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见妹妹
两人在县城汽车站分别。
马骁跑到附近超市买了食材，然后坐上县城往东郭乡的小巴。
七八公里的路程，开了二十多分钟，破破烂烂的路颠的马骁屁股疼。
以前为了省两块钱，没有大件行李的时候，马骁都是走回家的，没想到自己穿越一回倒变得矫情了，钱还没赚到手就开始想买什么车好。
下了小巴，马骁走了四五百米终于回到家中。
马骁初二的时候，家里推倒瓦房盖起了楼房，准确点说盖了一层半，楼上有两间房。虽然跟人家盖满两层的没法比，但也算是从瓦房跨过平房直接跃迁到楼房了。
马骁看到熟悉的红色木门，掉漆有点严重，像是民国文物，下意识的想拍门，发现门未合缝，马骁推开，门楼下昏暗的光里映照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吓了马骁一跳。
感觉有好多年没见了，若不是继承了少年马骁的记忆，马骁都很难想象自己的亲妹小时候会这么瘦！
“马骁？”
“伏……媛媛？”马骁下意识的想喊“伏波将军”这个绰号，转念想到一回家就挑起战争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机智的改口。
妹妹马媛却对“媛媛”这个叫法有点陌生，一时间看着马骁像见到陌生人，眼前的亲哥莫非是个假冒的？
兄妹俩的关系并不好，家里穷，兄妹是两只抢食的幼鸟，经常擦枪走火爆发战争。
“媛媛”这个称呼，马媛向来只从长辈和堂哥堂姐嘴里听到过，自己的亲哥一张嘴要么是“伏波将军”要么是“伏波”，不那么敌对的时候也是直接叫“马媛”，只有极少数有求于人服软的时候才会用令人恶心的腔调喊“媛媛”。
“愣什么愣？连亲哥都不认识了？”看到妹妹脸上写满问号，马骁不由自主的加重语气。
马媛回过神，这才是亲哥嘛！
“一个月不见，是不是很想哥哥呀？”
马媛闻言，像是被人骂了一顿，转身就走，按照以前的日常不是去拿棍就是去拿扫帚。这么多年下来，小时候病痛不断身形瘦弱的妹妹都快被马骁培养成功夫小子了。
马骁见状，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小时候是有多造孽啊！
前世高中毕业之后，马骁才开始转性，兄妹俩的关系也缓和不少，但总归没那么亲密，每当看到别人家兄妹打打闹闹的，亲切的让人羡慕，换到马骁兄妹身上就变成拳头乱飞比谁先怂，当然无论是武力还是智力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马骁获胜。
“媛媛，晚饭吃过了吗？”马骁温和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提起袋子给她示意，“我买了鸡和排骨。”
马媛像是饿狼闻见了肉腥，终于转过头，两眼放光。
“说吧，这回有什么条件？”
“靠，我是你哥啊！要什么条件！”
“那我不敢吃。”
马骁一时气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暖化吧。
“你作业写完了吗？”
看似寻常的关心，马骁话一出口就感觉变了味儿。
马媛撇撇嘴没说话，转过头继续往堂屋走去。
“媛媛，帮哥烧锅吧，我来炖肉。”马媛停住脚步，并不想接受哥哥的邀请，奈何肉的诱惑太大。
以往逢年过节才吃的上一顿肉，这回亲哥主动认宰，要是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甭管是什么代价，肉先吃肚里再说。
“你确定不会自己吃光？”
“这么多呢，我哪儿吃的完？”
马媛看着哥哥手里沉甸甸的两提，再次选择了相信。
马骁把书包往院子里一丢，拎着东西，走到厨房，摸着黑打开灯，打量了一下，平时妹妹应该在前院吃奶奶做的饭，没想到厨房还收拾的挺干净。
“你平时自己做饭？”
马媛面无表情的看了哥哥一眼，摇摇头。
嗯，从她瘦弱的身躯就应该看出来，要是自己做饭应该不至于这么瘦。
马骁也瘦，但那是上初中之后不好好吃饭自己作出来的。
马骁从缸里舀了一瓢水闻闻，舌头蘸着尝了下，没什么异味，便直接拿来洗菜和肉。
排骨全洗，鸡从中间劈开，收起来一半。
见妹妹不解却不问，马骁自觉罪孽深重，便主动解释：“等会儿我给前院送一半。”
送给奶奶其实等同于送给妹妹，爷爷几年前就过世了，奶奶牙口不好，很少吃肉，肉炖出来只能是给妹妹吃。
妹妹自顾自的整理柴火，不搭理马骁。
马骁觉得无趣，便找补道：“这肉可是留给你平常吃的。”
见马媛无动于衷，马骁无奈放弃，“玉米面在哪儿放着？”
“你脚下坛子里。”
“快憋死哥了，你可算说句话了。”
“原来我还有为民除害的本事啊！”
喂，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啊！
