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
三十五年后。
“噗——咳咳……”
白纸黑字的文书之上顷刻间多了一摊血迹。
“魔君……”
穆清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别激动。
玄峰的眉头皱的很紧，穆清的身体最近越来越差了，这可如何是好？
“魔君，属下帮你去叫魔医过来。”
穆清抬手擦掉嘴边的血，“不碍事，本君下去休息会儿就行，你帮本君把剩下的这些文书处理一下。”
“可是您的身体……”
穆清捏了捏眉心，“无妨，那些魔医不是都看过了嘛，千篇一律地说是要静养，也看不出个花儿来，还不如不见，本君乏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玄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听从指令，“是。”
穆清回到自己房间，四下无人时，他抬起一手捂住脸颊，身体不停地颤抖，看起来有一股异常的虚弱感。
他的步伐缓慢，一步步地挪到床边躺下，胸口一阵闷痛，让他有种窒息感。穆清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望着天花板，心里有些悲哀。
三百多年，他终究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没留下。
穆清稍稍休息了片刻，待胸口的疼痛不再像方才那般折磨人之后才坐起身来，伸出手往床边的小柜探去，他的手指修长，还带着不正常的惨白……
白星端着新沏好的茶走进殿中，刻意放缓步子，避免惊扰到主座上正闭目养神的人，她的脚步轻得几乎令人察觉不到，然而座位上的一手撑着脑袋的穆澈还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睁开眼睛，朝面前的桌子抬了抬下巴，“就放这儿吧”。
白星点点头，走上台阶将茶放下，盯着那个已经空了的杯子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将茶杯蓄满。
穆澈看她弯腰的动作，出声道：“长高了？”
白星放下茶壶，闻言伸手摸摸头，有吗？她好像没感觉到。
穆澈见她一脸茫然，被红叶气得肝疼的心情也好了些，他猜想得到她的来意，思及此处，刚有所好转的面部表情又垮了半分，“你是来劝我，来为红叶求情的？”
白星咬了咬唇，虽有些彷徨，但还是在否认和承认之间选择了后者，缓缓点头，打着手势比划，“姐姐在天界待了很久，那里有人要成亲了，她很想去看看。”
穆澈脸黑了，“她让你来的？”
白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天真无比，“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为什么？”穆澈眯着眼睛“警告”她，“说实话。”
刚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的白星：“……”
白星脸色讪讪，有些发窘，“听说穆澈哥哥没同意，但是姐姐现在在收拾包袱了，哥哥拦不住姐姐，我来象征性的劝劝，给你们找个台阶下。”
穆澈莫名的有点儿看戏的感觉，“台阶？要是我不打算同意呢？你打算怎么办？”
白星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不管哥哥同不同意，星星对外都说哥哥同意了，知道的人多了，你就不好意思反悔了。”
“……”
穆澈咬着后槽牙，亏他以前还把小丫头当小绵羊，她这鬼精鬼精的，现在还小，以后谁还奈何得了她？
穆澈皮笑肉不笑，语气听起来都是咬牙切齿的，“你倒是挺厉害啊？”
白星以为他生气了，缩了缩脖子，瑟缩了一下，慌忙地比划着，“哥哥，对不起……”
穆澈知道自己这是吓到她了，张嘴欲辩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那……算了，同意，我同意，这可还行？”
抓问题还是得从根上抓起，一贴药就见效，果然白星听后就顾不得害怕，直接喜笑颜开地直点头了。
穆澈白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初红叶将白星带回来时穆澈虽然不忍，但也是万般不待见的，一个见了心生不适，一个见了恐惧愧疚，头十年里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后来还是红叶出面后才有所改观。
白星养在她那里，认错之后打定主意诚心改过，她又为穆澈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么一直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承红叶的情，穆澈勉强答应，渐渐地他也发现了白星的变化，不过和红叶关注的点完全不一样。
白星看起来白白净净，可可爱爱一个小姑娘，瓤子里也挺腹黑啊，再过个几百年恐怕和他不相上下。
别看白星鬼主意不断，但耍得都是小聪明，经过了之前那些事，大事上她碰都不碰，闭耳闭眼闭口，一点儿也没有沾染的意思。
