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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人群(下)

    那黑压压的人群,虽说气势上是冲杀,可现实之中,在这坑坑洼洼的山谷中,谁也走不快,距离来到白棋面前,还有一段时间。

    军皇的杀拳,一直在步步紧逼,在失去了仙道修为之后,两个人的决斗就显得公平了许多,一招一式之间,铁马硬桥,皆是体魄与意志的比拼。

    那老头躺在地上,也没受太重的伤,呵呵地笑着,看着百姓们从自己的身旁跑过,向着白棋冲杀而去,老怀大慰。

    看来是老天有眼,老头子快慰地躺在地上,除去胸口那处发闷的伤势,这一场快活,几乎能让自己再多活几年。

    军皇大笑三声,连出数拳逼退白棋,然后退入人群之中。

    “打死这逆贼!”不知是谁先说话,整个山谷都开始大喊:“打死这逆贼!”

    苦水越发弥漫,白棋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无力。当然,很有可能,是因为放倒了几十号人,他有些累。

    他站在原地,暂时震慑住那群老百姓,看着自己眼前杂七杂八躺着的人们,他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自己连打这几个杂鱼,都需要耗费这么大的力气?他喘着气,一点都想不明白。就算是天地意志大动,对他这样的存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在今天,他双手染血,好似一个穷途末路的匪徒,对着一大群愤怒的老百姓。

    军皇虽然没有直接出手,可在他每一次打倒了那些乡亲之后,军皇就从最刁钻的角度向他施加压力,逼得他倒退出去,被迫放弃最后的格杀。

    他很清楚,军皇是在消耗他的体力,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失去了修为的他,就像剥去了羽毛的凤凰,失去了浴火重生的力量,和霸凌诸天的无尽威压。

    血肉之躯始终有极限,而现在的他,就在这极限边沿。

    更要命的是,那滚滚的苦水,已经完全渗入了他的灵魂之中,彻底封锁了他的修为和真元,甚至融化了他所有的力量,让他无声无息地变弱。

    “阁下的修为也是撼天动地,为什么要帮助那前朝余孽,来对付我们这些乡里乡亲?”军皇站在人群前方,对着白棋,正色道。

    “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白棋面不改色地说:“弟子既然被人夺了家产,我这个当老师的,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真是不讲道理啊。”军皇也不急着打压他,义正辞严:“那前代皇帝,害得整个国家四分五裂,却不思悔改,你这便是助纣为虐。”

    “哦。”白棋拉起祝青菱:“我师徒二人今日,决不屈服于你们,现在我们要走了。”

    军皇一挥手,那群老百姓一下子散开,围住了白棋与祝青菱。

    “青菱。”对着自己的徒弟,白棋的声音中,多出了不少人性化的暖意:“今日之事,恐不能善了,老师只能尽量护着你离开,那皇帝的狗命,日后再来取如何?”

    祝青菱的眼中有一丝迷惘,还有一丝认命之色。

    一个拥有力量的人,往往会迷失方向,可在失去力量之时,他才会真正想明白一些事情。

    祝青菱也一样。

    之前的日子里,她一直在为报仇而努力,为复国而奔波,如果不是有着这样一个老师,说不定早就死在什么旧日的仇家手中。

    听了那些老百姓的话,虽然她心中还有着抹不去的仇恨,可对那个该死一万遍的将军,手刃仇人的渴望,却好似退了潮的海水一半远去。

    她不知怎么办才好。

    “阁下修为高绝,一旦离开此地,恐怕不太妥当。”军皇一步踏出,军道皇拳脱手而出,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爆鸣声。

    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打出这样的脆响,哪怕是对上武技熟练度max的白棋,也依旧大占上风。

    更何况,白棋的体力也已经消耗了大半。

    白棋将眼一闭,手上柔柔地向斜下方划了一掌,想要拨开军皇那恐怖的杀拳,气力却不支持他这么做。就这一下,军皇的拳头就已经隔开了他的绵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胸膛上。

    鲜血从他的嘴角淌出。

    “停手吧阁下,我以本界最高统治者的身份发誓,你们只要不再试图摧毁这个国家,我就放了你们。”军皇看着受伤野兽一般的白棋:“修为不易,只要我们离开这一处,又是顶天立地之辈。”

    “多说无益。”白棋盯紧了军皇的手:“打倒我,你再说别的吧。”

    军皇一摇头,团身而上。

    这一次两人交手三拳,白棋腹部中拳,军皇的脸上被白棋的指甲划破了一道血痕,却无伤大雅。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再来!”白棋的眼中有火在烧。

    两人再交手,那些老百姓也没人上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君上,跟那个阴冷的男人拳拳到肉地过招。

    他们很有信心,就像对自己的未来一样有信心。

    白棋再度遭到重创,左手软软地垂下,显然是被卸去了关节。

    军皇这次连些许小伤都没受,他的体力尚在巅峰,而白棋已经日薄西山:“何苦呢?”

    白棋一下接上脱臼的左手,好似无事发生一般,再次上前。他以命搏命的打法,虽然不能避免自己的失败,却也逼得军皇一直未能制服自己。

    这种羞辱,从自己修道以来,就没有遇到过。

    他很生气,很愤怒,甚至有肉眼可见的烟雾,从他百会穴冒出。那无名之火,从他心中燃起,一直延伸到眼中,就再也停不下来。

    他怒吼着冲上前去,然后,终于被打倒。

    “师傅!”祝青菱泪眼婆娑,也不顾军皇,保住了师傅倒地的身体。

    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师傅地仙之尊,居然要累得跟一介武夫如此贴身肉搏……都是自己的错,害得师尊变成今日这样。

    她泪落如雨,然后被一个小小的手推开。

    “哭什么,又没死。”五岁大的季沧海,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手捞起白棋,就准备离开。

    他一出现,那所有溢出的苦水,就收回了他的识海,除了白棋,在场所有的修行者,都一下子恢复了修为。

    军皇看着季沧海,眼中有些玩味。

    晋升地仙的他,居然看不清楚眼前这孩子,究竟到了怎样的境界。

    “是个好皇帝,好好干就行了。”季沧海友好地留下个点评:“我带走这人,做点事情,不会威胁到你,等我用完了,再还给你发落如何。”

    “行。”军皇也是果断之人,不顾赶来的龚流沙拼命闪烁的眼神:“那就劳烦阁下了。”

    季沧海一点头,道了声谢,转头远去。

    他身法高妙,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军皇即使集中注意力,都完全看不清。

    不过军皇也不惊慌,因为季沧海用的语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华夏语。

    老乡啊,信一次也无妨。他如是想到。

    “陛下,那妖女,似乎也跟着那小和尚远去了。”龚流沙禀报道。

    “没关系。”军皇笑笑。

    既然想拦也拦不住,不如卖个顺水人情,来得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