马骁心里叹了口气：行吧，你开心就好，哥的小心脏你随便捅，叫一声疼，我喊你姐。
马媛盯着哥哥的动作看了几秒钟，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便提出异议：“玉米锅贴要先发面。”
“啊？哦，我知道，这不是来不及了嘛，你哥我坐了一下午车，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你旁边篓子里还有两个馒头，早上奶奶蒸的。”
马骁闻言打开篓子，确实有两个馒头，有点黄，看起来口感一般。
矫情如我，还是先忍着吧。
好在兄妹俩配合还算默契，排骨已经让店家提前剁好，马骁分好鸡，胡乱的剁了几下，把鸡腿完整的留着，划了几刀，方便入味。
干辣椒葱姜蒜花椒大肥直接买了肉铺配置好的。
“媛媛，生火吧。”
“你还是叫我……哎~，算了，谁让你是我哥嘞！”
马媛这声无奈的叹息让马骁忽然涌出想哭的冲动。
火烧起来，马骁默默的添水，把排骨和鸡肉一股脑的丢进去。
几分钟后，水烧开，热气扑面。
马骁把肉捞上来，排掉水，等锅底烤干，淋上油，油热后把肉放进去翻炒，加盐加酱油，一套动作前世练了好多年，还是挺顺手的。
马骁看肉差不多熟了，便放入香料，浇水煮上，然后手掌拍出玉米果子pia到大铁锅的侧面，有种东北小鸡炖蘑菇中锅贴环节的既视感。
细节可能有点错乱，但闻着香味，马骁对自己手艺还算满意，见妹妹也被这香味吸引，心中涌出一丝小得意。
“媛媛，你先烧锅，我去奶奶家一趟。”
“嗯。”声音跟蚊子一般小，几乎被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音遮住，马骁觉得氛围有些冷清，“可别偷吃哦！”
马媛撇撇嘴，横了亲哥一眼。
在农村，幺儿和父母共用宅基地，马骁家住的其实是大伯的宅子，而爷爷奶奶则住在马骁父亲的宅子里。
大伯是村里第一批吃上商品粮的大学生，毕业后就没在村里住过。
马骁爸爸跟两个兄长的关系不错，前世打记事儿起，二三十年里，也没听说因为宅子闹过什么别扭。
两处院子隔了三个胡同，马骁熟练的穿梭，遇到熟人便点个头笑着打个招呼，走到奶奶家门前，见门虚掩着，直接推门进去。
有邻居做客。
“李大娘好！”马骁给眼前这个比自己奶奶小了五六岁但辈分矮了一辈儿的老人问好。
李大娘看到手里拎着半只鸡的马骁有点惊讶，作为村里少数几个成功考上高中的孩子，李大娘对马骁保持着足够的敬意，“哟，小骁回来啦~，时间真快，这高中都上了一个月了吧？”
“嗯，正好放假，回来看看。奶奶，我买了点鸡肉，先挂起来吧。”
见奶奶走过来，马骁快步向前，把鸡肉递给奶奶，奶奶手里拎了下，还挺重，“你这孩子，你爸妈在外面辛苦打工，你花这冤枉钱干啥！”
“我跟同学周末打工挣的，一天一两百，后面就不用问爸妈要饭钱了。”
“呀，市里的工资有这么高呢？高义家（马高义）的大闺女儿也在市里，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千！”
“我有个同学家里开手机店的，我跟他关系好，在他家店里打点零工。”
“可别耽误了学习。你现在还不到挣钱的时候，别学你爸，最后把学习给搞坏了。”在奶奶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好好学习更重要。
“不会，周末本来也是闲着，别人去踢球，我去做点兼职。奶奶，我晚饭还没吃，家里让媛媛炖了点肉，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晚会儿我端过来一碗，李大娘也尝尝。”
“不用不用，多孝敬孝敬你奶奶就好。”
马骁说着，怕老人扯开话匣子被缠住，简单问候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回到家，听到厨房悉悉索索的，像是有老鼠在偷吃东西。
马骁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过去，发现马媛端着一只大碗坐在灶台边大快朵颐，凑近了一看，妹妹在啃鸡腿，鸡腿太大嘴太小，吃的有点费劲。
“媛媛，鸡腿好吃吗？”
马媛闻言一惊，看到哥哥硕大的身影挡在厨房门口，瞬间嘴里的鸡肉就不香了。
看到马媛被惊吓到，碗险些端不稳，马骁跨步向前，想帮忙端一下，妹妹护食儿的本能爆发，飞速扭动腰肢，背对着马骁，把碗抱在怀里。
马媛瞪着马骁，用眼神警告他：这鸡腿我吃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抢不走！
看到被小脸消瘦的妹妹误解，马骁勉强挤出笑容，“妹妹，你放开了吃，明天我还给你炖鸡腿！”
