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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风起,百花杀

    “我已是万年前之人!”

    延钰子有些感慨,他待在这片元神映射的世界中不知多少年,唏嘘到:“而今沧海桑田,我所知的一些入口不知是否还存在,亦不知大帝是否如同抹去法一般,彻底将天墟也封印了。”

    “你若是想去,那我便告诉你几个地点,只是可能如今那些地方也已易名,这便需要你自己去找了。”

    杨遇欣喜,立刻上前对着延钰子深深一拜。

    延钰子挥手,毫不在意,淡淡说道:“我留在这玉中的元神经过万年消耗,也快消散了,便不再啰嗦了。”

    “要寻天墟,你可去落云湖、沧海、无望崖以及巫山碰碰运气,在此之前你需要入第三境,而且必须能开出至少七丈的红尘海,才有可能勾动天墟。”

    他指着四周交战不休的各式各样的残兵,问杨遇:“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兵器在无人操控,并且已经残破的情况下还在无休无止的战斗吗?”

    杨遇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回想自己一路行来所见残兵的情况。

    他并不敢观察四周的兵器,虽然这片蜃境的主人就在身旁,但刚进来时被那把挂着残甲的大戟劈了一下险些溃灭,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一时难以抹去,如今这四周的残兵只会比大戟更强,试试就逝世。

    残兵在激斗,混乱中似乎又有某种秩序。

    “这些兵器似乎都有自己的目标,即使战场交错,也并不会与其他兵器产生交集,似乎是因为这些残兵上都有着残留的极端元神之力或是心魂执念。”

    延钰子点头:“对,也不全对!”

    “这些残兵的主人,全都是三境界时能开出七丈以上红尘海的天才,他们每一个都比其他同境元神更强盛,业力更强大,心念更坚定,你所知的强者,包括大帝,十之八九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天墟是一个术者成长最快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淋过信徒之血的术者,见识过尔虞我诈,学会信任,学会怀疑,学会以死之志而为战,有了执念,才能比其他人进步更快。”

    “当然,即是战场,自然会有人活着出去,比如我,比如帝;也有人没能走出去,比如这些残兵的主人。”

    “他们到死,都想着再杀一个人,再为朋友挡下一次致命的攻击,元神和执念纠缠在与自己醒不离手睡不离身的兵器上,继续杀敌,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如今这般,沙场无人,黄沙成血,残兵无息。”

    延钰子的眼神有些黯淡。这是一路走来杨遇第一次看见这位潇洒不羁的剑仙人出现这种情绪。

    杨遇试探着问:“前辈……可是想起了什么心事?”

    延钰子不答,停下了脚步,从腰间解下来一个被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长条状物品。

    杨遇站在两步外,看着延钰子的衣摆缓缓翻动。

    风吹着,从未停息。吹起了延钰子两鬓的青丝,轻轻飘动,末端竟染上了浅浅的雪色,像是清秋的银霜。

    延钰子缓缓解开了手中的包裹,从那其中取出一只翠绿的发簪,是一朵盛开的桃花,热情而羞涩,点缀着细长的桃叶,是女子的贴身之物。

    杨遇发现剑仙不再潇洒,反而有些老态,看着像是一个在思念亡友的老人。

    延钰子是剑仙,可从始至终杨遇却没见过他的剑,只喝过他的酒。

    延钰子挥手,一道业光从他手中飞出,没入了杨遇的眉心。

    “这是我的法,你已经身具他法,学不学无可厚非,也可用以佐证自身。”

    “相识便是缘分,我即是剑仙,便再传你一门剑法,是我故人所创,万年前我将她放在了这里,可现在我觉得,她不该陪我埋没在此。”

    延钰子声音低沉,他的元神过于强大,心魂发散不知不觉中感染了杨遇的元神,让后者的情绪莫名低落,空气变得沉静。

    他从包裹中拿起发簪,玉簪在他手中散发出盈盈绿光,玉石质地的桃枝竟抽出绿芽,盛开繁花,握在延钰子的手中,像是一把坚韧又柔弱的细剑。

    “看好了。”延钰子提醒,把杨遇从低迷的情绪中拉回来。

    杨遇正抬头要回话,却又听到延钰子淡淡的声音:“别看我,看剑。”

    杨遇顺从,看向了延钰子抬起的右手。

    桃枝被延钰子举起,粉嫩的桃花在风中颤巍巍得摇晃,像是少女羞涩的笑容。

    “记住这式剑招的名字,风起……百花杀!”

    延钰子淡淡的声音落下,桃枝被抛上了天空,风还在吹,吹落了片片粉色的花瓣。

    小小的桃枝竟飘下了一片氤氲的花雨,充盈了整个眼目,漫天飞舞、飘零,像是蝴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落在地上像是溪水汇入土中,就连血色的沙土都似迎来了新春,冒出了条条花枝,又盛开出五颜六色的鲜花,在风中慢慢的摇曳。

    杨遇的表情并没有看到春景的怡然,而是惊骇,无比的惊骇!

    他看到那些柔弱的花瓣竟飘飘摇摇穿过了四周的残兵激斗所打出的能劈开山河的业光和融化大帝的光雨,飘向残兵所化嘶嚎着撕扯撒下大片血雨的恶蛟妖虎。

    花瓣落于其上,也生出枝条,冒出小小的花苞,一朵一朵又一朵的盛开,生机勃勃,唯美而富有朝气。

    但与之相反的是被花瓣扎根的百丈恶蛟在空中翻腾,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嚎。

    花朵在生长,变得充盈,恶蛟的血肉却在干枯腐化,变成了花朵的养料,业力被抽取一寸寸缩小直至变回了残兵的原貌,风一吹,鲜花摇曳,恐怖的残兵化作细细的沙砾,随风飘散,无影无踪。

    杨遇看到一头头恐怖的仙禽妖兽都在坠落,鲜花越开越多越开越艳,到最后,延钰子身上也绽放开美丽的桃花,无比娇艳,延钰子在迅速的衰老,青丝换白发,玉颜满沟壑,挺拔的身躯变得佝偻,可他却在笑,笑得畅快而潇洒!

    花枝从杨遇的体内长出,花香充满了他的鼻腔,花瓣遮蔽了他的眼眶,在他的视线即将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杨遇还是忍不住违背了延钰子的嘱咐,扭头看了一眼对方。

    佝偻的老人还在笑,可他的鼻头却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花瓣最后的缝隙中,杨遇隐约看到了一滴眼泪顺着他满是沟壑的脸庞滴落,滴在了胸口盛放的桃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