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决裂
商队离开曲安城，走了几天，何天赐便憋着一股气。
本来身无分文，寄人篱下，什么不顺心事，他都忍了，可有关卫小楼的流言，他真忍不了。
其实不算什么流言闲语，纯粹是卫小楼长得太漂亮，身材又火辣，容易招来男人的目光，特别是有人发现卫小楼的光头，不免多嘴几句。
谈不上恶意诋毁，是护送商队的日子太过枯燥无聊，几个大老爷又是粗人，平常闲着没事干，半开玩笑，半是好奇。
但有些玩笑话，毕竟不好听，进了何天赐耳朵，更是变了味。
不知怎的，他现在一看到卫小楼，特别是看见那颗已经长着发茬的脑袋，越发觉得厌恶。
……
这天，商队来到胡桃镇，按例休整半天，进行日常补给。
傍晚时分，何天赐外出买东西回来，刚回客栈，便看到三个护卫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可能是喝多了，也没人发现何天赐的气息就在附近，仍自聊得正起劲，正好聊到卫小楼：
“我听说小娘子的光头，是被抓进灵潮宫才剃的。”
“你这听谁说的？”
“上次江三哥硬头皮问的，小娘子亲口说的。”
“我操，江三这小子敢问这个？我不信。”
“这灵潮宫也是奇怪，好好的剃头干嘛。”
“听说灵潮宫宫主，是个变态老男人，就抓漂亮女人剃成光头。我估计他是喜欢摸人家姑娘的光头。”
“放屁，哪有人喜欢这个的。”
“你懂什么，摸小娘子的光头，说不定比摸屁股更带劲。”
三人说到这里，突然爆出一阵哄笑，然后又是倒酒碰杯，完全不知道旁边有人在偷听。
何天赐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极是难看，可又不好发作。
回到客房，看到卫小楼解下头巾，打着一盆水，正在洗头。圆圆的脑袋，长着一层青黑的发茬，根本就没有洗头的模样。
何天赐本来心情烦躁，此时更觉得碍眼，忍不住说道：“你这洗什么头，让别人知道，岂不是被人笑话。”
卫小楼拿起一条湿布毛巾，轻轻擦去头上的水珠，解释道：“这是我在镇上问来的偏方，可以加速头发生长的。”
何天赐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房间里果然有一股药味，不喜反怒，骂道：“你现在就该呆在屋里，到处问什么偏方，还嫌不够丢人么。”
卫小楼被他这一骂，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才应道：“我是想着再过几个月就要回栎阳城，能尽快多长些头发……”
“你真有这个觉悟，当初被人剃头时，怎么不拼死反抗。”
“我说过了，当时被人催眠，神志不清。”
“那你事后就没反抗？你说火烧灵潮宫，还烧了不少东西，本来还是纵火重罪，偏偏蔡多福出现，把你救出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何天赐越骂越大声，到最后几乎是在大声咆哮。
卫小楼也不知他哪来的脾气，也不知如何反驳，或者说都解释了好几遍，再解释也没用。一时心里委屈，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伤心落泪的模样，落在何天赐眼里，反成了她的罪证，于是骂道：“俗话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当时你就应该以死反抗，现在哭有什么用。”
卫小楼心里憋屈，听见何天赐这话，更是窝着一团火，想说话，可又怕真吵起来，被外面的人听见。忍了半天，只能默默地流泪。
……
一夜无话，第二天，商队离开胡桃镇，折向东北，开始穿过沙漠。
商队在沙漠行走，最是辛苦，夫妻俩忙于巡逻，倒也相安无事，但走了一个多月，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
眼看就要走出沙漠，卫小楼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何天赐的一举一动，明显是嫌弃她，她真担心回到栎阳城，何天赐另结新欢。把她冷漠在一旁。
她还担心蔡多福知道他们回到大秦国，会派人过来追杀他们。
……
到了三月底，商队走出沙漠，来到祁连山脉东北边新崖山下的五塔镇。暂驻在镇上休息一天，进行补给。夫妻俩终于住进客栈，总算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卫小楼小心翼翼重提玄机阁的警告，说道：“蔡多福如果知道我们要回大秦，一定会来追杀我们，也会通知三少爷一起行动，为安全起见，咱们不能在边境与高俊会合，必须先跟着商队进入韩城，等确认无虞，再暗中通知高俊。虽然慢些，但总归妥当些。”