马媛一脸的不信，过了几秒，确认哥哥不会跟自己缠斗，重新把鸡腿塞到嘴里。
马骁端起碗开始盛肉，一下子盛了两大碗，马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样锅里还能剩多少啊？果然，好不容易觉得哥哥变好了点，没几分钟就打回原形了。
马骁刁起一个饼子，从锅里捞了点碎肉，就着吞下，然后端起碗往外走，“另外一碗是你的，要是不够，锅里还有几块。”
“马……哥，你是不是犯啥事儿了？”
“啥？”妹妹这脑回路，猝不及防的马骁一张嘴，饼子掉在地上，人也差点跌倒，好在碗保住了。
“你哪来的钱买肉？是不是把爸妈给你的饭钱给用了？”
“不是，哥自己挣的钱。”
“哥，咱给人家还回去吧，现在花的不多，警察叔叔不会为难你的。”马媛自动把哥哥话语中的“挣”替换为“偷”，虽然印象里哥哥坑蒙拐骗从来都是只对妹妹不涉及外人。
“好好吃你的肉！”
马骁鼻子一酸，没再解释，端着碗往前院去。
过了一会儿，马骁回来。
见妹妹还抱着碗坐在那里，鸡腿啃了一半，锅台旁满满一碗的肉没动过，马骁心里叹了口气，“放心吃，你哥没犯事儿，咱俩怎么说也一起过了十一年了吧，你觉得你哥是坏人吗？”
马媛点点头，给哥哥一个肯定的回复。
马骁握了握拳头又无奈的松开，“我跟同学一块趁着周末勤工俭学挣了点钱。”
马骁伸出五根手指给妹妹比划了一个数字。
才十一岁的妹妹对工资和挣钱没什么概念，但对肉价是有概念的，“五十？你全花了？”
马骁有些气结，耐心的给妹妹解释，“500。”
“你骗人！”
“哥至于骗你么！”马骁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五百六十多，身上自然不止这些，但眼下拿出太多反而吓到妹妹。
马骁掏出两张，递给妹妹，“拿去零花！”
“真给我？”马媛怯懦的想伸手又不敢。
此时的小孩子除了买点几毛钱的零钱和贴纸也花不了什么钱，还不如交给奶奶买肉。
马骁想了想抽回一张，又把零钱加上，见妹妹不肯接，死死抱住大瓷碗，便干脆塞到妹妹怀里，然后捧起这张可怜的小脸，眼泪止不住迷糊了眼睛。
奶奶的，年龄大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
“你记住，你是我妹妹，你是我亲妹妹！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以前我欺负你，是我这个当哥的不称职，以后、以后我保证，我会好好爱护自己的妹妹！”
听到哥哥带着哭腔说出如此严肃的保证，马媛哇的哭出声。
马骁紧紧抱住妹妹，也跟着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媛先回过神来，挣脱哥哥的怀抱，“肉都凉了。”
马骁木讷的扭头看了看妹妹碗里的肉。
行，不愧是我妹，你赢了！虽然有点破坏氛围，但妹妹说的对，肉就应该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哥，我以后再也不喊你铁头了！”
马骁头顶一排乌鸦飞过。
马媛要是不说，马骁都忘了还有这茬，在外面混的人都是要面子的，但农村的孩子谁没点过去？
大头、铁头、铁蛋、二蛋、怂蛋、赖蛋、臭蛋，同年龄的不同年龄的，村里这种名字的马骁能叫出一个加强排，相比之下，马骁的铁头算是比较文雅的了。
马骁握了握拳头，见妹妹下意识要躲，拳头松开化作温柔的大手抚摸妹妹的额头。
“谢谢妹妹，以后我也不喊你伏波将军了。”马骁在这方面的信誉可能没有妹妹那么好，但承诺有效与否更取决于对方会不会信。
“嗯！我暂时承认哥哥浪子回头了。”
“你们学校教这个成语了？”
“我翻你那本破词典学的。”
“妹妹有出息！”
“我给哥哥把肉热一下！”
“辛苦妹妹啦！”
马骁说着，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忽然变得如此礼貌，感觉很不适应。
两人吃过饭，妹妹很开心的揽下刷碗的活儿，当然她不揽也归她。
马骁回到卧室，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触景伤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看到马媛准备打开电视。
这破电视还是黑白的，爸爸说今年过年争取换上彩电，不过妈妈并没有批准。前世马骁家里要到后年才换上彩电，当时马骁两兄妹都很兴奋。不过马骁两世为人，见多了后世的高科技，CRT的大肚子彩电完全看不上眼。
“别看那破电视了，伤眼睛，明天我带你去县城书店买点故事书，你有什么想看的跟我说，我给你买。”
“哦，对了，我给你买了这个。”马骁拿出一个芭比娃娃。
“啊啊！！！！哥，你真好！”
