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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0,胡不归

    居然有人敢当面偷袭副帅,常燕衡怒不可遏,当即虎吼一声:“放肆!”他纵身一跳,人在空中时右掌托有一团头颅大小的紫电冥雷,左手将铁山王座化为甲胄向下一抛,正好罩在打量景致的陈小山身上。

    紫电冥雷赫赫扬扬,还没出手便将偷袭者的法力击散,连崖下大河的奔流之势也被阻了一瞬,使得蒸腾至河面上的水气空了一霎。

    “来得好!”偷袭者称赞出声,扬手打出一道神出鬼没的刀光。刀光如火如荼,在与常燕衡相隔数十丈处没入虚空,再次出现时已经织成一座疏而不漏的樊笼,四角各有一团精灿灿盘子大小的金光,定住四方,将常燕衡罩在其下。

    只听常燕衡狠啐一口,骂道:“姓钱的,以往我是打不过你,这次便让你吃个教训!”说话的同时将紫电冥雷一抛,顿时有一连串的雷霆之音炸响,撼动四野,将刀网炸得漏洞百出,网角的四团精光上也隐隐现出字来:围、定、罩、杀。

    陈小山见阎罗印玺中的那一股紫电冥雷已然涨至手腕粗细,其内中的法力层次悍然达到了二十重,心知这位钱德辉多半讨不到好。

    刚才他没躲也没出手,自然是猜到偷袭之人的身份。

    唐继先曾经说过钱德辉此人,可能因为他们俩的关系不太对付,所以嘴里也没什么好话。陈小山从他一通嗤之以鼻的话里得出了一个结论:钱德辉法力深厚,尤其好斗。

    钱德辉所学的是一门秘符术,后来得了胡帅指点,将两招冥莲刀经化于符术之中,自以为得意,殊不知这般做法有一个致命缺陷:秘符术与冥莲刀经本身并不契合。

    唐继先是这般说的:冥莲刀经是九幽门真传,有禁锢天地之能,而秘符术的要旨在于每一枚秘符都各具奇妙,现下被硬生生的拗在了一起,两者皆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钱德辉的修为仅次于王陵渡,自然要高过从前的唐继先不知多少,所以即便唐继先有了胡帅的指点,能看出端倪,也改变不了排位最末的情况。

    而今常燕衡的紫电冥雷堂皇正大,纯一不杂,其中的法力层次又不低,只要抓住对方的一处漏洞即可破网而出,所以陈小山毫不担心他会吃亏,此时只原地站定打量周遭,对现下正在头顶百丈相斗的二人不加理会。

    他方才从山腰处的传送阵出来就落到了崖上,这里地势陡峭,少有草木,满眼都是突兀的怪石,到处充满铁锈的气息,就连从前偶然可见的鬼物也看不到一个。

    看着滔滔河水,陈小山不由想起了游丝剑法中的胡不归一式。

    这一式的原文比虫不知还奇特,一眼根本瞧不出文字,而是一幅幅图画连起来的画卷。画卷绵延不断,常看常有,每一副都不相同,其中一幅画的正是这样一条大河。

    大河奔流势不可挡,但是却不见浊浪排空,河面上有一青衣女子,不悲不喜,临水照花,与河水的匆匆来去毫不相干。她时而蛾眉轻蹙,时而拔剑轻吟,浑如天成,将种种慨然全数还于天地。

    “胡不归,胡不归,长河去无回。我只轻舞掌中剑,愿把唏嘘葬翠微。”

    有那么一刹那,陈小山忽然有种莫名的感动之意,以至于眼眶有些发湿。人世间很多事情恰如一条长河逝去,到后来无声无息,连浪花也抓不住一朵,就像娘亲再也扯不着的袍角,唯有自己掌中的飞剑才能相伴最后。

    画面转向河堤,天空上飘着细雨,桃花含苞待放,春已到来。青衣女子收起飞剑,踩着河水一步步走到桃树下,意态闲适。她并起两指,剪一根雨丝,又截下一缕春风附在其上,送往枝头一簇粉红羞涩的花苞,刹那间整条河堤上的桃花接连绽放,灼灼其华。

    “胡不归,胡不归,素手点春辉。细雨轻风动人处,丝丝缕缕染芳菲。”

    祖师,她不寂寞吗?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陈小山不由想起师姐,两人分别至今已有年余,想必师姐应该还在闭关吧?她得了天河正法,又有飞天炉助力,破境应该无碍。是了,前不久从裴秀那里得来的那件六阶法器很合适,正好可以送给她做礼物,不过还得改一改才好。

    转念一想,师姐要强,不愿以花朵自居,之前已经送过一枚珠花和一串水行珠子,再送她法器未必合适。

    陈小山忽然觉得有些头大,因为冥河派还有个商姑娘在等自己回去,看她的架势是要赖上自己了,可这事实在不好办啊......

    陈小山摇摇头,再去看画卷时遍寻不见,当下定了定神,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打斗。

    此刻这两位正在角力,钱德辉咬着腮帮子盯着一脸不服输的常燕衡,四只拳头顶在一起,谁也不肯相让。又过了须臾,两人同时哈哈一笑,收了法力降下身形。

    常燕衡收回铁山王座穿在已身,右臂横胸,微微躬身:“副帅,我这就要赶往前线,后会有期!”不等陈小山回答,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消失于长河奔流的方向。

    那边是无回通路的出口,穿过守护阵法就是无边无际的险恶之地,不仅要防备各种残暴的阴灵厉鬼偷袭,单是紊乱的元气就不容易对付。

    且说常燕衡的遁光在远处刚一消失,钱德辉随即弹出几点白光没入山石间,之后一脸肃穆的看着常燕衡飞远的方向,缓缓抽出一柄七尺飞剑,拔下剑鞘击打剑身,高歌曰:

    山环环兮围立,水湍湍兮如烟。

    披铁甲兮拔剑,路漫漫兮心安。

    同敌忾兮生死,共征战兮经年。

    人鬼争雄兮乱世,与君同袍兮并肩。

    山崖下,大河中,看不见的云深处,瞬时响起一连串击打剑鞘的声音,有数十人跟着钱德辉一起吟唱,歌声激越昂扬,回荡在天地之间,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