁上裂开的一道口子,还是真正贯通两界的通道。

    最严重的是,这些通道不知道开关的时间。以季沧海现在的实力,驾驭精神力破空飞行,一个小时估计能走上个两百千米。

    但是界壁是没有厚薄之分,也没有长短之别的。或许你只是刚刚踏上通道口,界壁就将你锁在里边,然后像绞肉机一样将你搅碎在世间的边沿上。

    绝对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季沧海冒不了这个险,也没办法接受这种不受控制的结果。十年之约,这十年之内他必须迅速成长,而不是迅速凋零。

    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帮助父亲从业火的折磨中脱身的本钱。

    按照季沧海的想法,由于天道变动的缘故,两个世界之间仍然会有无数通道在各地产生。防止那些被混沌废气污染之后拥有贯通两界能力的妖魔鬼怪冲入人间界。

    可能季沧海刚刚冒出个头,便是无数把无眼的飞剑把他插个透心凉,或者是一道封印阵法把他卡在界壁上,变成渣渣。

    最重要的是,只有在特殊的环境下,季沧海才能活下去。

    他现在跟所有的地府阴魂一样,只是一个没有躯壳的灵体,没入元婴期,要想在人间界好好地活下去,必定需要一具身体。

    最好是自己的身体。

    可是现在,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群九局的人员遵纪守法地丢进火葬场里火化了没有。

    很是难搞啊!季沧海无论怎么想,都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

    看着季沧海不断地皱眉,陈雨鱼把团扇轻摇,带去一股凉风。凉风习习,让季沧海几乎要沸腾的精神之火缓和了下来。

    急是急不来的,石头曾经教导果季沧海,做事就要和修道一样,慢工出细活,水磨工夫,不漏滴水,方能成事。

    现在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

    三块看起来丢进水里都能把水煮沸的金属片浮在空中,互相之间传来似有若无的魂力连接,在空中组成一个阵法。

    “不行,还是太慢,离一个呼吸的时间还太短。”大汉的神情极为认真,就像个上下求索的学者,丝毫看不出先前抢夺虚丹时的煞气。

    “实在是有段距离。”那个一直站在大汉身后的男子也不得不承认,从混沌区的废墟中淘来的这三块金属片,很难被自己这些人控制。

    每天定时定量给它喂**神碎片,好不容易建立了联系,想要操纵来组成阵法,却又是难如登天。虽说这些碎片同出一源,却与自己三人的功法不同,始终无法圆融如意。

    “看今天那个年轻人,不过初入先天,若是我等能够完美操控这三块碎片,杀他还算什么难事?”一直没有出声的第三位满脸横肉的矮胖男子愤愤然。

    “不能这么说。”大汉表面粗豪,实际上是个很冷静的人:“你看那人连小混沌凝胶都不懂,估计是从哪些古迹老宗里跑出来的行走。”

    “这种人最他妈难缠,总有些搞不懂的鬼招怪式。”

    ……

    一个小茅庐内,一面有些年头的铜镜摆在墙壁上,有些不伦不类。一个小老头坐在一张矮马扎上,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为老不尊的气味浓烈的很。

    铜镜自然不是一面普通的铜镜,老人也不是普通的老人。

    谁见过这么骚的老人家?

    谁见过这么大一面铜镜靠在草木搭建的墙壁上能够稳住?

    “这么久不见,你居然还是这样子。”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铜镜上,若影若现,就像某种小电影的画质一样。

    “我不是这个样子,还能是什么样子?”老头儿拨弄了几下头发,对着铜镜继续搔首弄姿,不像个老头,倒像个坐台的小姐一般。

    “过阴这么多年,我也清楚你不大好受。”浮动的人影露出一丝抱歉的笑意:“没哪个活人愿意在地府呆那么久。”

    “没有啊,我觉得很舒服,很开心。”老人眯起了眼睛,以手为梳,梳了梳头发,顾影自怜。

    “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我生存的地方了。”老人身上冒出一股沉郁的灰色轨迹,在身周不断地盘旋舞动。

    镜中人影不留痕迹地探出了一抹气机,无形无迹,却直接穿过了铜镜,来到了这幽冥地府之中。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界壁界壁,就是世界的壁垒,这抹气机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过来,跟道则的平衡完全不符。

    老人的灰色仪轨在身周流转,像是缠绕在星系之间的银河,流动不息,强大无匹。

    “过阴过阴,真不知道是成就了你,还是毁灭了你。”镜中模糊的人影摇了摇头,将那抹气机缓缓收回。

    老人的脸色还是那么玩世不恭。

    “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刻,那么我和你的约定应该履行了吧。”镜中人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可以。”老人把矮马扎挪了挪,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过两天,我就把东西送回去。”

    “只要你那边准备好,我这边绝无问题。”

    “好。”镜中人笑了笑,像是电视机的雪花一般消失。

    老人停下了梳头的动作。一幅古朴的人像画挂在铜镜的背后,此刻就被老人拿出来,细细地端详着。

    人像是一个撑着伞的女子,背景是一道长长的拱桥,夕阳半坠,风舞波纹,女子撑着一柄淡黄色的伞,伫立在桥上,微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和美满。

    小腹微拱,显然是有了身孕。

    老人的眼光异常的温柔,看着这幅人像,丝毫没有刚才搔首弄姿的鬼样。似乎只是轻轻的一眼,就能把他久未波动的感情之湖,都给掀动起来。

    就像那天晚上,天上降下的那场疯狂的风暴。

    “你等着吧。”老人抚摸着人像的脸,脸上更加温柔。

    “我们会再见的。”

    “一定会。”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却有着天堂般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