“喜欢吗？”
“太喜欢了！”马骁虽然感受不到妹妹摆弄芭比娃娃的乐趣，但妹妹开心，自己心里也跟着开心，总算是干点人事儿了！
“哥，你可千万不要干坏事儿，我舍不得你被警察叔叔抓走！”
果然，开心和变好都是错觉。
马骁看着一脸关切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妹妹，心里暗道：同一个爹妈生的，脑回路为什么会差这么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就不能盼着哥哥点好？你这样，哥哥说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就被雷给劈了。
战斗力这么惊人，伏波将军的称号还是给你留着吧！
“我检查检查你作业。”妹妹的笑容刷的消失，撇撇嘴，想反抗，却知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不情愿的回到卧室，翻出书包和作业本。
“作业我今天已经写了三分之一，明天写三分之一，后天再写三分之一。”
分配的倒是很均匀，但历史已经多次证明，今天的三分之一是虚的，明天也不会再完成三分之一，后天上午也不会，一直到后天下午或晚上才会飞速从0变成1，而且保量不保质。若是不赶巧，就是从0到0.5，剩下0.5则周一早上跟同学群策群力。
这个妹妹本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仅有的那点聪明劲儿还大都用在跟哥哥斗智斗勇上了。
“别等明后天了，就现在，我陪你一起做！”
马媛一脸的不信，哥哥是学霸不假，但陪写作业这事儿只有父母在的时候才会做做样子，然后去邀功。由于哥哥成绩好太多，又有先发优势，妹妹从来都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撒娇从来没用，撒泼打滚换来的是更猛烈的撒泼打滚。
马骁双手提着妹妹的脑袋，转向简陋的书桌，台灯是马骁从堂哥那里继承过来然后被妹妹“借”用的，年代有点久远，亮度不足，还不时闪烁一下。
马骁比较幸运的避开了近视，妹妹却没那么好运，这么发展下去，到了初一，妹妹就得配眼镜。
“算了，这破灯伤眼，明天一起去县城，买个好点的。”
“那我可以去看动画片吗？”
“不行，电视更伤眼。晚上吃了一肚子肉，咱去村口大路上走走，消消食。”
“我怕黑~”
“这不有我在的嘛，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
“怕！怕死了！”
“小妮子，一顿肉还不够贿赂你啊！”
“不够，得10顿，不对，100顿！要好多好多顿！”
“行，你说多少顿就多少顿！天天给你做着吃！”
“那也不用，肉哪能天天吃啊，这谁吃得起？”
“……行吧！”
“你背着我去！”
“你可累死我吧！”马骁一边嫌弃着，一边弯下腰，马媛一个猴跃趴到哥哥背上，马骁顺势托住。
很轻。
上次背妹妹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马骁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不再去想，“走咯！卖小姑娘去咯！”
“臭哥哥，坏哥哥，放我下来！”
小马村村口东西方向有条宽土路，一头通向县城，一头通向东坡。
村里农户的田地大多在东坡。
身处大平原，东坡并没什么坡度。关于名字的由来，小时候马骁听老人说跟苏东坡扯上点关系，但根据马骁后来的考证，所谓传说都是瞎扯。家乡方言里，田野大多叫坡，既然在小马村陈家村张家村东面，田地又大多分配给了这几个村村民，自然冠名为东坡，跟人家苏大学士的名号撞车纯属巧合。
从家里走到土路上有三四百米，道路坑坑洼洼的比较难走，好在最近没下雨，不至于踩到暗坑泥泞滑倒。
马骁额头微汗，见妹妹兴致高涨，不好意思让她下来走。小妮子估计也借此报多年之仇，完全把哥哥当成机器人，两只小手揪着哥哥的耳朵，一会儿指挥左拐，一会儿指挥右拐。
马骁沿着大路走了一段，有条岔路通往陈家村。
陈家村是附近最大的村子，马骁跟妹妹都在陈家村上小学，相熟的小学同学大都来自陈家村，包括两个三年级时点香磕头的“结义兄弟”，前世一直保持着联系，但人生发展上从高中开始就在各自的岔路上越走越远。
马骁感觉到背上妹妹的困意，转身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明后天再找时间跟发小约一下吧。
到家后发现妹妹已经睡着了，马骁轻轻的将妹妹放到床上，帮她把鞋脱下，想顺手帮她脱衣服，转念意识到年龄大了，这么做不合适，便盖上薄毯子，转身回自己房间。
马骁跑到附近超市买了食材，然后坐上县城往东郭乡的小巴。
