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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不知两人互相谈了些什么,最终一句“如今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结束了谈话。

      是夜,虞惜霜躺在床上,心跳莫名加快,她总感觉即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明月从窗边渐渐升起,花柳朦胧的影子在墙上跳动,翠烟和紫鸢就站在外面,各位宗门长老们赠与她的法宝一一清点,装进贴身衣物里。

      虞惜霜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会让她如此紧张,许是今日下午宫彦的话给她心中埋下了种子?

      “小小姐,您且安心睡吧,一切有我们守着呢。”紫鸢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给她心里多了几分慰藉。

      虞惜霜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自己的眼眸闭上,整个人的意识逐渐下沉。

      虞惜霜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下意识起身翻看四周,发现早已变了模样。

      精致的床榻上面落了一层细细的灰尘,装饰的花瓶,做工古朴的桌凳被蒙上了白布,一看就是许久未曾有人打扫的模样。

      虞惜霜下意识生疑,睡觉前还在景义府里,再睁眼便换了一副模样,这不会就是宫彦脸色发黑的原因吧?

      虞惜霜缓步走了出去,依然是熟悉的院落,只不过衰败了许多。

      墙角的古树早已枯黄腐朽,窗边的花柳也没有之前看到的那般茂密。整个屋子,整个院子都落上了一层蒙蒙的灰尘。

      虞惜霜顺着院子里的小路走了出去,一路走过每一个院落,最终在花园里看到几位面色枯黄的小厮女婢。

      “那边的几位,我能同你们问些东西吗?”

      虞惜霜跑向前去,想要从他们身上问出些东西来,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虞惜霜,还是在自顾自的洒扫着。

      虞惜霜还以为是距离他们太远,他们不曾听到自己的喊声。只待到她跑近时,一位女仆目光呆滞地朝她走来。

      虞惜霜匆匆忙忙的停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女仆径直朝自己走来,她下意识紧闭双眼,担心自己被撞倒在地。

      直到身上恍惚一凉,睁眼在向四周看去,才发现女仆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如今已经拿着工具,远远的走到她身后去了。

      虞惜霜这才想明白,她自己恐怕是以一种灵魂状态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虞惜霜站在几个人旁边,静静的看着他们打扫。

      眼前这几个奴仆身上穿的不过是最简单的麻布衣裳,每日打扫容易染上脏灰,便都穿深色衣服。

      他们眼神呆滞,面目枯黄,脸颊处或深或浅的凹陷了进去,手指干瘦如枯木枝,脚步虚浮无力。

      “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不知过了多久,扫地的小厮将手中的工具扔到地上,手撑着亭阁的柱子同几人说话。

      “小五,你且忍一忍吧。府主大人已经亲自发了船,我们一定会熬出头的。”

      几人之中最为年长的婢女看向他,眼里藏着一丝浅浅的希望。

      听到那婢女这样说,其余的几人也忍不住纷纷插嘴劝着那个小厮。

      “多年大旱又逢鼠疫,咱们能活下去已是不易,如今就不要再想这么多了。”

      “是啊,距离府主发船前往海上才不过三日,你也莫要心急啊!”

      被别人称为小五的小厮无奈的叹了一声气,看着眼前的几人,轻轻摇了摇头。

      “近海附近都捕不到鱼虾,山田上也没有什么瓜果丰收,如今城中百姓已经饿得吃不起饭了。这叫我如何不担忧?”

      为首的那个女仆蹲在几人面前,眼含悲戚。

      “是啊,我听闻城郊已有易子而食的家庭了,倘若城主再不寻粮回来,恐怕大家就撑不住了,这郡府终究是要乱了。”

      虞惜霜几人的话未曾听完,就继续朝院落之外走去。还走过大堂,走过垂花拱门,一路出了府主宅邸。

      几十年后的宅邸是什么模样,几十年前的宅邸也不曾发生过改变。

      她看着府主宅门前寂静的大街,下意识向其他街道走去。

      在许多不知名的小巷子里,躺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或高或矮,或男或女。全部身着暴露,衣裳破烂,一卷草席潦草的铺在地上供他们休憩。

      虞惜霜远远看着巷子,眼含热泪,一步一步朝巷子深处走去,她要亲眼看一看,当年的人民是受了何等的苦难。

      一双双赤足裸露在空气之中,指甲缝里满是脏污,有些人的脚踝等处还有擦破的伤痕,有些更是血肉模糊。

      不少人气若游丝,只恐时日无多,他们的双颊深深的凹陷,一双手臂是可见的皮包骨头。这是虞惜霜第一次见到这般瘦弱的人。

      白发老头无声呻吟着,手里不住的想要抓些东西,身旁的老妇看着他小声哭泣,双手合十不停的祈祷着。

      一个不过四五岁稚龄的小女孩,穿着灰扑扑的麻衣,双手双足裸露,正坐在墙角尖锐的大哭着,哭声撕裂人心,听得虞惜霜心里发堵。

      还有不少人瘫坐在墙角,无力的喘息着,等待着天上的太阳从地平线落下,等待着新一日的升起。

      有些人小声祈祷自己能在这荒年里多活几日,有些人渴望府主大人带着粮食归来。

      整个巷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酸味,臭味以及一种受伤后的血腥味,种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扑入虞惜霜的鼻腔。

      即便虞惜霜深知自己是灵魂状态,无法触碰到这些正在饱受苦难的人民,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将心酸涌上了心头。

      不知不觉中,她带来到了一处较为整洁的巷子。

      巷子里的百姓相比较前一个巷子,精神状态好了很多,面色也红润了不少。甚至在不少男人的身上,还看到了丰收年才有的强壮。

      巷子的中心处是一扇朱红色的木门,那小门紧紧闭着,旁边却围了不少百姓。

      有些人跪在旁边,有些人站在墙角,但是都死死的守着距离大门最近的地方。

      虞惜霜走上前去,看着门口最前方面目饱满的几人,心中生疑。

      如今身处荒年,他们是如何吃的这般丰盈健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