其实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她有足够的时间留长头发，回栎阳城时，稍稍梳洗打扮一下，便不会被人发现。可这话她不敢说，生怕惹何天赐讨厌。
何天赐在商队憋了两个多月的气，早想离开商队。
此去可丽国边境，不到十天路程，但要走到韩城，却要一个多月。再折回来通知高俊，一来一回，差不多又要半年时间，他哪里能忍得住，应道：“怕什么，咱们偷偷赶路，低调行事，蔡多福不可能发现咱们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夫君再忍忍吧。”
“我倒有个办法，反正这里离可丽国边境不远，咱们手里也有银子，不如今晚离队，赶回边境与高俊会合。这样更快些。”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夫君何必急于一时。”
何天赐哪怕听得进去，反倒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心里早打定主意先赶到可丽国边境。
本章尚未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天下午，他出门买些日常用品和食物，准备当晚不辞而别，离开商队，连夜赶回可丽国。
在镇上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正准备回客栈，突然，他看到有人飞过来，在小镇上空停留一会，然后落入镇内。
街上很多人看到有人从天而降，开始议论纷纷，有几个好事的，更是循着飞人落下的方向跑过去看个究竟。
何天赐没见过蔡多福，但猜得出来那人是谁，而且那人落下的方向，正是自己住上的客栈，顿时吓得心怦怦乱跳。
不一会，他冷静下来，觉得应该赶紧离开五塔镇才对。
他走小巷子走回客栈，发现门前有不少围观的人，确定蔡多福进了客栈。也不敢直接进去，在外面确认没有危险，才从后门偷偷溜进去，悄悄回到自己房间。
进了房间，还没放下东西，他先对卫小楼竖起食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蔡多福追过来了，就住在这间客栈。”
卫小楼因为头发的事，没有出门，听到这话愣了好久。直到何天赐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这地方不能呆了，咱们今晚就走。”何天赐吩咐一句。
“咱们不能走，今晚就留在客栈，明天跟着商队走才是最安全的。”
“不行！”
何天赐明显有激动，声音稍高了一些，随即又停了下来。
卫小楼轻声解释道：“五塔镇本是小地方，客栈不多，他和咱们住同一间客栈很正常。咱们别自乱阵脚。”
何天赐态度很坚决：“不行，咱们今晚就走。”
他本就不想呆在商队，此时看到蔡多福出现，更是下定决心要走，甚至都不听卫小楼规劝，决定先往翻过新崖山，取近道斜插进官道。
这个计划看来很不错，因为可丽国在五塔镇东北边，往南走可以迷惑蔡多福，之后再走官道，也不会耽搁多长时间。
可卫小楼听完他的计划，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计划的弱点，那就是新崖山的地形。
新崖山地形陡峭，多石少树，说不定山那边还有悬崖，到时候还不知能不能下山。
她有意提醒两句，但何天赐根本不听，已经开始准备东西，就等着天黑行动。
……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何天赐简单带些行李，领着卫小楼，从客栈后门出去，借着月色，往南直上新崖山。
山上满是石头，都找不到什么路，两人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却发现新崖山南边是悬崖，根本无法按计划继续往南行走。
无法，两人只好沿山顶折向东边。
走了三四里路，何天赐听到一阵沉闷的鼓声，不由吓了一跳，仔细一听，不是鼓声，而是一阵奇怪的星气波动，被感应成鼓声而已。
他觉得可能是某种妖兽，但星气波动不强，他也不怕，干脆掏出长剑，走在前头。
卫小楼跟在身后，很快也感应到这种奇怪的星气波动，一声接一声，宛若有人在击鼓传声，震得她心里有些慌乱。
她有些害怕，可何天赐越走越快，想说话都不动，只能紧紧在后面跟着。
不一会，两人终于走到星气波动的来源地，不见妖兽，只见前面陷下一处凹坑，一块巨石倒下来，正好压在凹坑里。
一个凹坑而已，在山顶很常见，但那如鼓声般的星气波动，从巨石下传来，却是有些蹊跷。
何天赐踏入坑里，伏身观察一会，发现巨石下面压着一块黑色的方碑，那股奇怪的波动，正是从石碑下面传来的。
有关上古遗迹的各种传说，在他脑海一闪而动，可没来及深究，卫小楼突然低声喊一句：“夫君，蔡多福追来了。”