七八公里的路程，开了二十多分钟，破破烂烂的路颠的马骁屁股疼。
以前为了省两块钱，没有大件行李的时候，马骁都是走回家的，没想到自己穿越一回倒变得矫情了，钱还没赚到手就开始想买什么车好。
下了小巴，马骁走了四五百米终于回到家中。
马骁初二的时候，家里推倒瓦房盖起了楼房，准确点说盖了一层半，楼上有两间房。虽然跟人家盖满两层的没法比，但也算是从瓦房跨过平房直接跃迁到楼房了。
马骁看到熟悉的红色木门，掉漆有点严重，像是民国文物，下意识的想拍门，发现门未合缝，马骁推开，门楼下昏暗的光里映照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吓了马骁一跳。
感觉有好多年没见了，若不是继承了少年马骁的记忆，马骁都很难想象自己的亲妹小时候会这么瘦！
“马骁？”
“伏……媛媛？”马骁下意识的想喊“伏波将军”这个绰号，转念想到一回家就挑起战争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机智的改口。
妹妹马媛却对“媛媛”这个叫法有点陌生，一时间看着马骁像见到陌生人，眼前的亲哥莫非是个假冒的？
兄妹俩的关系并不好，家里穷，兄妹是两只抢食的幼鸟，经常擦枪走火爆发战争。
“媛媛”这个称呼，马媛向来只从长辈和堂哥堂姐嘴里听到过，自己的亲哥一张嘴要么是“伏波将军”要么是“伏波”，不那么敌对的时候也是直接叫“马媛”，只有极少数有求于人服软的时候才会用令人恶心的腔调喊“媛媛”。
“愣什么愣？连亲哥都不认识了？”看到妹妹脸上写满问号，马骁不由自主的加重语气。
马媛回过神，这才是亲哥嘛！
“一个月不见，是不是很想哥哥呀？”
马媛闻言，像是被人骂了一顿，转身就走，按照以前的日常不是去拿棍就是去拿扫帚。这么多年下来，小时候病痛不断身形瘦弱的妹妹都快被马骁培养成功夫小子了。
马骁见状，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小时候是有多造孽啊！
前世高中毕业之后，马骁才开始转性，兄妹俩的关系也缓和不少，但总归没那么亲密，每当看到别人家兄妹打打闹闹的，亲切的让人羡慕，换到马骁兄妹身上就变成拳头乱飞比谁先怂，当然无论是武力还是智力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马骁获胜。
“媛媛，晚饭吃过了吗？”马骁温和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提起袋子给她示意，“我买了鸡和排骨。”
马媛像是饿狼闻见了肉腥，终于转过头，两眼放光。
“说吧，这回有什么条件？”
“靠，我是你哥啊！要什么条件！”
“那我不敢吃。”
马骁一时气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暖化吧。
“你作业写完了吗？”
看似寻常的关心，马骁话一出口就感觉变了味儿。
马媛撇撇嘴没说话，转过头继续往堂屋走去。
“媛媛，帮哥烧锅吧，我来炖肉。”马媛停住脚步，并不想接受哥哥的邀请，奈何肉的诱惑太大。
以往逢年过节才吃的上一顿肉，这回亲哥主动认宰，要是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甭管是什么代价，肉先吃肚里再说。
“你确定不会自己吃光？”
“这么多呢，我哪儿吃的完？”
马媛看着哥哥手里沉甸甸的两提，再次选择了相信。
马骁把书包往院子里一丢，拎着东西，走到厨房，摸着黑打开灯，打量了一下，平时妹妹应该在前院吃奶奶做的饭，没想到厨房还收拾的挺干净。
“你平时自己做饭？”
马媛面无表情的看了哥哥一眼，摇摇头。
嗯，从她瘦弱的身躯就应该看出来，要是自己做饭应该不至于这么瘦。
马骁也瘦，但那是上初中之后不好好吃饭自己作出来的。
马骁从缸里舀了一瓢水闻闻，舌头蘸着尝了下，没什么异味，便直接拿来洗菜和肉。
排骨全洗，鸡从中间劈开，收起来一半。
见妹妹不解却不问，马骁自觉罪孽深重，便主动解释：“等会儿我给前院送一半。”
送给奶奶其实等同于送给妹妹，爷爷几年前就过世了，奶奶牙口不好，很少吃肉，肉炖出来只能是给妹妹吃。
妹妹自顾自的整理柴火，不搭理马骁。
马骁觉得无趣，便找补道：“这肉可是留给你平常吃的。”
见马媛无动于衷，马骁无奈放弃，“玉米面在哪儿放着？”
“你脚下坛子里。”
“快憋死哥了，你可算说句话了。”
“原来我还有为民除害的本事啊！”
喂，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啊！
马骁心里叹了口气：行吧，你开心就好，哥的小心脏你随便捅，叫一声疼，我喊你姐。
