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话 结痂的疤

    我犹豫了一下，十分不情愿地抽出腰间系着的腰带，拿到他面前，“给你。”

    空气有些沉寂。

    我别过头晃了晃手中的腰带，叹口气：“我的，拿着吧。”就知道他不太情愿，可怎么办呢，他的腰带已经被我拿去捆柴火了。

    腰带从我手里嗖地一声滑出去，片刻后，已系在他腰上。我看着自己松松垮垮的衣襟，感慨命运多舛。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人还是要分出三六九等。

    腰带是他的，我的命也是他的。

    我怎么这么惨？

    他环顾四周，望着破瓦上露出的半片天空，幽幽道：“今日傍晚，护卫队不来，你我要命丧于此。”

    我捡起地上的瘦柴放进火堆里，背对着他道：“乐观点嘛，说不定午时不到你的护卫队就来了。”

    话说完，忽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一双死神般冷酷的眸子正盯着我。

    其实他说得没错，我们最多只有一天的时间。此刻护卫队和刺客都在寻找他，不出一天，他们就会顺着水流的方向找到这里。届时我俩的宿命到底如何，就看谁的速度比较快了。

    我从河里捉了小鱼放在火上烤，烤焦了拿给他，“吃吧，圆不溜秋。”

    他惊怔地望着我，眼神中是惊讶和恐慌。我不屑地叹口气:“别不承认，屁股上的红印我看见了。我早该猜到是你，没想到长大了变得更厉害了，是吧？”

    他又望了我少顷，嘴唇倔强地抿得很紧，不说话，脸上浮起了几朵红晕，还捎带着几分愠色。兴许是为我看到他屁股上的红印而感到羞恼愤怒？

    我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个些情绪。

    他屁股上的红印是烙铁烙上去的，倒不是我亲眼见的，只是见过同样受过酷刑的太监罢了。

    那时我坐在宫墙上，看他被撩起裤子在长凳上受罚，心里按不住唏嘘:“哎呦，真疼。”不知道当太监有什么好的，表面上看是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其实受得不是常人的罪。

    我常把他们比作关在鸟笼里的麻雀。为什么是麻雀呢？因为金主养的是金丝雀，他们只是负责陪着金丝雀受罪而已。

    此时我问他:“喂，在这里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跟我去当大盗有意思！”

    他一瘸一拐地径直从我身边走过，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瞄了我一眼。

    我矢志不移地问道:“只要你愿意走，我现在就带你出宫，以后有我吃肉，就不会让你喝汤。”

    他还不理我，我急了，抓了他的手臂将他留住。他转过身，冷得像冰凌子的话抛到我跟前:“走开，我讨厌你。”

    我愣住了。

    他甩开我的手渐行渐远。

    那是我第一次敞开心扉去接受一个人，却料得如此下场。

    现在想来觉得好笑，那时却是郁郁寡欢了好一阵。

    我这么好的人，他怎么就讨厌了呢？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那像是一道结痂的疤，现在遇到他，痂又被重新揭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