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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掌

    “阿弥陀佛!”净风的一声佛号,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弟子恭喜师祖修成正果。”

    “但是弟子今天前来,是带着师父遗愿的,恳请师祖不要阻拦。”

    “无色的遗愿是什么?”玄空大师问道。

    “归-还-三-掌!”净风一字一字说道。

    “什么?!”听净风说罢,刚刚转醒从地上站起的无想方丈大吃一惊。

    “阿弥陀佛,看来无色心中的恨,这些年来,有增无减啊!”玄空说道,“悟玄早已圆寂,归还给谁?”

    “还给少林!”净风答。

    周围众人皆是一愣,还给少林?怎么还?

    净风看出众人的疑虑,解释道,“师祖可允许弟子对着大雄宝殿的牌匾打上三掌?弟子马上转头下山。”

    轮到五玉惊讶了,怎么着,合着净风并不想与少林众僧交手,只想对着大雄宝殿打三掌?如果少林众僧真的同意了,今天的比试岂不是我们输了?

    “如此甚好,”玄空大师竟然同意了,无行最先忍不住,刚要说话,被无识拦下。

    “老衲还有个建议,”只见玄空接着说,“悟尘当初的三掌,还给我,如何?”

    净风心里一惊,赶忙说,“师祖,这是少林的过错,不是您的过错。况且,师尊实是非常尊敬您。”

    “老衲即是少林。”玄空大师如是说。

    虽然大家都不理解这三掌代表什么,但是都已经看懂,玄空要不闪不躲的受净风三掌。

    “师祖不可,弟子愿替师尊受此三掌,弟子亦是少林。”无想方丈此时这么说,也并非有错,他身为少林方丈,的确可以代表少林。

    “无想退下,此乃老衲业报。来吧。”最后两字是对着净风说的。

    净风心下矛盾,这三掌是无色师尊的遗愿,不得违背,但是净风也知道,当初经历的事件,实难说得清孰是孰非,所以无色师尊也嘱咐到,对着大雄宝殿打三掌即可,不要伤及无辜。

    说是寻仇,实则泄愤,将这些年积累在心中的愤恨解除,亦可早日修成正果。

    但是今天,玄空师祖要替少林承受这三掌,性质就不一样了。

    虽然看到师祖一指击败竺法持,知道自己亦不是师祖对手,但是净风对自己的功力也是有信心的,自己虽然仅二十余岁,但是师尊在圆寂前,将近百年的功力传功给自己。因此,就算和竺法持、无想等人比起来,自己也不遑多让。

    如果真的将师祖打伤了,自己也于心不忍,相信师尊也不希望这样。

    “既然如此,师祖小心,弟子来了。”净风想清楚了,自己出五成功力即可,大不了之后诵经九九八十一日,向师尊忏悔,求得师尊原谅,也不能真的伤到师祖。

    心下主意已定,净风亦不啰嗦,沉着运功,真气汇集双手,三大神僧看得真切,正是七十二绝技之大力金刚掌。双掌齐推,呼啸而过,稳稳地击中玄空胸口。

    击中的一瞬间,净风愣住了,这掌虽然打实,但就像打空一般,一掌打下去,没有任何反应。这种感觉如果让无想或者竺法持体会,他们就知道,自己的真气碰触到玄空真气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像碰触到深渊,像碰触到大海,像碰触到广袤的宇宙。再强的真气,无非是深渊里的沙尘,大海里的水滴,宇宙中的尘埃,产生不了一丝涟漪。

    五玉散人心中暗念,“净风的功力我没见识过,但是想来也不会比竺法持高,玄空老和尚既然能一指击退竺法持,想必就算受净风三掌,也应该不会怎样,哎,看来,只好用那招了。”

    “很不错的大力金刚掌,无色教得很好。”玄空大师显然没受任何伤,继续说道,“金刚伏魔,一力降十会,唯独美中不足的是,大力金刚掌不合适收手,不用十成功力,该掌力即会大打折扣,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金刚伏魔?”