何天赐转身往山下望去，果然看到有人影凌空飞了上来，速度极快，正向两人所在的方向飞来。吓得他们两人急忙折向东南边，往山下跑去。
新崖山东南边，也是陡峭的山崖，夫妻俩慌不择路，连跑带滚，差点没摔下去。待站稳看清地形，才继续沿着悬崖折向东边。
也不知跑了多久，前面一处悬崖拦住去路。
这边的悬崖不高，但跳下去肯定受伤，两人根本不敢跳下去。又想起身上的绳索，但要固定绳索，要花不少时间，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
何天赐气争败坏，双眼通红，持剑转身，上前两步，准备与蔡多福拼命。
卫小楼忙拉着他的手：“夫君别冲动，让我跟他说，就说咱们要回渭城。”
“他一直对我有意见，不可能会放我们走的。”
“我了解他的脾性，让我跟他说，他一定会听的。”
何天赐听了这话，突然来了脾气，挣脱她的手，骂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简单，我刚才还在纳闷，那小子怎么能这么快找到我们，是不是你在通风报信？”
卫小楼被他一拽，不由后退一步，气得全身直哆嗦：“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说这种话。当务之急，是先保命。”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一直在劝我回渭城，如今快到边境，又不想我这么快与高俊会合，原来是在等蔡多福那小子。”
卫小楼不再说话，瞪大眼睛望着何天赐，这两个月来的委屈与隐忍，终于爆发出来，一边骂着，一边伸手捶人：“何天赐，你这个混蛋，我拼死拼活，就是为了救你……”
何天赐早已骂红了眼，抓住她的手，骂道：“你如果真为了救我，就不会与蔡多福不清不楚，也不会被人剃光头发，你现在这模样，要是回到栎阳城，只怕你父亲都不认你。”
本章尚未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骂完这话，他似乎还不解气，恶狠狠一把将她推开。
卫小楼被他一推，后退两步，脚下突然一滑，身子顿时往后一倾，摔下悬崖，砰的一声摔在石头上。
何天赐吓得愣在原地，又急忙惊醒，往悬崖下面望去，只见卫小楼躺在一块巨石上，鲜血从身下流了出来，被月光映成黑色。
他一下子慌了神。他是开始讨厌卫小楼，可没想过要杀人，刚才真是无心之举。他又怕又悔，又恼又急，再想到后面即将追过来的蔡多福，顿时也铁了心，反正都是死，也无所谓怎么死。
打定主意，他手持宝剑，就等着与蔡多福拼命。
可等了许久，不见有人追过来。
他渐渐冷静下来，拿出身上的绳索，在石缝里找了一根坚韧的小树，绑定后将绳索垂下悬崖。再次确认无人追来，他沿着绳索，慢慢落到悬崖下面。
卫小楼还没死，但受伤不轻，此时正睁着眼睛，望着何天赐，月光照着她乌黑发亮的眼眸，宛若两池清水。
雪亮的眼睛，纯粹得没有半点怨恨，但何天赐看到这样的眼神，却是心慌起来，扭头不敢再看。
他想救人，可感应着卫小楼有些紊乱的气息，知道她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虽然以窍客的生命力，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拖着她，要疗伤，要照顾她，肯定是走不回去的。
可见死不救，他又觉得过意不去。
他俯身想看看卫小楼的伤势，可一低头，又看到她的头巾已经松脱，露出一头碍眼的短发。头长很短，就是那种小平头，可落在何天赐眼里，越看越不顺眼，瞬间又没了救人的心思。
犹豫再三，他想起既然是自己错手伤人，再救回来也弥补不了，不如不救，于是扭头就走。
卫小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痛想扭头确认何天赐在想办法救人。
何天赐走了几步，又觉得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既然狠心，就必须断得干净，免得以后被人抓住把柄，于是折身走回来。
卫小楼看到他返回来，苍白的脸上，开心地挤出一抹笑容。
何天赐望着卫小楼，却是冷冷地说道：“是你不守妇道在先，就算我带你回何府，你也不配当何府大少奶奶，这事真不能怪我。”
说完，他举起长剑，就要直刺而下，可长剑举在空中，仍是犹豫一下。
卫小楼望着那柄长剑，灰黑的剑身，白亮的剑刃，黑白分明，不见一点颜色。
突然，长剑直刺而下，刺进胸口，又迅速被人抽起，带起几点血滴，然后划出一条优雅的曲线，消失不见。
她不觉得痛，只觉得四周瞬间被长剑刺成黑白，没有半点色彩，天是黑的，月亮是白的，山是黑的，石头是白的，树是黑的，长剑是白的，带起的血是黑的，何天赐最后闪过的张脸，是白的，一如当年初见的模样……
