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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清醒》

    远方的风呼呼地吹进了晨曦学院东边的某间校舍的窗里。

    风带来了清新但却干燥的空气,也同样送来了无尽远方海面上仍存的丝缕温暖气息。

    此时已是初秋。

    “啊!......”白雨熠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上穿着被冷汗浸湿的睡衣。

    “你这家伙可算醒了啊!刚刚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花铭坐在自己的床上撇着嘴抱怨。

    “花......铭?......你!”白雨熠惊讶地张大着嘴巴,但却像是被擒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无法发声。

    “我怎么了?你睡懵了啊?忘记今天要干什么了吗?快点给爷起来!”花铭站了起来走到白雨熠的床边,然后一把掀开白雨熠的被子。

    “你没死......”白雨熠呆呆地说。

    “我没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花铭大笑起来,而后他又一转语气说“你做了什么狗屎噩梦吗?放心吧,你死了我都不会死的!爷的命硬着呢!还发个屁的呆?快给我起来换衣服!今儿你要干大事你懂吗?”

    “太好了你没死......”白雨熠好像听不进花铭的话般流下了感动的热泪。

    “我看你是睡懵了!快点给爷起来”花铭觉得白雨熠铁定睡懵了,直接开始动起手来。

    “太好了你没......你爸爸的别脱我内裤!......”白雨熠终于急了,慌忙地用手扯着睡裤,尽全力避免被花铭扒下。

    ......

    ......

    一阵凉嗖嗖的秋风拂过,纵使高阳挂照,却也带不来如春日般的温暖。

    白雨熠同花铭两人一同走出院舍,入目之景豁然开朗。

    “什么大事啊?这么着急的......”白雨熠问道。

    “什么!?你难道忘了!?你不是和我说好的在今天要和樱大小姐表白吗?”花铭大声地说。

    “什么时候......?有这回事吗?”白雨熠很是疑惑。

    “你他......你今天是不是有点毛病啊?难道真的睡懵了?但是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睡懵了,昨天你已经和樱大小姐约好了今天‘约会’,你总不可能爽约吧?”花铭无奈地说。

    “真有这事?”但白雨熠还是很疑惑。

    “你......”花铭伸出右手,差点一巴掌打下去。

    ......

    两人就这样走着:一个人满脸疑惑着;而另一个人则暴跳如雷,就好像一位老母亲正在对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发火似的。

    “你这家伙......唉,算了!和你说再多最后也还是要看你的造化,”花铭无奈地说着,而后他掏出了一个装着液体的铁制瓶子,“拿着,这瓶茶能助你一臂之力,在你没有勇气时喝下它。”

    “这是什么?”白雨熠接了下来,问道。

    “找茶!”花铭咬着牙说。

    “啊!?嗯......噢!是天之城的找茶是吧?”白雨熠思索后得出答案。

    “是的是的,好了!我就送你到此。前方不远处便是你与樱大小姐的约定之处,我不能再前进了。要是被她看见我帮你泡她的话,会很有损我花铭的面子”花铭正了正衣襟,拍了拍白雨熠的后背,说“去吧,孩子,爸爸会看着你成功的!”

    “你这家伙......”白雨熠突然想要发怒,但是他感受到了右手这瓶找茶的温暖之后,迅速地冷静了下来,“谢谢你,好儿子。等我的好消息吧。”

    白雨熠转头望向晨曦学院的中心广场——那里是此次“约会”目的地的必经之路。

    中心广场占地极广,每天都会有大量的院生会去那里放松心情——大多数是约会。

    中心广场的西边有一池名为“朝霞”的巨大的湖,在每个月的第十五日,红日会缓缓地于西边坠落。

    那一天,晚霞的赤红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会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景:彼时,艳丽的落霞会熏染着情侣们热烈地轻吻拥抱和共赏美景;而孤寂的红霞则会劝诱着单身的人们为眼前之景作诗一首——为秀恩爱的人们谱写的葬诗。

    今天便是第十五日——这是花铭当初出计帮白雨熠决定约在今天的——花铭刚刚说的。

    白雨熠一身便装白衣,黑色的长发被盘在头上形成了一个丸子,清秀的脸庞却透露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俨然一幅君子模样。

    但他此刻却紧张得左手只能插在左裤兜里,而另一边不知所措的右手呆愣地提着一个铁瓶,宛如机械般僵硬地前进着。

    好紧张!

