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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系之舟

    李管家见到陈小山,脸上有一瞬狐疑,不过马上急走两步上前,弯腰施礼,恭声道:“少爷。”

    “你有什么事快说,我不是你少爷,不要乱认。你不懂规矩,我就说明白了让你懂,要是再错了是要挨罚的。”陈小山语气平静。

    后面那句话,正是当初李管家曾经对陈小山娘俩说的,一字不差。娘亲自从失宠后,两人在将军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陈大将军本人是否克扣月钱不得而知,下面的人一个个精打细算,娘俩的月钱不但少了大半,连衣食都难周全。

    有次恰逢李管家发放月钱,陈小山见到娘亲拿到后皱着眉头,眼里隐有水光,当时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质问。而李管家不慌不忙掏出一本账册,把上面的账目一笔一笔念给陈小山听,最后说:你不懂规矩,我就说明白了让你懂,要是再错了是要挨罚的。

    陈小山当时幼小,又不懂账目,最后只能咬牙吞声,还是娘亲求着李管家不让他把此事回禀给大将军。

    此时李管家听了陈小山的话,身形一僵,但是他没有抬头,有些低声下气的说:“有些事不求您能谅解,听主子的话原本就是下人的本分。老奴今天来这里是传达侯爷的话,侯爷说少爷修炼辛苦,要注意身体。”

    “这李管家真是老狐狸!”陈小山心中暗骂,他不想知道陈大将军怎么变成了侯爷,更不想听他要对自己说啥,无意间发现四个仆从里有个人的侧脸很眼熟。

    “你,过来。”陈小山冲那人一扬下巴。

    这人抬头先看了看陈小山的下巴,又看了看左右,再去看退到一旁的李管家。等他见到管家面无表情时,似乎犹豫了一瞬,然后才躬身上前,冲陈小山恭声说道:“少爷。”

    “啪”一声脆响。李管家飞身过去,朝这人脸上抡了一个巴掌。这人立刻鼻口冒血,一张圆饼大脸上多了五条指印。他捂着脸弯腰站好,不敢吭声。

    “......”陈小山一时有点发蒙,虽然想教训教训这位,可是完全料不到李管家先出了手。

    其实陈小山连这人叫啥都不知道,但就是他,在李管家那天念完账目后,对另一个跟班嘀嘀咕咕,说什么‘娘是酒娘,儿子居然不懂账。’说完还连连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这时听李管家咳了一声,略微欠身道:“老奴刚才教训过了,但是请少主放心,等我回去再另行管教。”

    陈小山点了点头,说:“很好,不过仙门有仙门的规矩,你在我楠鸿山门前动手打人,便是坏了规矩。”

    只见李管家眼中精光一闪,右臂抬起,朝自己的脸上糊了过去。

    他有武艺在身,动作自然不慢,哪知胳膊刚刚抬起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抓住,再也无法挪动半分。李管家习武多年,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打通了半数,内力之强在将军府里也能排得上名号,可是此时竟然动弹不得。

    大管家抬头看着陈小山,一脸惊讶,不敢再有动作。

    陈小山不做理会,松开手掌收回法力:“你这是自己惩罚自己,不公平,这样,你和他互相打,打完了三十下再把东西拿回去。”

    李管家脸上一红,不过他很快对圆饼脸仆役说道:“李义,你过来,少主刚才的话你听不明白?”

    陈小山转头走向了山门,身后“啪啪”声不断响起,但是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山门外值守的两个弟子见陈小山过来,同时行礼:“见过内门陈师兄。”

    “嗯。”陈小山胡乱应了一声,顺着山路登了上去,走了一段后在一块平平无奇的大石前拿出腰牌晃了一下,人就到了山腰,又走过几个阵法后来到了山顶。

    这里离师父授课的地方已经不远。小顾道人说让他自己修炼,有不明白的随时问,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多听多看,等第四条灵脉稳固后再继续上课。

    陈小山顺着山间开凿出的台阶慢慢走了上去,一直走到了那块门板巨石下,然后学着小顾道人席地而坐。

    “我爹......陈大将军和我娘也是恩爱过的吧?后来怎么就到了那般地步?娘不肯说,还让我不要恨他。不,我偏要恨!”

    “他让我叫凌淑兰娘亲,我偏不!她才不是我娘!她仗着自己是正妻,对娘和我总是百般刁难。”

    “李管家这老狐狸明显话里有话,什么叫听主子的话?他糊弄我和娘是听了谁的话?是凌淑兰还是大姨娘?要不就是三姨娘?”

    “我当初不小心撞到三姨娘洗澡,明着是受二哥所害,我看这背后多半有凌淑兰的安排......要不是她们几位一直拱火,我也不至于被赶出家门。”

    “陈大将军怎么成了侯爷?是凌淑兰那个当太宰的爹还是?”

    “大哥和二哥都是凌淑兰所生,性子怎么差那么远?”

    ......

    陈小山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旁边有人问:“徒弟,你咋在这睡觉?”他“啊”的一声醒了过来,正看到小顾道人一脸纳闷的盯着自己。

    “师父,我本来想找你来着。”陈小山揉了揉眼睛,起身见礼。

    “来这里找啥?今天我又不讲课。”道人摆摆手。

    “我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你这娃娃就是心思太重,问你你也不会说。得了,别郁闷了,陪师父喝两口。”小顾道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个酒葫芦。

    “不对啊师父,你咋也来这里了?”

    “这里凉快,风景好。徒弟,过来。”小顾道人一步走到崖边树下坐好,双腿搭在山崖下方。

    陈小山挠挠脑袋走了过去,在距崖边两步的地方坐好。

    “坐前点。”小顾道人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陈小山不禁说道:“师父,我能和你一样吗?你天天上蹿下跳的,我可还不会飞。”

    小顾道人一瞪眼:“有这么说师父的吗?换一个好听的词。”

    “哦。腾云驾雾。”

    “这还差不多。你赶紧的坐好,别磨磨蹭蹭娘们似的。”

    “......”

    落日的余晖映照着山岚雾霭,师徒两个静坐无言。

    不多时,小顾道人忽然低声哼起了歌,陈小山托着下巴细辩歌词: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

    歌声中苍凉之意甚浓,陈小山一时间思绪万千。

    小顾道人停了哼唱,仰头灌了几口酒,说道:“徒弟,太阳底下无新事,自家心里无愧就行。人啊,谁也别难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