穆澈偶尔兴趣来了还会故意挖坑给她跳，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这时的白星就只小猫一样，先探探爪子，发现穆澈不是真的需要她之后果断摇头拒绝，避开穆澈这个坑货。
任穆澈怎么想都没想过白星私底下会是这种性格，莫名其妙地戳到了他的萌点，觉得这姑娘还挺好玩，收来当个妹妹逗逗也不是不可，所以才会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这时，黑羽从门外进来，对穆澈行礼道：“黑羽见过殿下，殿下安好”。
穆澈道：“起吧，此时过来可有什么事？”
“回殿下，魔君来访。”
“穆清？他来干什么？”
穆澈迷惑不解，白星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后两步，默默地站在旁边。
“属下不知，那可要魔君进来？”
穆澈无语，“当然进来，怎么说他也是魔君，身为臣子，岂有不让魔君来自己府邸的道理？”
黑羽也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白痴问题，略有一丝窘迫，“是，属下知错。”
白星一晃神黑羽人就没了，她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迷茫不已。
穆澈看出她的不对，问道：“怎么了？”
白星回头对他打手势，“哥哥，我现在走是不是来不及了？”
她没了灵力，现在算是个普通魔族，没法使用法术瞬移，只能从正殿出去，但这种时候出去势必会和魔君碰面，于礼不合。
穆澈扬眉，颇为肯定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站这儿吧，说不定待会儿还能给红叶传个话，若是需要你离开的时候再跟着黑羽走不迟。”
白星摸摸鼻子，轻轻颔首，不再说话。
穆清在黑羽的带领下走进殿中，黑羽正要出去穆清就道：“不必了，我就说两句话，估计还没走出这里你们就知道了，还避什么嫌？”
他想说什么？
穆澈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他敏感地听到穆清方才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君”，他想干什么？
果然，穆清来这里的第二句话就让殿中的人的脸色大变。
“穆澈，我不想做魔君了，这个位子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今天我给你，你要不要？”
殿里一片寂静，穆澈常年都扬着的嘴角完全掉了下来，一张脸上布满阴霾，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海面，让白星和黑羽的心开始打鼓。
穆澈凶狠地盯着殿中的穆清，缓慢而又威胁地道：“你说什么？”
穆清显得一派轻松，“我说，我不想最这个魔君了。我在魔界做了三百多年的苦工，穆澈，你告诉我，我这么多年有哪里没有尽心尽力？有哪里没有做好？善待老臣，善育子民，励精图治，结果呢？就因为我是个半魔，你们每一个人都不服我。
贵族和臣子阳奉阴违，蛊惑人心，平民跟着他们一起反我。震慑，说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震，谣言越传越大，他们也越来越不服我。穆澈，你告诉我，除了玄峰，还有谁是真心实意站在我这边的。”
穆澈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穆清清楚他的答案，露出一个了然地微笑，带着几分肆意地道：“穆澈，我累了，我不想留在这里，把心思耗费在一群白眼狼身上了，这个牢笼我待不起了，也不想待了。
穆澈，你安插在我身边的钉子可以撤回来了，至于玄峰……他是个好属下，只认魔君，不认人，你不必防他。”
……
南絮挽着闻天往外走，两人一起送灵雨出去，闻天边走边叮嘱道：“灵雨，路上小心，回去后好好照顾自己。”
灵雨失笑，“我知道了，你现在倒有了师父当年的样子了，唠唠叨叨的。”
闻天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为你好？”说完回头看着身后的殿门，感叹道：“婚拜高堂，而高堂不再。”
灵雨闻言也安静了下来，南絮见状心咯噔一下，努力缓和气氛，“别那么悲伤嘛，真人若是看到你们这样，怎么开心得起来？”
闻天摸摸她的脑袋，“说的也是”。
实话说，隔了这么多年，要放下的也该放下了，可一想到师父，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难过，然而日子照样得过，人总不能活在过去。
闻天转头看向灵雨，“灵雨，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一路小心。”
“嗯，师兄，渊然不能来上仙界，我来的话可能青门宗也会有动作，所以我当天应该晃一圈就走了，不过渊然的意思是那天把天复留下给你看着场子。”
闻天、南絮：“……”
看场子？灵雨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词儿？看来这人在三千城过得挺滋润啊？要不要再来两把赌局？
“噗——咳咳……”
白纸黑字的文书之上顷刻间多了一摊血迹。