    走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该怎么走来着......

    先迈左脚,然后右脚.......

    不对!这样步伐不一致!

    应该先迈右脚,再迈左脚!

    对了,这样才对!

    一、二、一、......

    白雨熠在脑海中数着步伐平稳地前进着——他用着顺拐——还低着头。

    他突然停了下来!他想起来了!

    “找茶!”白雨熠笑了。

    他急忙拧开瓶盖,一瞬间便喝下半瓶。

    一股强大而又温暖的力量从口中淌入身体,而后又迅速从腹部传遍全身。

    这股力量......

    很强!

    白雨熠突然从机械变回了人。他抬起了头,挺起了胸,不再顺拐地大迈步走向“朝霞”湖所在之地。

    ......

    ......

    “气死我了!你这算什么男人?见都没见到就怂成这个样子?真是气煞我也!”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躲在白雨熠不远处的后方,怒其不争地说。

    周围的年轻院生们都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他就像偷窥狂!

    ......

    ......

    中心广场的入口处。

    “嗯,雨熠?他怎么在这里?”清脆的声音从一名身着紫衣的美丽女子口中传出。

    “莫非是......!”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莫名地心跳加快。

    她偷偷地跟了上去。

    ......

    ......

    中心广场的另一角。

    “今天一定要成功啊,我!”一个光头站在中心广场的人群中大喊道,不知是在鼓励自己,还是在吸引年轻女子们的注意力。

    “嗯!今天一定会成功的!老天都在帮你!”光头男子身旁一位身高两米二的大汉也大喊起来。

    ......

    ......

    白玉熠龙行虎步,昂首挺胸,气宇轩昂。

    他身着白衣,帅气的左手有节奏地挥动;而温暖的右手也有力地握紧瓶子。

    白雨熠,一个在晨曦学院让所有男人都看不透的人!

    他不苟言笑,好似对世事无情。

    他淡定从容,好像从不因为琐事而动心。

    他享受着绝世仙女送来的早餐,却从不与别人分享!

    他很可恶!

    他!......

    很英俊,很强大,很稳重。

    是晨曦学院剑术分院的最强者之一。

    这等男子,今日居然即将行表白之事!

    但是却无人知晓——除了那个男人。

    一路上的情侣们、单身之人们看着龙行虎步的这个男人抬头挺胸地大迈步走过。

    许多人疑惑,此等人物今日怎会出现于此?

    难道他要......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在那些疑惑的人们脑中一瞬间便消逝不见了。

    因为他们知道白雨熠对女人不感兴趣!

    ......

    樱薇落静静地在朝霞湖边的一颗巨大枫树下等候着白雨熠的到来,她心跳加速着。

    她素身白衣,一头秀发盘在头顶成为一团丸子;她两手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饭团。

    初秋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温柔地吹过了她的身旁、拂起了她的裙摆,拨动了她的几缕青丝......

    她伸出玉指,将那几缕青丝撩于耳后,而后她看见了——白雨熠的到来。

    ......

    ......

    “来了来了!幸亏我跑得快,要是再晚几分钟就赶不到樱大小姐的前面了!”黑衣男子蹲在一颗巨大的枫树上,藏于茂密的枫树叶中。他正在期待接下来的剧情会如何发展。

    ......

    紫衣女子紧跟在白雨熠的后方不远处,但她的跟踪技能十分娴熟。

    俨然是一位跟踪大师!

    她最后目击到了白雨熠与樱薇落的相会。

    她呆住了。

    而后她迅速绕道而行,一路奔波绕路到了白雨熠与樱薇落相会的那颗巨大的枫树后方,紧紧地贴着树干。

    ......

    “小空,你想去哪儿?我一路陪伴!”光头男子对着他身旁的一名瘦弱女子霸气地说道。

    “我......我想去一处人多的地方!”名为小空的女子回答。

    “噢噢,我知道!朝霞湖那边!”光头男子身旁的大汉说。

    “很好,那就去那里!”光头男子跃跃欲试。

    ......

    ......

    “嗨......雨熠!”樱薇落向着白雨熠挥手道。

    “哈哈,你好!在这等了多久了?冷不冷啊?要不要穿我的大衣?”白雨熠热情地回应。

    “嗯?不冷不冷,倒是你,你冷不冷?我自己可以用魔法温暖身体,寒冷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樱薇落踌躇了一会后又说,“雨熠......坐下欣赏落霞吧?”

