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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我不需要知道

    喜宝下意识想躲,却被那人轻声叫住,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已经卸了妆换好了衣裳的梅子澜。

    “所以你前两日是故意把《红梅阁》这出戏推荐给我的?”

    廊下寂静,角落的黑暗也遮不住梅子澜那双澄净深邃的眼眸。

    浅浅的愧疚之感由心底萌生,喜宝不敢去看梅子澜的眼睛。

    “你就当是被我利用了吧,等事成了,我会找机会给你赔罪的。”

    喜宝仰头看天,夏日天亮得早,再耽搁些时候就要坏事了。

    于是她不再与梅子澜解释,转身就要走。

    “哎!”

    梅子澜叫住她,等她回头,便面不改色地与她说:“大宋班头像是有心事,这会儿在苏班头屋里说话,我来就是特意告诉你这件事的。”

    喜宝讶然看他,无法与他言语什么,只将一切感激之情含在一丝笑意里,匆匆对他点了个头,便直奔苏云卿的住所去了。

    然而晚上睡不着觉的,又何止他们?

    梅子澜送别了喜宝之后,一回头就瞧见了隐在阴影里的谭小福。

    “你都听见了?”

    梅子澜有点慌张,喜宝要做的事他可以不问,但要是因为他暴露了行踪,引得谭小福也知道了,声张出去,他便难辞其咎了。

    不想谭小福却惨然一笑,从阴影里走出来道:“听是听见了,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他说着,不禁看向喜宝离开的方向,叹着气道:“到如今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用意是什么,我始终一无所知。不论我多么努力,她始终不与我交心。”

    话说一半,谭小福苦涩咧唇,忽的偏头看向梅子澜,“但她好像——什么都愿意跟你说?”

    梅子澜双眸微睁,极坦然地说道:“我也不曾从她那里听到过分毫。”

    “可你好像也不用刻意去听。”

    比起对喜宝的事一无所知,梅子澜不问既知这件事,才更让谭小福难受。

    梅子澜则也偏头看他,波澜不惊的面孔总像水一样柔和,可以洗去任何棱角。

    无论谁看见他的脸之后,都会变得柔软起来。

    许久不曾与梅子澜这样近距离的对视,连谭小福也在惊诧梅子澜身上的变化。

    分明初次见面时,他还是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男孩,遇到人说起他的身世,他总会垂下肩头,变成一副更加弱小的模样。

    但如今不过短短四年,他模样也完美了,性子也更自信了,他甚至还学会了控场。

    同样是在戏台上能唱正角的角儿,谭小福却觉得自己已经无法从梅子澜身上争到半点光辉了。

    “那你又为什么会好奇?”

    梅子澜淡淡地问。

    谭小福于是转过头,继续看向黑暗处,唇角带着些许笑意。

    “不觉得她很神秘吗?一个小女娘,分明有更容易的道路,却偏要孤身一人闯梨园,什么都要争最好,却从来不解释,也很难看到她沾沾自喜。

    她好像永远没有真正快乐的时候,眉眼之间总带着一抹忧思。

    我每次见到她都在好奇。

    她是谁?到底经历过什么?她想要做什么?

    难道你不好奇吗?”

    梅子澜摇头,“我不需要知道。”

    “哈?”

    谭小福觉得梅子澜很好笑。

    班头们都说他是入了化境了,难道他自己也觉得他是个人物了?

    说起话来都这么飘飘然的,让人看不到人气儿。

    结果梅子澜的眼神却更坚定了。

    “我只要能帮她就好了。”

    他说完,也不与谭小福打招呼,转身就走。

    谭小福不会去告发喜宝的。

    正如他分明也觉得装神弄鬼之事是喜宝搞出来的,却仍旧为了帮她脱困,而专门叫人给叶荣臻他们送信,叫他们赶紧回来。

    梅子澜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至于喜宝到底要对苏云卿和宋启文做什么,他不需要去关心,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最好没人知道才好。

    自从看过了梅子澜李慧娘的扮相,宋有贞心里总是不怎么踏实,一回到前院班头房,他就直接进了苏云卿的屋子。

    “这大晚上的,你进我屋作甚?如今可不是小时候了,我可不跟你一块睡。”

    苏云卿刚在宋有贞那儿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儿正睡不着觉,要跟宋启文使小性子撒气。

    宋启文却没这个闲心哄他,匆匆忙忙进了屋,小声与苏云卿说道:“你别闹,我只问你,你方才瞧见喜君的扮相,难道就没想起来点啥?”

    苏云卿神色一凛,他当然想起来了,刚看见梅喜君的扮相,他整个人愣了好半天。

    那一颦一笑,神色气质,简直与他们师父当年不相上下。

    “你是昏了头了!他是梅喜君,可不是咱师父,你慌什么?”

    苏云卿才不信邪,他不光自己不信邪,还要压着宋启文也不信,两个人的力量总要比一个人大的。

    不然这么多年,他哪有底气和宋有贞斗?

    宋启文瘫坐在一旁,丢了魂儿似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喜君,可是不知怎的,我这阵子总想起咱师父。

    你说当年要是咱们狠狠心,不单指望着有贞,把行头卖了去给师父买药,他老人家是不是能多陪咱们几年?”

    一说起这事儿,苏云卿唇角也跟着抽动,可他始终不觉得当年他有错,是以他立即训斥宋启文道:“你这会儿翻扯当年的事儿作甚?行头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命根子,咱们卖行头,就是要他老人家的命。

    要真是这样,就算事后师父能康复,戏班要靠什么活下去?

    人活着,总要为将来想的不是?”

    “可我这心里——”

    “别说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咱师父也会体谅咱们的,不然他早入咱们梦了。”

    苏云卿说完,瞧着宋启文还是不踏实,便又劝他道:“你要真不踏实,过两天中元节,我陪你去给师父烧些纸钱去,再带上咱们各自的徒弟过去给他瞧瞧,叫他知道他也有传承了。

    咱师父是个明事理之人,他会体谅咱们的苦衷的。”

    宋启文说不过苏云卿,只得叹着气应下。

    苏云卿便急急将他送出门去。

    他两个师兄弟总在一处,又都没成家,外头总有些不好的传言,他不喜欢,所以夜里从不叫宋启文进他屋,这会儿把人送走,也像送瘟生一般,满脸都写着嫌弃。

    “你快些回去歇着吧,别等到明早被学生瞧见一双熊猫眼,再叫人多想了。”

    宋启文哼哈应声,径直回屋去了。

    苏云卿才松一口气,也准备回屋,忽觉眼前一抹白影飘过,定睛看去,却又没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