“魔君……”
穆清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别激动。
玄峰的眉头皱的很紧，穆清的身体最近越来越差了，这可如何是好？
“魔君，属下帮你去叫魔医过来。”
穆清抬手擦掉嘴边的血，“不碍事，本君下去休息会儿就行，你帮本君把剩下的这些文书处理一下。”
“可是您的身体……”
穆清捏了捏眉心，“无妨，那些魔医不是都看过了嘛，千篇一律地说是要静养，也看不出个花儿来，还不如不见，本君乏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玄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听从指令，“是。”
穆清回到自己房间，四下无人时，他抬起一手捂住脸颊，身体不停地颤抖，看起来有一股异常的虚弱感。
他的步伐缓慢，一步步地挪到床边躺下，胸口一阵闷痛，让他有种窒息感。穆清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望着天花板，心里有些悲哀。
三百多年，他终究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没留下。
穆清稍稍休息了片刻，待胸口的疼痛不再像方才那般折磨人之后才坐起身来，伸出手往床边的小柜探去，他的手指修长，还带着不正常的惨白……
白星端着新沏好的茶走进殿中，刻意放缓步子，避免惊扰到主座上正闭目养神的人，她的脚步轻得几乎令人察觉不到，然而座位上的一手撑着脑袋的穆澈还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睁开眼睛，朝面前的桌子抬了抬下巴，“就放这儿吧”。
白星点点头，走上台阶将茶放下，盯着那个已经空了的杯子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将茶杯蓄满。
穆澈看她弯腰的动作，出声道：“长高了？”
白星放下茶壶，闻言伸手摸摸头，有吗？她好像没感觉到。
穆澈见她一脸茫然，被红叶气得肝疼的心情也好了些，他猜想得到她的来意，思及此处，刚有所好转的面部表情又垮了半分，“你是来劝我，来为红叶求情的？”
白星咬了咬唇，虽有些彷徨，但还是在否认和承认之间选择了后者，缓缓点头，打着手势比划，“姐姐在天界待了很久，那里有人要成亲了，她很想去看看。”
穆澈脸黑了，“她让你来的？”
白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天真无比，“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为什么？”穆澈眯着眼睛“警告”她，“说实话。”
刚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的白星：“……”
白星脸色讪讪，有些发窘，“听说穆澈哥哥没同意，但是姐姐现在在收拾包袱了，哥哥拦不住姐姐，我来象征性的劝劝，给你们找个台阶下。”
穆澈莫名的有点儿看戏的感觉，“台阶？要是我不打算同意呢？你打算怎么办？”
白星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不管哥哥同不同意，星星对外都说哥哥同意了，知道的人多了，你就不好意思反悔了。”
“……”
穆澈咬着后槽牙，亏他以前还把小丫头当小绵羊，她这鬼精鬼精的，现在还小，以后谁还奈何得了她？
穆澈皮笑肉不笑，语气听起来都是咬牙切齿的，“你倒是挺厉害啊？”
白星以为他生气了，缩了缩脖子，瑟缩了一下，慌忙地比划着，“哥哥，对不起……”
穆澈知道自己这是吓到她了，张嘴欲辩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那……算了，同意，我同意，这可还行？”
抓问题还是得从根上抓起，一贴药就见效，果然白星听后就顾不得害怕，直接喜笑颜开地直点头了。
穆澈白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初红叶将白星带回来时穆澈虽然不忍，但也是万般不待见的，一个见了心生不适，一个见了恐惧愧疚，头十年里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后来还是红叶出面后才有所改观。
白星养在她那里，认错之后打定主意诚心改过，她又为穆澈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么一直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承红叶的情，穆澈勉强答应，渐渐地他也发现了白星的变化，不过和红叶关注的点完全不一样。
白星看起来白白净净，可可爱爱一个小姑娘，瓤子里也挺腹黑啊，再过个几百年恐怕和他不相上下。
别看白星鬼主意不断，但耍得都是小聪明，经过了之前那些事，大事上她碰都不碰，闭耳闭眼闭口，一点儿也没有沾染的意思。
穆澈偶尔兴趣来了还会故意挖坑给她跳，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这时的白星就只小猫一样，先探探爪子，发现穆澈不是真的需要她之后果断摇头拒绝，避开穆澈这个坑货。