    “哈哈好!我正有此意!”白雨熠龙行虎步:一步拉进距离,两步贴近娇躯,三步而后坐下。

    他们两人坐在火红色的枫树下,肩并着肩,欣赏着天边那令人感到温暖的夕阳与浮现在无尽远方的红霞。

    秋风呼呼地吹过,但不知什么原因:在这傍晚之时,秋风居然变得略微温暖起来。

    也许是彼此之间心与心的贴近,温暖了两人吧。

    枫叶在秋风的吹拂下缓缓飘落,却一片也不曾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就好像世间万物都在保护着这一幕静谧美好之景。

    万物细无声。

    秋风吹拂过。

    红叶飘落地。

    白衣不染尘。

    此刻,唯有寂静。

    躁动的心在跳动着......

    快行动!

    无穷的力量在奔涌着......

    快开口!

    暖流,缓缓淌过心头......

    不要逃避!

    “薇落......我一直......”白雨熠吞吐着,虽张着口却逐渐发不出声。

    即使是喝了大半瓶找茶,也无法拥有“告白”的勇气吗?

    我好没用啊......

    “你一直......想什么啊?”樱薇落将脸对着白雨熠问,一脸天真模样。

    “我一直......想吃东西!我刚刚就饿了!哈哈!你有东西吃吗?”白雨熠尴尬地回答道,呼了一口气。

    可恶!为什么现在又有勇气说出“我想吃东西”啊!

    “噢......想吃东西啊!正好我做了许多饭团,就知道你会饿!嘻嘻。”樱薇落略带调戏地笑着,快速从她的篮子中拿出几个饭团递给白雨熠。

    白雨熠也不客气,直接大口吃了起来。

    白雨熠一边吃着,樱薇落一边看着他。

    “感觉今天雨熠你有点儿不一样诶。今天的你就好像不是你一般。”樱薇落在白雨熠吃着饭团的时候不缓不慢地说。

    白雨熠突然噎住了!

    “咳咳咳......”白雨熠慌忙地锤着胸口,“胡......四泥翔的那样!”

    “别急别急!慢慢吃!我不会和你抢......”樱薇落从蓝中又拿出水壶,递给白雨熠。

    但白雨熠却伸手制止了。

    “咳咳......我有水!”说罢,他拿起身旁花铭送的大铁瓶,一饮而尽。

    不好!这是......

    白雨熠回过神来了!可是已经迟了。

    白雨熠突然“蹭”地站了起来。

    “哈哈,你想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不一样吗,薇落小姐?”他笑了。

    “什么!?薇落小姐?”樱薇落越发地对眼前一幕感到异样。

    “哈哈,别怕,我就是白雨熠,我一直都在,”白雨熠停顿了一会儿,呼吸,而后说“我喜欢你,薇落。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都!从那天起!一直都!”

    樱薇落呆住了。

    “我说过我要守护你的对吧?我要守护你!我想守护你!我想保护你!”

    樱薇落默默地听着。

    “你那一天说你其实不想成为魔法术士,对成为什么旦城王军的将军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说你只想过安宁平静的生活......”白雨熠停顿了一会,“你说要我忘记那一天你所说之事,否则就要让我还你一直以来给我送早餐的恩情......”他语气越发的激动,“哈哈,可我怎么还得起?在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有点儿生气,因为在那个瞬间我居然以为你一直以来给我送早餐只是为了利用我好以此为乐作为你和平安宁生活中的一丝乐趣......我以为你是那种女人。”

    他突然停止了笑,俯视着樱薇落。

    “我没有......”樱薇落难以置信地摇头说。

    “但是那个念头只有一瞬便消失了。”白雨熠平静了。

    樱薇落不语,但略微颤抖着。

    “因为你若是那种人的话怎会每天都如此?每天都为我送早餐......不曾缺席过任何一天。”

    他语气平缓了。

    “你若是那种人,怎么会喜欢穿着代表'干净纯洁'的白色裙子?”

    他眼神温柔了。

    “你若是那种人,怎会在在面对花铭时选择认输回到休息区照顾我?”