    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净风说是寻仇,仍旧对师祖留手了,三神僧不由暗暗点头,无色师兄果然收得个好弟子。

    “阿弥陀佛,师祖教诲的是。”净风也看出师祖并未受到一丝伤害,佩服师祖修为的同时,也放下了心。

    随即运了八成的真气,准备好下一掌。“师祖,这是第二掌。”言罢,双手捏起佛印,向两侧平伸,之后缓慢举过头顶,然后又回归平伸,最后双手收拢至胸前做合十状。

    这个起手式,少林除了一些凡字辈弟子和一些只修佛法不修武学的僧人外,其余众僧基本都认得,正是那千手观音掌。

    相传观音菩萨还未修成正果之前,是一个国家的公主,名曰“妙善”,有一次国王得怪病,需要用女儿的手眼做药材,妙善公主听罢,直接砍断了自己的双手挖出了自己的双眼交于大夫,治好了国王的病。佛祖受到妙善公主的感化,施法恢复了妙善公主的手眼,还赐予千手千眼。这是传说,有多少真实性就不得而知了。

    从武学上看,千手观音掌和大力金刚掌同属于达摩七十二绝技,只不过千手观音掌主“幻”,一掌似千掌,虚虚实实难以琢磨。大力金刚掌主“力”,没有任何虚招,一力降十会。

    本是不同修炼路径的两种掌法,很少有人能同时领悟,当今少林,最擅长大力金刚掌的就是无行大师,但是在千手观音掌上的修为,也很一般。这实属正常。

    但是众人看到净风和尚,在力和幻两种武学路径上随意切换,不得不内心佩服。三神僧越看越喜,净风不论是品性、佛性、以及武学,具都是上上成的人选,由衷敬佩无色师兄收了个好弟子。

    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学路径想要同时修炼已是不易,想当年达摩祖师一人即创出路径不同的七十二种绝技,真不愧是禅宗初祖。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佛号呼出,千手观音掌也排山倒海地扑面而来,看似一掌,实则千千万万掌,漫天掌影笼罩着玄空大师。

    换成一般高手,早已被这漫天掌影压得喘不过气来,要么马上退开躲避,要么运功护起周身要穴抵抗。只见玄空大师,却微微抬起头,直视着净风的眼睛,仿佛这漫天掌影与自己无关一般。

    净风心中一凛,还以为师祖要通过目光发动真气,赶忙分出一部分真气在自己的双眼,准备运功抵挡。

    要知道,当今武林,靠目光发动真气攻击敌人的招数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达摩七十二绝技之朝日神光即是其中一种,自己亦会此招式。

    可是当自己和师祖双眼对视的一瞬间,净风知道自己错了,师祖的眼里有的是慈祥,友善,温和,哪里有什么真气。

    说时迟那时快,千手观音掌结结实实的拍到了玄空大师的身上,怪事再次发生了,不论是千手观音掌还是大力金刚掌,都如同打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在外人看来,净风漫天飞舞的掌影,最后回归一掌,轻飘飘地碰触到玄空大师,仅此而已。

    前一记大力金刚掌主“力”,一掌拍出,风驰电掣,力大无比。虽然未能伤到玄空大师,但是大家也只能感叹大师的功力高深,要不是玄空大师主动说出净风未用全力,外人亦很难发现,只能看到那威力无穷的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玄空的身上。

    这一记千手观音掌就不一样了,此掌主“幻”,本就是虚招多余实招,在对敌时非常适用,以虚招迷惑对手,再以实招击伤对手。为了达到“以实仿虚,以虚胜实”的效果,因此每一掌都显得特别轻飘飘,只在最终击中的一刹那发力。但是今天情况有些不一样,净风漫天掌影袭来,玄空大师不闪不避,然后只看到净风最终轻飘飘摸了大师一下,仅此而已。

    当然,这里所说的“只看到”也仅限于普通高手,对于少林三神僧、天竺诸僧、五玉散人以及洪佐等高手,还是很容易看出其中端倪的。

    “此招虽然看似轻飘飘,但实则威力惊人,破坏力不下于刚才的大力金刚掌。”洪佐心想,“但是千手观音掌明显更适合临阵对敌,在今天这种玄空大师只挨打不出手的情况,完全没必要用这种虚招来迷惑大师视线,估计是净风刚才说到的三掌有什么历史渊源。”

    洪佐虽然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是猜的却一点没错,当初无色判出少林,就是因为其师悟尘的三掌,第一掌是大力金刚掌,第二掌是千手观音掌,第三掌是悟尘大师最擅长的无尘掌。

    今日净风来寻仇,既然要归还三掌,必然也仍旧是当初这三掌。至于这三掌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要我说啊,比武就比武,要是一门心思想着认亲戚,不如回到你们的热炕头去。”阴阳怪气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正是五玉散人。“第一掌用五成功力,第二掌轻轻摸一下,第三掌是不是要向你老祖宗跪下叩头呢?”

