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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大日煌煌荡妖氛

    徐平江的性子也算果断,他眼见陈小山不容易对付,就把自己的绝招使了出来。所谓十方,便是东西南北加天地,再算上生死两道,以及过去和未来。

    传他法术的道士是个有大本事的,只这一道神通,便不差各大派秘技分毫。道士飘然离去前,曾留一句戏言:封十方之疆,做自己帝王。论往事兴废,看衰草斜阳。

    原本只有九条鬼影时,陈小山还有闲心数数,徐平江一加入,他顿感有异。因为倏忽之间,他居然起了无路可走的心思。

    陈小山不禁摇头一笑。他是个没路也要砸出一条路来的性子,如师父所唱:徒手开天梯。长生路再如何难行,我用手砸,也要开出一条天梯来。

    现在眼前所见,皆是一片黑暗,自己犹如在囚笼之中,不见一丝光亮。而耳中厉啸不绝,鬼气四溢,偶有剑气指风不知从何处袭来,法力皆已近十二重。

    陈小山将身子一摇,喝了声:“咄!”

    大日宝甲应声而动,哗啦啦之响大作,不过眨眼功夫,陈小山身上多了套天青色的宝甲。

    他手持尘光剑立于半空,脸上云淡风轻,镇定自若,身外的宝甲内涌出丝丝白雾,连绵不绝,嗤嗤有声。镜甲里莲花盛放,莲瓣摇曳。

    “莫非他是谪仙降世?”客栈里的伙计一时被陈小山的形象所震撼,心里嘀咕。

    这位现在根本不敢动弹,之前陈小山挥挥袍袖,便将九个当家一扫而空,他心里实在是惶恐至极。

    如果陈小山之前只是凭武力将九人制服,伙计未必惧怕若此,偏偏他让这九位当家各自把做过的恶事吐了个干净。

    当时有位当家不服:我虽然害过人命,却也做了许多劫富济贫之事。这话一出,其他几位都表示同意,一时之间群情激昂。

    更有甚者,如那两位散修,双双挺起身板喊道:你既然不是将军也不是府判,又管的是哪门子的闲事?

    陈小山笑问:劫哪家的富?济谁家的贫?我不是判官你便来判一判,谁家该富,谁家该贫?合着你们不过左手倒右手,还想落人情?你倒是说说,人命是富还是贫?

    九位当家全都哑口无言。

    陈小山又说:什么路不好走,你们偏要做山贼,行谋财害命之事。管闲事?你们先来招惹小爷还倒打一耙,如果我是个凡人,现在早就没命了。我不管闲事,我只为自己眼中的盛世太平。

    伙计见自己这边武不能屈人,理不能服人,没了底气自然惶恐。

    其实他本想做完这单就收手,可是他虽然不曾直接害过人命,到底也算做了帮凶,所以他有心问问陈小山,为什么不处置自己。

    他又看向外面的大当家。大当家此时早已身化鬼影,他又哪里看得到?不过是想寻个心安。

    大当家没亲手害过人命,又传了自己功夫,伙计心里感激,可是他性子太偏激,哪里比得上这个年轻人行事堂皇正大?

    说来徐平江的确没害过人命,他方才将虎豹十八骑点倒,又将王霆渊武艺废去,却始终未伤一命。他从人到鬼,再以残魂重铸,至今仍不是人身,深知这其中的不易,所以把人命看得比常人重了几分。

    奈何他性子有些偏激,屡试屡败心有不甘,每把王霆渊打败一次,他便仿佛是报了大仇一般,酸爽得无以复加。偏偏王霆渊颇有韧性,屡败屡战。可以说,十全十美寨能建起来,王霆渊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劳。

    可是今天不一样。

    陈小山一出手,徐平江立时起了警惕之心。五重的剑气已经不同寻常,更何况剑气凝练如丝。他当时看似轻易破去,却也花了些气力。

    他偏激的性子一上来,再加上自出道以来几无败绩,这才向陈小山邀战。

    陈小山穿上大日宝甲,法力瞬时提升两成有余,又以虚字诀护佑周身,等闲的神通也不用躲避。他以不动应万变,在心中催运法决,以剑气寻找徐平江藏身之处。

    徐平江走的是鬼道,身法诡异飘忽,此时见九条鬼影打出的神通对陈小山起不了伤害,便开始心急起来,攻势更凌厉了几分。

    陈小山的虚字诀神妙无比,再加上金刚曼荼罗胎藏法阵防御力强悍,看似被动,实际上丝毫并未受到伤害。

    二人斗法之处,阴风四起,遮蔽了星月。外人眼里只能看到半空中身穿宝甲的陈小山,以及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的团团黑风。

    在某一刻,陈小山静立不动。

    徐平江以为刚才的攻势起了效果。听他怪叫一声,虚影化实,九条鬼影瞬时合为一柄长剑,点向陈小山喉咙。

    却听陈小山长声朗笑,一轮煌煌大日从他背后乍然跃起,陈小山头顶帝冠,身穿战甲,剑指身前,喝道:“天地长清!”

    徐平江瞬间觉得自己如同滑入一方泥潭,一呼一吸一举一动皆奇慢无比,接着他看到自己的长剑寸寸断裂,再到手指,手腕,臂膊......

    他这时努力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了策马飞奔赶来的王霆渊,于是他说:“老友,谢谢你为我送行。”

    他以最后的气力打出一点白光,没入客栈伙计的额头,然后身化飞灰,随风散去。

    王霆渊勒住战马,定睛观瞧。明明朝阳未至,此地却如晨曦已开。那人背后一轮金阳,头顶帝冠,身穿铠甲,威风凛凛,有如战神降世。

    王霆渊跳下马来,跌跌撞撞扑上前去,双膝跪地,涕泪交流,口称:“大将军神威!罪将王霆渊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虎豹十八骑皆下马拜倒,高喊:“吾皇万岁。”

    刀孙二位仙师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化作两道遁光飞离此处,此地的一切已然与他们再无任何关系,仙师一系再无任何获胜的希望可言。

    陈小山收了异像,自空中徐徐落下,走到这位将军身前,说道:“你起来,不要乱喊。”

    王霆渊闻声抬头,擦了擦泪眼,才看到眼前这位高大的年轻人有六七分像陈大将军,却真的不是他,不由手足无措,心想,这可真是罪上加罪了,那徐平江说我是倒霉蛋,一点也没错。

    又想,我如今了了心愿,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