    他重又变得从容。

    好似找茶之力已然蒸发。

    他变回了他。

    “所以那天的那个瞬间我将永生不会忘记。如果你要我还你早餐的恩情,那么我可能此生都还不起。所以我想到了另一种还法:从今往后就由我来当你的保镖,以此来还你的恩情”白雨熠微笑着说。

    “你说什么?......”樱薇落彻底呆住了。

    “我的意思是:我要保护你。”

    “那万一......万一我就是那种女人呢?你还会愿意保护我吗?”晶莹又滚烫的泪珠从樱薇落的眼眸中落下,但是她却微笑着。

    白雨熠心一疼。

    “你不会是那种女人的......因为那种女人是不会对我这种男人诉说内心中的想法的。”白雨熠迅速回答。

    但他继续出击。

    “薇落,你愿意与我交往吗?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白雨熠停顿了一会,然后坚定地说“由我来......守护你,我会让你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

    白雨熠内心激动,他赌了一把:赌在马车上乌虎说的樱薇落面对花铭时的认输是因为自己。

    他等待着......

    一股莫名的暖流流入了樱薇落的心中。

    “为什么......你能如此相信我?”

    她贝齿轻咬嘴唇,而后又说:

    “雨熠,其实我......”

    就在这个瞬间白雨熠感觉自己赌对了。

    ......

    “这家伙搞啥呢!”在枫树上的黑衣男子在心中如此评价眼前的剧情。

    ......

    “雨熠......薇落......”紧贴在枫树后方的紫衣女子喃喃着。

    ......

    “这边这边!马上要到了!啊!哎呀!我居然还看见了雨熠小兄弟和樱薇落小妹!”身高两米二的大汉对着他身后的两人喊道。

    “来了来了!嘿嘿!走吧小空,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也顺便带你看看我的好朋友们!”光头男子笑着带路。

    “嗯......”小空回答。

    ......

    ......

    “雨熠,其实我......”樱薇落缓缓地诉说着。

    白雨熠的心脏此刻正以常人的心脏难以企及的频率跳动着,简直比喝了找茶还要快!

    藏于枫树上的黑衣男子期待而又紧张地听着。

    贴于枫树后的紫衣女子害怕而又紧张地听着。

    “......其实我喜欢啊冲。”樱薇落说。

    “啥!?”

    白雨熠愣住了。

    黑衣男子也愣住了。

    紫衣女子也愣住了。

    刚刚到达的两米二的男子也愣住了。

    “什么!?”黑衣男子怒了,他突然从枫树上跳到了白雨熠两人的身旁,“你这臭女人!说啥呢!我家雨熠对你......”

    “不会的吧!薇落?你怎会是那种人!?”同一时刻紫衣女子也突然跑到了樱薇落的身旁,震惊地对着樱薇落说。

    “哈哈,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啊冲!”两米二的男子指着樱薇落大笑着说。

    “紫烟!?怎么你也在!?”黑衣男子望着眼前的紫衣女子呆住了。

    “花铭,乌虎,为什么你们也在这里!?”紫烟也呆住了。

    “诶!你们两人也在啊!哈哈好!啊冲马上也来了!”乌虎说。

    白雨熠和樱薇落都红着脸,但是也都呆住了。

    “哎呀哎呀,大家都在啊?刚刚我才到呢!哈哈,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啊冲出现了,他回过头想要将啊空拉至他的身边介绍给众人。

    回过头却发现啊空不见了。

    “这都是什么啊......”白雨熠此刻慌乱着。

    “这是什么发展......”白雨熠迷茫着。

    “这是什么奇葩聚会吗?......”白雨熠自嘲着。

    好像人生始终如此。

    在你好不容易克服内心之中的万种感情踏出那一步时......

    却又出现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变化。

    在你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就好像快要成功时,突然出现的意外却又一棒子将你打回原形。

    想要逃避......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宛如被卷进了茫茫大海的漩涡之中。

    白雨熠突然感到呼吸困难,他张开嘴想要叫喊,却好像只有无尽的海水不断从他口中涌入。

    他翻滚着,不停地扑打着一重又一重海浪。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身旁的樱薇落。

    欠你的恩情......

    “我要......守护你......”

    然而最后他却渐渐地失去了力气,缓缓地向着无尽深海坠落而去。

    如初秋时的一片枫叶般缓缓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