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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落幕(二)

    云烟滚滚,此时此刻的赤霞界,刚好是落日时分。

    远天有飞鸟高升低落,遥挂在天外的火红太阳,燃着火光,正在缓缓往地平线下坠去。

    天与地如割一线,赤色的霞光把云海染得通红,也把整座世界染得通红,好似给这座天地铺上了一层红色华盖。

    而中天之上,皎洁的月儿已经垂挂许久,只等赤霞散去,日光彻底西沉之时,再把月光投落人间。

    云海中间,刚刚在聊天室中看完词曲的赤霞仙女轻抚着琴弦,似乎有些出神。

    直播间内的这些弹幕,以及台下观众们的脸色,她看的一清二楚。

    她知道,即便有陈倦这个后援,但是这一次想要超过青丘女帝,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事已至此,她已经不再去想那么多了。

    尤其是刚刚唱完那首曲子,她心中也突有感悟想通了某些东西,此刻于她而言,所谓的胜负输赢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了,她只要尽力而为就好。

    “叮。”

    纤白玉指抚过琴弦,于是天与地万籁俱寂,连坠下的霞光都放缓了几分。

    悠悠云海间,这一次既没有红袖招摇,也没有仙子伴奏,唯有红衣女子眼眸如水。

    她轻开玉嗓,一口压得不是很高的京腔曲调突然响起,只一出现,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唯有她自己一人。

    (此刻建议大家听一下一颗小葱版本的《凡人歌》)

    “你我皆仙人,生在天地间。”

    “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虽然身为仙,难免有杂念。”

    “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听到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以袖掩面。

    高台之下,头发花白的老牌仙尊突然攥住了衣袖,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流。

    “嗨,我说老李,你怎么又哭了。”先前跟他唱反调的另外一位仙尊开口问道。

    “你胡说,我没有。”白发仙尊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反驳,“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把你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再说。”

    只此前四句,赤霞仙女的这首歌似乎唱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一下就唱到众人的心坎里了,此刻仿佛有黄沙拂面,但凡心中有思绪的修士,眼里都好像进了沙子一样,泪眼汪汪,怔然出神。

    高台上,抚琴的纤白玉手依旧不急不缓,而后却突然间轻叹一声。

    仙。

    仙?

    仙!

    连续三个仙字起于心间,赤霞仙女不得不问自己一句,到底什么是仙?

    陈倦给她的这首歌,叫《凡人歌》,但是叫《仙人歌》也并不不妥。

    仙人与凡人之间,到底有何不同?

    是寿命更久,还是法力更深?

    又或者是成为仙人,就可以不再像凡人那样,一生不再留有遗憾?

    这些问题,赤霞仙女并没有办法给出答案,或者说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并不想回答。

    没什么好回答的,不是么?

    仙人也好,凡人也罢,不都是来人世间走一遭。

    她知道,既然这一世为仙,见过了草长莺飞莺莺燕燕,见过了大千世界万般风景,那么无论最后仙路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相比较上一首曲子,虽说赤霞仙女已然从上一首曲子的难过心绪中回过神来,但是唱着唱着,也突然间又有那么些难过了。

    这世上,唯有能先打动自己的歌曲,才最动人心。

    只听她继续唱着:

    “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

    “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

    “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

    琴声袅袅,指尖的弹奏突然变得激昂了起来,便听见赤霞仙女稍顿了片刻,突然间抬升了腔调。

    “问你,何时曾看见。”

    “这天地为了人们改变。”

    “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

    “是否就算是拥有明天!”

    高台之上,琴声激昂。

    如果说先前几句,是耳旁低语琴声绵绵,让人哀怨叹惋辗转难眠,这后面几句便是铿锵有力。

    赤霞仙女撩拨琴弦,也撩拨着众人的情感。

    云海翻涌滚动着,不知道是不是赤霞仙女安排好的,此刻太阳刚刚落到天与地的交接处,眼间霞光最盛也最美。

    她继续弹唱,这一次似乎只是把先前的部分又演奏了一遍,但是相较于之前,明明是一样的曲调,听起来却大有不同。

    “你我皆仙人,生在人世间。”

    “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虽然身为仙,难免有杂念。”

    “道义放两旁,把利字摆中间。”

    “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

    “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

    “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

    “问你,何时曾看见。”

    “这世界为了人们改变。”

    “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

    “是否就算是拥有明天——!”

    ......

    抚琴的手还在拨弄,唱歌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

    赤霞仙女似乎故意把尾调拉的很长,嘹亮的余韵拨动着每个人的心弦,高亢有力。

    歌曲到了尾声,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一首曲子的意境当中无法自拔。

    先前的《赤霞》跟《孽海记》,的确算得上绝美,也十分能打动人心,但是因为受众面的问题,毕竟效果有限。

    但是这一首曲子,却远远不同,直播间内的每一位仙人,都在这首曲子中听到了自己,也看见了自己。

    究竟什么是凡人?

    究竟什么是仙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答案,但是又没有答案。

    仙凡有别,入得仙道如鲤跃龙门,寿元无穷,法力滔天,只需要挥一挥衣袖,便可执掌山河掌缘生灭。

    但是,仙人跟凡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此时此刻,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神之中,恍然如梦。

    不知道是谁先鼓起了掌,一声,两声,三声,而后诸天万界响起了连绵一般的掌声。

    正如赤霞仙女一开始所说的,这首曲子,是唱个他们所有人的,也是唱给她自己的。

    太阳终于彻底落入西山,赤霞褪去,黑夜来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这茫茫天地间,仙人跟凡人,都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