马媛盯着哥哥的动作看了几秒钟，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便提出异议：“玉米锅贴要先发面。”
“啊？哦，我知道，这不是来不及了嘛，你哥我坐了一下午车，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你旁边篓子里还有两个馒头，早上奶奶蒸的。”
马骁闻言打开篓子，确实有两个馒头，有点黄，看起来口感一般。
矫情如我，还是先忍着吧。
好在兄妹俩配合还算默契，排骨已经让店家提前剁好，马骁分好鸡，胡乱的剁了几下，把鸡腿完整的留着，划了几刀，方便入味。
干辣椒葱姜蒜花椒大肥直接买了肉铺配置好的。
“媛媛，生火吧。”
“你还是叫我……哎~，算了，谁让你是我哥嘞！”
马媛这声无奈的叹息让马骁忽然涌出想哭的冲动。
火烧起来，马骁默默的添水，把排骨和鸡肉一股脑的丢进去。
几分钟后，水烧开，热气扑面。
马骁把肉捞上来，排掉水，等锅底烤干，淋上油，油热后把肉放进去翻炒，加盐加酱油，一套动作前世练了好多年，还是挺顺手的。
马骁看肉差不多熟了，便放入香料，浇水煮上，然后手掌拍出玉米果子pia到大铁锅的侧面，有种东北小鸡炖蘑菇中锅贴环节的既视感。
细节可能有点错乱，但闻着香味，马骁对自己手艺还算满意，见妹妹也被这香味吸引，心中涌出一丝小得意。
“媛媛，你先烧锅，我去奶奶家一趟。”
“嗯。”声音跟蚊子一般小，几乎被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音遮住，马骁觉得氛围有些冷清，“可别偷吃哦！”
马媛撇撇嘴，横了亲哥一眼。
在农村，幺儿和父母共用宅基地，马骁家住的其实是大伯的宅子，而爷爷奶奶则住在马骁父亲的宅子里。
大伯是村里第一批吃上商品粮的大学生，毕业后就没在村里住过。
马骁爸爸跟两个兄长的关系不错，前世打记事儿起，二三十年里，也没听说因为宅子闹过什么别扭。
两处院子隔了三个胡同，马骁熟练的穿梭，遇到熟人便点个头笑着打个招呼，走到奶奶家门前，见门虚掩着，直接推门进去。
有邻居做客。
“李大娘好！”马骁给眼前这个比自己奶奶小了五六岁但辈分矮了一辈儿的老人问好。
李大娘看到手里拎着半只鸡的马骁有点惊讶，作为村里少数几个成功考上高中的孩子，李大娘对马骁保持着足够的敬意，“哟，小骁回来啦~，时间真快，这高中都上了一个月了吧？”
“嗯，正好放假，回来看看。奶奶，我买了点鸡肉，先挂起来吧。”
见奶奶走过来，马骁快步向前，把鸡肉递给奶奶，奶奶手里拎了下，还挺重，“你这孩子，你爸妈在外面辛苦打工，你花这冤枉钱干啥！”
“我跟同学周末打工挣的，一天一两百，后面就不用问爸妈要饭钱了。”
“呀，市里的工资有这么高呢？高义家（马高义）的大闺女儿也在市里，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千！”
“我有个同学家里开手机店的，我跟他关系好，在他家店里打点零工。”
“可别耽误了学习。你现在还不到挣钱的时候，别学你爸，最后把学习给搞坏了。”在奶奶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好好学习更重要。
“不会，周末本来也是闲着，别人去踢球，我去做点兼职。奶奶，我晚饭还没吃，家里让媛媛炖了点肉，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晚会儿我端过来一碗，李大娘也尝尝。”
“不用不用，多孝敬孝敬你奶奶就好。”
马骁说着，怕老人扯开话匣子被缠住，简单问候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回到家，听到厨房悉悉索索的，像是有老鼠在偷吃东西。
马骁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过去，发现马媛端着一只大碗坐在灶台边大快朵颐，凑近了一看，妹妹在啃鸡腿，鸡腿太大嘴太小，吃的有点费劲。
“媛媛，鸡腿好吃吗？”
马媛闻言一惊，看到哥哥硕大的身影挡在厨房门口，瞬间嘴里的鸡肉就不香了。
看到马媛被惊吓到，碗险些端不稳，马骁跨步向前，想帮忙端一下，妹妹护食儿的本能爆发，飞速扭动腰肢，背对着马骁，把碗抱在怀里。
马媛瞪着马骁，用眼神警告他：这鸡腿我吃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抢不走！
看到被小脸消瘦的妹妹误解，马骁勉强挤出笑容，“妹妹，你放开了吃，明天我还给你炖鸡腿！”
马媛一脸的不信，过了几秒，确认哥哥不会跟自己缠斗，重新把鸡腿塞到嘴里。