任穆澈怎么想都没想过白星私底下会是这种性格，莫名其妙地戳到了他的萌点，觉得这姑娘还挺好玩，收来当个妹妹逗逗也不是不可，所以才会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这时，黑羽从门外进来，对穆澈行礼道：“黑羽见过殿下，殿下安好”。
穆澈道：“起吧，此时过来可有什么事？”
“回殿下，魔君来访。”
“穆清？他来干什么？”
穆澈迷惑不解，白星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后两步，默默地站在旁边。
“属下不知，那可要魔君进来？”
穆澈无语，“当然进来，怎么说他也是魔君，身为臣子，岂有不让魔君来自己府邸的道理？”
黑羽也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白痴问题，略有一丝窘迫，“是，属下知错。”
白星一晃神黑羽人就没了，她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迷茫不已。
穆澈看出她的不对，问道：“怎么了？”
白星回头对他打手势，“哥哥，我现在走是不是来不及了？”
她没了灵力，现在算是个普通魔族，没法使用法术瞬移，只能从正殿出去，但这种时候出去势必会和魔君碰面，于礼不合。
穆澈扬眉，颇为肯定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站这儿吧，说不定待会儿还能给红叶传个话，若是需要你离开的时候再跟着黑羽走不迟。”
白星摸摸鼻子，轻轻颔首，不再说话。
穆清在黑羽的带领下走进殿中，黑羽正要出去穆清就道：“不必了，我就说两句话，估计还没走出这里你们就知道了，还避什么嫌？”
他想说什么？
穆澈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他敏感地听到穆清方才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君”，他想干什么？
果然，穆清来这里的第二句话就让殿中的人的脸色大变。
“穆澈，我不想做魔君了，这个位子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今天我给你，你要不要？”
殿里一片寂静，穆澈常年都扬着的嘴角完全掉了下来，一张脸上布满阴霾，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海面，让白星和黑羽的心开始打鼓。
穆澈凶狠地盯着殿中的穆清，缓慢而又威胁地道：“你说什么？”
穆清显得一派轻松，“我说，我不想最这个魔君了。我在魔界做了三百多年的苦工，穆澈，你告诉我，我这么多年有哪里没有尽心尽力？有哪里没有做好？善待老臣，善育子民，励精图治，结果呢？就因为我是个半魔，你们每一个人都不服我。
贵族和臣子阳奉阴违，蛊惑人心，平民跟着他们一起反我。震慑，说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震，谣言越传越大，他们也越来越不服我。穆澈，你告诉我，除了玄峰，还有谁是真心实意站在我这边的。”
穆澈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穆清清楚他的答案，露出一个了然地微笑，带着几分肆意地道：“穆澈，我累了，我不想留在这里，把心思耗费在一群白眼狼身上了，这个牢笼我待不起了，也不想待了。
穆澈，你安插在我身边的钉子可以撤回来了，至于玄峰……他是个好属下，只认魔君，不认人，你不必防他。”
……
南絮挽着闻天往外走，两人一起送灵雨出去，闻天边走边叮嘱道：“灵雨，路上小心，回去后好好照顾自己。”
灵雨失笑，“我知道了，你现在倒有了师父当年的样子了，唠唠叨叨的。”
闻天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为你好？”说完回头看着身后的殿门，感叹道：“婚拜高堂，而高堂不再。”
灵雨闻言也安静了下来，南絮见状心咯噔一下，努力缓和气氛，“别那么悲伤嘛，真人若是看到你们这样，怎么开心得起来？”
闻天摸摸她的脑袋，“说的也是”。
实话说，隔了这么多年，要放下的也该放下了，可一想到师父，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难过，然而日子照样得过，人总不能活在过去。
闻天转头看向灵雨，“灵雨，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一路小心。”
“嗯，师兄，渊然不能来上仙界，我来的话可能青门宗也会有动作，所以我当天应该晃一圈就走了，不过渊然的意思是那天把天复留下给你看着场子。”
闻天、南絮：“……”
看场子？灵雨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词儿？看来这人在三千城过得挺滋润啊？要不要再来两把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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