本来身无分文，寄人篱下，什么不顺心事，他都忍了，可有关卫小楼的流言，他真忍不了。
其实不算什么流言闲语，纯粹是卫小楼长得太漂亮，身材又火辣，容易招来男人的目光，特别是有人发现卫小楼的光头，不免多嘴几句。
谈不上恶意诋毁，是护送商队的日子太过枯燥无聊，几个大老爷又是粗人，平常闲着没事干，半开玩笑，半是好奇。
但有些玩笑话，毕竟不好听，进了何天赐耳朵，更是变了味。
不知怎的，他现在一看到卫小楼，特别是看见那颗已经长着发茬的脑袋，越发觉得厌恶。
……
这天，商队来到胡桃镇，按例休整半天，进行日常补给。
傍晚时分，何天赐外出买东西回来，刚回客栈，便看到三个护卫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可能是喝多了，也没人发现何天赐的气息就在附近，仍自聊得正起劲，正好聊到卫小楼：
“我听说小娘子的光头，是被抓进灵潮宫才剃的。”
“你这听谁说的？”
“上次江三哥硬头皮问的，小娘子亲口说的。”
“我操，江三这小子敢问这个？我不信。”
“这灵潮宫也是奇怪，好好的剃头干嘛。”
“听说灵潮宫宫主，是个变态老男人，就抓漂亮女人剃成光头。我估计他是喜欢摸人家姑娘的光头。”
“放屁，哪有人喜欢这个的。”
“你懂什么，摸小娘子的光头，说不定比摸屁股更带劲。”
三人说到这里，突然爆出一阵哄笑，然后又是倒酒碰杯，完全不知道旁边有人在偷听。
何天赐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极是难看，可又不好发作。
回到客房，看到卫小楼解下头巾，打着一盆水，正在洗头。圆圆的脑袋，长着一层青黑的发茬，根本就没有洗头的模样。
何天赐本来心情烦躁，此时更觉得碍眼，忍不住说道：“你这洗什么头，让别人知道，岂不是被人笑话。”
卫小楼拿起一条湿布毛巾，轻轻擦去头上的水珠，解释道：“这是我在镇上问来的偏方，可以加速头发生长的。”
何天赐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房间里果然有一股药味，不喜反怒，骂道：“你现在就该呆在屋里，到处问什么偏方，还嫌不够丢人么。”
卫小楼被他这一骂，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才应道：“我是想着再过几个月就要回栎阳城，能尽快多长些头发……”
“你真有这个觉悟，当初被人剃头时，怎么不拼死反抗。”
“我说过了，当时被人催眠，神志不清。”
“那你事后就没反抗？你说火烧灵潮宫，还烧了不少东西，本来还是纵火重罪，偏偏蔡多福出现，把你救出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何天赐越骂越大声，到最后几乎是在大声咆哮。
卫小楼也不知他哪来的脾气，也不知如何反驳，或者说都解释了好几遍，再解释也没用。一时心里委屈，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伤心落泪的模样，落在何天赐眼里，反成了她的罪证，于是骂道：“俗话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当时你就应该以死反抗，现在哭有什么用。”
卫小楼心里憋屈，听见何天赐这话，更是窝着一团火，想说话，可又怕真吵起来，被外面的人听见。忍了半天，只能默默地流泪。
……
一夜无话，第二天，商队离开胡桃镇，折向东北，开始穿过沙漠。
商队在沙漠行走，最是辛苦，夫妻俩忙于巡逻，倒也相安无事，但走了一个多月，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
眼看就要走出沙漠，卫小楼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何天赐的一举一动，明显是嫌弃她，她真担心回到栎阳城，何天赐另结新欢。把她冷漠在一旁。
她还担心蔡多福知道他们回到大秦国，会派人过来追杀他们。
……
到了三月底，商队走出沙漠，来到祁连山脉东北边新崖山下的五塔镇。暂驻在镇上休息一天，进行补给。夫妻俩终于住进客栈，总算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卫小楼小心翼翼重提玄机阁的警告，说道：“蔡多福如果知道我们要回大秦，一定会来追杀我们，也会通知三少爷一起行动，为安全起见，咱们不能在边境与高俊会合，必须先跟着商队进入韩城，等确认无虞，再暗中通知高俊。虽然慢些，但总归妥当些。”
其实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她有足够的时间留长头发，回栎阳城时，稍稍梳洗打扮一下，便不会被人发现。可这话她不敢说，生怕惹何天赐讨厌。
