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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民不与官斗

    进城的队伍缓缓前行,刘喜他们还是到了城门前,已经有官兵注意到他们。

    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与通缉令上的说法相符。

    一个官兵手拿通缉告示,目光凝重地朝刘喜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刘喜的心跳上,叫她连呼吸都不能。

    怎么办?

    不如装病?

    传染病,解开围巾就会传染的那种?

    这样的话,官兵会不会不允许她进城?

    刘喜心里飞快地思索着。

    好像进不了城也比让官兵当成通缉犯直接带走强。

    大不了叫刘铁兰和申良君先进城拜访牛公子,说不定他有法子呢?

    那官兵就快到她面前了,刘喜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将手捂上了口鼻,准备咳嗽。

    “师侄!”

    熟悉的声音传来,引得刘喜和那个官兵一同朝来人望去。

    竟然是宋有贞!

    就见他扯着唇从城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上跳下来,正笑眯眯地朝他们走过来。

    官兵不认得他,下意识用拿着器械的手拦住了他。

    “干什么的?退到一边去!”

    立时有马车上紧跟着下来的一个小管事上来给官兵塞银子。

    “官爷,求您给行个方便,这几位是牛公子的客人,公子特意喊我们过城门来接的。”

    想来那牛公子定是在哈拉宾鼎鼎有名的人物,官兵一听他名号,登时虎躯一震,收了器械,看也不看刘喜他们一眼,就把人给放行了。

    宋有贞也不多耽搁,走到刘铁兰身前,笑呵呵道:“上车再说吧。”

    三人于是跟着宋有贞一道上了牛府的马车。

    一直等到车子开动,透着车窗瞧着官兵再没注意他们这边,刘铁兰才敢向宋有贞提问。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师叔?您怎么知道我们今日会到哈拉宾,还在这里等着接我们?”

    不等宋有贞开口,先前那位小管事抢着说道:“我们哪知道啊?不过是估摸着你们这两日定要到,跟这儿等了三天而已。”

    宋有贞偏头看那小管事,知道他劳碌这几日,心中有怨气,不与他争辩,只依旧笑着打量了一番三人,最终将目光落到刘喜的身上,道:“年初牛公子收到了李老板的信,本想等过了年,托我去一趟海参崴,亲自把你们接过来。不想大年初一李老板就出了那种事儿。

    我们想着你们定是要往这边来的,冒然去接,怕和你们错过了,只好算着日子,在城门前等,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把你们给等到了。”

    宋有贞的话里信息量挺大的,刘喜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条。

    他们大年初一那天就知道李金水炸死佟大人的事了。

    “师叔公可有我师父的消息?”

    这个辈分挺乱的,叫坐在边上的刘铁兰好生尴尬。

    可大伙儿都知道刘喜问得这个师父,是李金水。

    这阵子他们三个为了躲避通缉,一直隐姓埋名、偷偷摸摸地赶路,压根就没有机会也不敢去打听李金水的事儿。

    就连他们的通缉画像只有刘喜的比较像这件事,还是方才在报纸上看见的。

    这会儿得知宋有贞他们消息灵通,刘喜便迫不及待地想探听一番了。

    不过一说起李金水的下场,宋有贞又难免叹息。

    “我早该想到李老板不是那种苟且偷生的主,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能忍。”

    宋有贞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

    “据说他和那个姓佟的一起在屋子里,爆炸发生以后,整间屋子都炸飞了,李老板更是——更是连个全尸都没落下,还有他那头老牛牛叫天,说是死活要护主,被发现的时候身上插着十几把钢刀,噗噗冒血,那一双牛眼还死死盯着李老板的方向,真是万物有灵。”

    一想到牛叫天那日是为了救他们才落得这种惨状,刘喜他们都挺难受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爷子好好的,作甚非要去炸死那姓佟的?”

    刘铁兰实在太好奇了,忍不住问道。

    这一点刘喜和申良君也很好奇,齐齐朝宋有贞看过来。

    宋有贞便开始摇头叹气。

    “官府后来去搜查了李老板的家,在主屋发现了一封遗书,揭露了那姓佟的干的丑事。原来他因为对其长姐有不伦的情感难以纾解,长此以往,便入了戏,喜欢找戏里的弟弟糟践。

    当年李老板的女儿生得活泼可爱,还有一把好嗓子。

    但李老板管得严,不许她学戏,她便自己偷着学,还误打误撞,进了那姓佟的组织的票房未茗轩。

    不想第一次入票房,就被那姓佟的打上了主意,还趁着李老板带徒弟登台的当口,把人骗到海参崴去唱戏。

    等到李老板协同老妻一道追到海参崴,他女儿早给那姓佟的糟蹋得一时气不过,跳井身亡了。

    李家婶子受不了打击,也就跟着去了。

    只剩下李老板想要讨个公道,声称要去官府报关,谁知那姓佟的人面兽心,竟叫人下死手,险些打死李老板,亏得他命不该绝,捡回了一条命,却也落得个终身残疾,再不能登台唱戏了。”

    听到这里,刚刚还有些怨气的牛家小管事愤怒地砸了一下车厢,道:“如此血海深仇,真是活该叫那姓佟的挫骨扬灰!只可惜了李老板一条命了!”

    “既然如此,那这姓佟的该杀啊!为何还要通缉我们?”申良君有些不服气。

    其余人却不再说话了。

    这些人里,也包括刘喜。

    她的家人什么也没有做错,还不是上头的人一句话,就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李金水毕竟是杀人了,杀的还是朝廷的郎中。

    所谓民不与官斗,说的不是民不要与官斗,而是民不配与官斗。

    官再有不是,他也是朝廷的官,是老祖宗和皇上选出来的官。

    他的不是只能由老祖宗和皇上来定,轮不到一个老百姓动手,不然就是在昭告天下,说老祖宗和皇上错了,是在明晃晃地打老祖宗和皇上的脸。

    佟贼该杀,可无视老祖宗和皇上脸面的老百姓更是该杀!

    这便是皇权社会永远绕不过去的理儿。

    若老百姓不想遵这个理儿了,就只能不要这个老祖宗和皇上,自己当家做主。

    可谁有这个本事,又有这个胆儿呢?

    不就是因为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儿,所以才只能老老实实做个老百姓吗?

    想到这里,刘喜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李金水的仇人,不过是个五品郎中,他想要复仇尚且如此艰难。要筹备六年,找准时机,还得阴差阳错地遇到她这样合适的人选做饵子才能成功。

    她的仇人可是内阁总理宇文世科,她若要复仇,得付出多少努力,考虑多少事情,向上迈多少台阶才行啊。

    她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她的未来不该有一丝懈怠,要把每时每刻都用在唱好戏上才行!

    而且,她绝不学李金水,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搭在仇人身上,她要走正途,正大光明地将仇人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