马骁端起碗开始盛肉，一下子盛了两大碗，马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样锅里还能剩多少啊？果然，好不容易觉得哥哥变好了点，没几分钟就打回原形了。
马骁刁起一个饼子，从锅里捞了点碎肉，就着吞下，然后端起碗往外走，“另外一碗是你的，要是不够，锅里还有几块。”
“马……哥，你是不是犯啥事儿了？”
“啥？”妹妹这脑回路，猝不及防的马骁一张嘴，饼子掉在地上，人也差点跌倒，好在碗保住了。
“你哪来的钱买肉？是不是把爸妈给你的饭钱给用了？”
“不是，哥自己挣的钱。”
“哥，咱给人家还回去吧，现在花的不多，警察叔叔不会为难你的。”马媛自动把哥哥话语中的“挣”替换为“偷”，虽然印象里哥哥坑蒙拐骗从来都是只对妹妹不涉及外人。
“好好吃你的肉！”
马骁鼻子一酸，没再解释，端着碗往前院去。
过了一会儿，马骁回来。
见妹妹还抱着碗坐在那里，鸡腿啃了一半，锅台旁满满一碗的肉没动过，马骁心里叹了口气，“放心吃，你哥没犯事儿，咱俩怎么说也一起过了十一年了吧，你觉得你哥是坏人吗？”
马媛点点头，给哥哥一个肯定的回复。
马骁握了握拳头又无奈的松开，“我跟同学一块趁着周末勤工俭学挣了点钱。”
马骁伸出五根手指给妹妹比划了一个数字。
才十一岁的妹妹对工资和挣钱没什么概念，但对肉价是有概念的，“五十？你全花了？”
马骁有些气结，耐心的给妹妹解释，“500。”
“你骗人！”
“哥至于骗你么！”马骁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五百六十多，身上自然不止这些，但眼下拿出太多反而吓到妹妹。
马骁掏出两张，递给妹妹，“拿去零花！”
“真给我？”马媛怯懦的想伸手又不敢。
此时的小孩子除了买点几毛钱的零钱和贴纸也花不了什么钱，还不如交给奶奶买肉。
马骁想了想抽回一张，又把零钱加上，见妹妹不肯接，死死抱住大瓷碗，便干脆塞到妹妹怀里，然后捧起这张可怜的小脸，眼泪止不住迷糊了眼睛。
奶奶的，年龄大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
“你记住，你是我妹妹，你是我亲妹妹！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以前我欺负你，是我这个当哥的不称职，以后、以后我保证，我会好好爱护自己的妹妹！”
听到哥哥带着哭腔说出如此严肃的保证，马媛哇的哭出声。
马骁紧紧抱住妹妹，也跟着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媛先回过神来，挣脱哥哥的怀抱，“肉都凉了。”
马骁木讷的扭头看了看妹妹碗里的肉。
行，不愧是我妹，你赢了！虽然有点破坏氛围，但妹妹说的对，肉就应该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哥，我以后再也不喊你铁头了！”
马骁头顶一排乌鸦飞过。
马媛要是不说，马骁都忘了还有这茬，在外面混的人都是要面子的，但农村的孩子谁没点过去？
大头、铁头、铁蛋、二蛋、怂蛋、赖蛋、臭蛋，同年龄的不同年龄的，村里这种名字的马骁能叫出一个加强排，相比之下，马骁的铁头算是比较文雅的了。
马骁握了握拳头，见妹妹下意识要躲，拳头松开化作温柔的大手抚摸妹妹的额头。
“谢谢妹妹，以后我也不喊你伏波将军了。”马骁在这方面的信誉可能没有妹妹那么好，但承诺有效与否更取决于对方会不会信。
“嗯！我暂时承认哥哥浪子回头了。”
“你们学校教这个成语了？”
“我翻你那本破词典学的。”
“妹妹有出息！”
“我给哥哥把肉热一下！”
“辛苦妹妹啦！”
马骁说着，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忽然变得如此礼貌，感觉很不适应。
两人吃过饭，妹妹很开心的揽下刷碗的活儿，当然她不揽也归她。
马骁回到卧室，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触景伤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看到马媛准备打开电视。
这破电视还是黑白的，爸爸说今年过年争取换上彩电，不过妈妈并没有批准。前世马骁家里要到后年才换上彩电，当时马骁两兄妹都很兴奋。不过马骁两世为人，见多了后世的高科技，CRT的大肚子彩电完全看不上眼。
“别看那破电视了，伤眼睛，明天我带你去县城书店买点故事书，你有什么想看的跟我说，我给你买。”
“哦，对了，我给你买了这个。”马骁拿出一个芭比娃娃。
“啊啊！！！！哥，你真好！”
“喜欢吗？”
“太喜欢了！”马骁虽然感受不到妹妹摆弄芭比娃娃的乐趣，但妹妹开心，自己心里也跟着开心，总算是干点人事儿了！
“哥，你可千万不要干坏事儿，我舍不得你被警察叔叔抓走！”