何天赐在商队憋了两个多月的气，早想离开商队。
此去可丽国边境，不到十天路程，但要走到韩城，却要一个多月。再折回来通知高俊，一来一回，差不多又要半年时间，他哪里能忍得住，应道：“怕什么，咱们偷偷赶路，低调行事，蔡多福不可能发现咱们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夫君再忍忍吧。”
“我倒有个办法，反正这里离可丽国边境不远，咱们手里也有银子，不如今晚离队，赶回边境与高俊会合。这样更快些。”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夫君何必急于一时。”
何天赐哪怕听得进去，反倒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心里早打定主意先赶到可丽国边境。
本章尚未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天下午，他出门买些日常用品和食物，准备当晚不辞而别，离开商队，连夜赶回可丽国。
在镇上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正准备回客栈，突然，他看到有人飞过来，在小镇上空停留一会，然后落入镇内。
街上很多人看到有人从天而降，开始议论纷纷，有几个好事的，更是循着飞人落下的方向跑过去看个究竟。
何天赐没见过蔡多福，但猜得出来那人是谁，而且那人落下的方向，正是自己住上的客栈，顿时吓得心怦怦乱跳。
不一会，他冷静下来，觉得应该赶紧离开五塔镇才对。
他走小巷子走回客栈，发现门前有不少围观的人，确定蔡多福进了客栈。也不敢直接进去，在外面确认没有危险，才从后门偷偷溜进去，悄悄回到自己房间。
进了房间，还没放下东西，他先对卫小楼竖起食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蔡多福追过来了，就住在这间客栈。”
卫小楼因为头发的事，没有出门，听到这话愣了好久。直到何天赐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这地方不能呆了，咱们今晚就走。”何天赐吩咐一句。
“咱们不能走，今晚就留在客栈，明天跟着商队走才是最安全的。”
“不行！”
何天赐明显有激动，声音稍高了一些，随即又停了下来。
卫小楼轻声解释道：“五塔镇本是小地方，客栈不多，他和咱们住同一间客栈很正常。咱们别自乱阵脚。”
何天赐态度很坚决：“不行，咱们今晚就走。”
他本就不想呆在商队，此时看到蔡多福出现，更是下定决心要走，甚至都不听卫小楼规劝，决定先往翻过新崖山，取近道斜插进官道。
这个计划看来很不错，因为可丽国在五塔镇东北边，往南走可以迷惑蔡多福，之后再走官道，也不会耽搁多长时间。
可卫小楼听完他的计划，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计划的弱点，那就是新崖山的地形。
新崖山地形陡峭，多石少树，说不定山那边还有悬崖，到时候还不知能不能下山。
她有意提醒两句，但何天赐根本不听，已经开始准备东西，就等着天黑行动。
……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何天赐简单带些行李，领着卫小楼，从客栈后门出去，借着月色，往南直上新崖山。
山上满是石头，都找不到什么路，两人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却发现新崖山南边是悬崖，根本无法按计划继续往南行走。
无法，两人只好沿山顶折向东边。
走了三四里路，何天赐听到一阵沉闷的鼓声，不由吓了一跳，仔细一听，不是鼓声，而是一阵奇怪的星气波动，被感应成鼓声而已。
他觉得可能是某种妖兽，但星气波动不强，他也不怕，干脆掏出长剑，走在前头。
卫小楼跟在身后，很快也感应到这种奇怪的星气波动，一声接一声，宛若有人在击鼓传声，震得她心里有些慌乱。
她有些害怕，可何天赐越走越快，想说话都不动，只能紧紧在后面跟着。
不一会，两人终于走到星气波动的来源地，不见妖兽，只见前面陷下一处凹坑，一块巨石倒下来，正好压在凹坑里。
一个凹坑而已，在山顶很常见，但那如鼓声般的星气波动，从巨石下传来，却是有些蹊跷。
何天赐踏入坑里，伏身观察一会，发现巨石下面压着一块黑色的方碑，那股奇怪的波动，正是从石碑下面传来的。
有关上古遗迹的各种传说，在他脑海一闪而动，可没来及深究，卫小楼突然低声喊一句：“夫君，蔡多福追来了。”
何天赐转身往山下望去，果然看到有人影凌空飞了上来，速度极快，正向两人所在的方向飞来。吓得他们两人急忙折向东南边，往山下跑去。
新崖山东南边，也是陡峭的山崖，夫妻俩慌不择路，连跑带滚，差点没摔下去。待站稳看清地形，才继续沿着悬崖折向东边。