    以五玉的实力,他当然能看出来第二掌的威力,当下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五玉此言一出,在场众高手无不怒目相视,堂堂十大高手,一直在这阴阳怪气,天竺众僧开始暗暗后悔与此人同来了。

    净风却不为所动,全身心沉浸在这一掌中,虽然击中的时候仍旧有种打空的感觉,但是在收手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从玄空大师体内传递过来,就如同孤舟靠岸,游子归家。

    这种温暖,自从8岁父母去世之后,净风从未再次感受到。哪怕是师尊对自己非常的好,但也未能感受到温暖。

    要知道,无色虽然很喜爱净风这个弟子,但是由于主修《楞伽经》,心如明镜,古井不波,因此日常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关怀。再加上无色以少林叛徒的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要说对心境上没有丝毫影响,也是不现实的。

    净风在被无色收入弟子之前,本是富家公子,从小生活的天真烂漫,熟读四书五经,彬彬有礼。但是在8岁时,父母却被贼人谋财害命,恰逢无色下山办事,把他救下,传授佛法武学,初时并未剃度出家,只因净风还有血海深仇,俗世因缘未了。

    后学成武艺下山,大仇得报,此后正式剃度出家。

    虽然报了仇,但是内心仍旧时不时被仇恨所影响,无法做到真正的本性清净。当下虽然武学修为惊人,但主要是因为得了其师无色的几十年功力,如果单纯是净风自己的修为,却是远不如当下的,甚至还比不上经脉未断之前的洪佐。

    净风默默地感受着温暖,沉浸在回忆中。回忆里,父母带着自己吟诗作对,游山玩水,是何等的开心。真想回到过去,回到父母身边。

    突然间,这一切的回忆,这一切的温暖,全然消失不见,赤裸裸的现实再次警醒着净风,父母已经去世,父母惨死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飘过。

    “不要啊!!!!”净风突然地大吼!

    “他们已经去世,回忆是不会让你快乐的。”玄空一字与句道。

    “你-找-死!”刚才还温文尔雅的净风,突然双眼泛红,对着玄空说了一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口中的话。

    “阿弥陀佛,来吧,净风,释放你的邪恶!”玄空再次说。

    此时净风眼中,站在面前的已经不是尊敬的师祖玄空大师,而是杀害父母的贼人;一会,又变成了悟尘大师,虽然净风没见过悟尘,但是他却清晰地知道,悟尘就是这个样子,站在自己面前;一会,又变成了向自己传道授业的恩师无色。

    净风眼里的红光越发凛冽,全身真气汇聚右手,掌心隐隐产生气旋,正是无色传授的“无色无尘掌”。

    “无色无尘掌”,源自于达摩七十二绝技的“无尘掌”,无色判出少林后,将无尘掌做了改进,增加了杀伐之气,减少了慈悲之心。

    此掌法,将自身真气凝结成气旋,集中攻破一点,最克制护体类功法。如果说大力金刚掌主“力”,千手观音掌主“幻”,那此无色无尘掌则主“破”,汇集全身真气于一点,破坏力极强。

    此掌也有一个缺点,要想将体内真气汇聚成气旋,需消耗真气极大,如果此掌仍旧无法击败敌人,则必然力竭,任对手鱼肉。

    “净风不可!”无行大师忍不住了,大喝一声,闪电般弹射过来,想要出手拦住净风。他真切地看出净风这一掌的破坏力,这已经不是前两掌所能比拟的,要说前两掌分别使出了五成和八成功力,这最后一掌,则是使出了十二成功力,能看出净风是真真切切地想要杀掉玄空大师。

    最让无行不解的是,刚才还彬彬有礼的净风师侄,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残暴,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样。

    到此时,五玉散人也看到了净风的可怕,终于知道那位之所以一定要净风同来的原因了。心下暗暗窃喜,有这种状态的净风,再加上自己那招,这个少林老祖,就算是佛祖降世,今天也有可能把他送回西天。

    说时迟那时快,净风的身影已经来到了玄空大师的面前,一掌推来,竟带有隐隐的破空声,就像空气压迫至极致产生的破裂声音。

    只见大雄宝殿中,玄空大师稳稳站于代表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像前,不闪不避,双手合十,口中轻念“阿弥陀佛”,眼中满是温柔,仍旧要硬接净风这十二成功力的一掌。

    无行大师也正要冲来阻拦,但是明显慢了一步。

    另外,刹那间有一红光闪过,武学较差的弟子只能隐隐看到一道红光,只有无想、无识、竺法持、竺法摄等修为的高手,才能看清,这红光分明是一道人影。

    如果在洪佐经脉未断,真气仍在的时候,相信洪佐也能发现这道人影的闪动,但是当下洪佐体内真气全无,只能靠肉眼去识别动作,亦只能看到一道红光,仅此而已。

    “不好!”无想无识同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