果然，开心和变好都是错觉。
马骁看着一脸关切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妹妹，心里暗道：同一个爹妈生的，脑回路为什么会差这么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就不能盼着哥哥点好？你这样，哥哥说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就被雷给劈了。
战斗力这么惊人，伏波将军的称号还是给你留着吧！
“我检查检查你作业。”妹妹的笑容刷的消失，撇撇嘴，想反抗，却知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不情愿的回到卧室，翻出书包和作业本。
“作业我今天已经写了三分之一，明天写三分之一，后天再写三分之一。”
分配的倒是很均匀，但历史已经多次证明，今天的三分之一是虚的，明天也不会再完成三分之一，后天上午也不会，一直到后天下午或晚上才会飞速从0变成1，而且保量不保质。若是不赶巧，就是从0到0.5，剩下0.5则周一早上跟同学群策群力。
这个妹妹本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仅有的那点聪明劲儿还大都用在跟哥哥斗智斗勇上了。
“别等明后天了，就现在，我陪你一起做！”
马媛一脸的不信，哥哥是学霸不假，但陪写作业这事儿只有父母在的时候才会做做样子，然后去邀功。由于哥哥成绩好太多，又有先发优势，妹妹从来都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撒娇从来没用，撒泼打滚换来的是更猛烈的撒泼打滚。
马骁双手提着妹妹的脑袋，转向简陋的书桌，台灯是马骁从堂哥那里继承过来然后被妹妹“借”用的，年代有点久远，亮度不足，还不时闪烁一下。
马骁比较幸运的避开了近视，妹妹却没那么好运，这么发展下去，到了初一，妹妹就得配眼镜。
“算了，这破灯伤眼，明天一起去县城，买个好点的。”
“那我可以去看动画片吗？”
“不行，电视更伤眼。晚上吃了一肚子肉，咱去村口大路上走走，消消食。”
“我怕黑~”
“这不有我在的嘛，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
“怕！怕死了！”
“小妮子，一顿肉还不够贿赂你啊！”
“不够，得10顿，不对，100顿！要好多好多顿！”
“行，你说多少顿就多少顿！天天给你做着吃！”
“那也不用，肉哪能天天吃啊，这谁吃得起？”
“……行吧！”
“你背着我去！”
“你可累死我吧！”马骁一边嫌弃着，一边弯下腰，马媛一个猴跃趴到哥哥背上，马骁顺势托住。
很轻。
上次背妹妹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马骁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不再去想，“走咯！卖小姑娘去咯！”
“臭哥哥，坏哥哥，放我下来！”
小马村村口东西方向有条宽土路，一头通向县城，一头通向东坡。
村里农户的田地大多在东坡。
身处大平原，东坡并没什么坡度。关于名字的由来，小时候马骁听老人说跟苏东坡扯上点关系，但根据马骁后来的考证，所谓传说都是瞎扯。家乡方言里，田野大多叫坡，既然在小马村陈家村张家村东面，田地又大多分配给了这几个村村民，自然冠名为东坡，跟人家苏大学士的名号撞车纯属巧合。
从家里走到土路上有三四百米，道路坑坑洼洼的比较难走，好在最近没下雨，不至于踩到暗坑泥泞滑倒。
马骁额头微汗，见妹妹兴致高涨，不好意思让她下来走。小妮子估计也借此报多年之仇，完全把哥哥当成机器人，两只小手揪着哥哥的耳朵，一会儿指挥左拐，一会儿指挥右拐。
马骁沿着大路走了一段，有条岔路通往陈家村。
陈家村是附近最大的村子，马骁跟妹妹都在陈家村上小学，相熟的小学同学大都来自陈家村，包括两个三年级时点香磕头的“结义兄弟”，前世一直保持着联系，但人生发展上从高中开始就在各自的岔路上越走越远。
马骁感觉到背上妹妹的困意，转身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明后天再找时间跟发小约一下吧。
到家后发现妹妹已经睡着了，马骁轻轻的将妹妹放到床上，帮她把鞋脱下，想顺手帮她脱衣服，转念意识到年龄大了，这么做不合适，便盖上薄毯子，转身回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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