也不知跑了多久，前面一处悬崖拦住去路。
这边的悬崖不高，但跳下去肯定受伤，两人根本不敢跳下去。又想起身上的绳索，但要固定绳索，要花不少时间，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
何天赐气争败坏，双眼通红，持剑转身，上前两步，准备与蔡多福拼命。
卫小楼忙拉着他的手：“夫君别冲动，让我跟他说，就说咱们要回渭城。”
“他一直对我有意见，不可能会放我们走的。”
“我了解他的脾性，让我跟他说，他一定会听的。”
何天赐听了这话，突然来了脾气，挣脱她的手，骂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简单，我刚才还在纳闷，那小子怎么能这么快找到我们，是不是你在通风报信？”
卫小楼被他一拽，不由后退一步，气得全身直哆嗦：“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说这种话。当务之急，是先保命。”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一直在劝我回渭城，如今快到边境，又不想我这么快与高俊会合，原来是在等蔡多福那小子。”
卫小楼不再说话，瞪大眼睛望着何天赐，这两个月来的委屈与隐忍，终于爆发出来，一边骂着，一边伸手捶人：“何天赐，你这个混蛋，我拼死拼活，就是为了救你……”
何天赐早已骂红了眼，抓住她的手，骂道：“你如果真为了救我，就不会与蔡多福不清不楚，也不会被人剃光头发，你现在这模样，要是回到栎阳城，只怕你父亲都不认你。”
本章尚未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骂完这话，他似乎还不解气，恶狠狠一把将她推开。
卫小楼被他一推，后退两步，脚下突然一滑，身子顿时往后一倾，摔下悬崖，砰的一声摔在石头上。
何天赐吓得愣在原地，又急忙惊醒，往悬崖下面望去，只见卫小楼躺在一块巨石上，鲜血从身下流了出来，被月光映成黑色。
他一下子慌了神。他是开始讨厌卫小楼，可没想过要杀人，刚才真是无心之举。他又怕又悔，又恼又急，再想到后面即将追过来的蔡多福，顿时也铁了心，反正都是死，也无所谓怎么死。
打定主意，他手持宝剑，就等着与蔡多福拼命。
可等了许久，不见有人追过来。
他渐渐冷静下来，拿出身上的绳索，在石缝里找了一根坚韧的小树，绑定后将绳索垂下悬崖。再次确认无人追来，他沿着绳索，慢慢落到悬崖下面。
卫小楼还没死，但受伤不轻，此时正睁着眼睛，望着何天赐，月光照着她乌黑发亮的眼眸，宛若两池清水。
雪亮的眼睛，纯粹得没有半点怨恨，但何天赐看到这样的眼神，却是心慌起来，扭头不敢再看。
他想救人，可感应着卫小楼有些紊乱的气息，知道她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虽然以窍客的生命力，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拖着她，要疗伤，要照顾她，肯定是走不回去的。
可见死不救，他又觉得过意不去。
他俯身想看看卫小楼的伤势，可一低头，又看到她的头巾已经松脱，露出一头碍眼的短发。头长很短，就是那种小平头，可落在何天赐眼里，越看越不顺眼，瞬间又没了救人的心思。
犹豫再三，他想起既然是自己错手伤人，再救回来也弥补不了，不如不救，于是扭头就走。
卫小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痛想扭头确认何天赐在想办法救人。
何天赐走了几步，又觉得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既然狠心，就必须断得干净，免得以后被人抓住把柄，于是折身走回来。
卫小楼看到他返回来，苍白的脸上，开心地挤出一抹笑容。
何天赐望着卫小楼，却是冷冷地说道：“是你不守妇道在先，就算我带你回何府，你也不配当何府大少奶奶，这事真不能怪我。”
说完，他举起长剑，就要直刺而下，可长剑举在空中，仍是犹豫一下。
卫小楼望着那柄长剑，灰黑的剑身，白亮的剑刃，黑白分明，不见一点颜色。
突然，长剑直刺而下，刺进胸口，又迅速被人抽起，带起几点血滴，然后划出一条优雅的曲线，消失不见。
她不觉得痛，只觉得四周瞬间被长剑刺成黑白，没有半点色彩，天是黑的，月亮是白的，山是黑的，石头是白的，树是黑的，长剑是白的，带起的血是黑的，何天赐最后闪过的张脸，是白的，一如当年初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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