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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零六章 来者不善

    总感觉司马懿不应是喜欢做口舌之争的人,但他这一番似乎另有所指的话,却让我大为鄙视,但却不敢掉以轻心,哪怕他突然间变做痴呆,我也要拉他去做个核磁共振,当然如果这时代有的话。

    “仲达兄此言到也说中了干几分心事,朱将军即将远赴他乡,在下见景生情,不免有些思念家中妻儿了。”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

    司马懿微微眯了下眼,笑着宽慰我道:“丞相已命人前去接先生家人来许,想来不过多日便可团聚,子翼先生到也不需过于伤感。”

    当中而坐的曹丕点头道:“仲达所言正是,丕记得先生曾道‘风骨’之说,如今先生心有所感,想必当有佳作。”

    听到“风骨”一词,徐干亦是颇为感慨的道:“‘骨乃精简也,风为情思也,故练于骨者,析辞必精;深于风者,述情必显,若寡意肥辞,繁杂失协,则无骨之铮也;思不乏周,索莫乏气,则无风之念也’,先生这一番‘风骨’论,在下闻之心动,实为诗文一道之规本,如今对先生之作甚为期待,还望先生莫要推辞才是。”

    说到这份上,我已是无法逃避,急中生智下突然想到中学时学到的那首王昌龄的《送元二使安西》,于是略作修改便硬着头皮念颂出来。

    “许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潼关无故人。”

    此诗一出,众人皆感不俗,均被诗中那浓浓的离别之意所感染,一时间厅中寂静无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潼关无故人。妙哉,妙哉,好一个‘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潼关无故人!’”还是曹丕最先出言,他以掌击腿,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道:“先生此诗送别之意极浓,闻之令人顿感悲凉沧桑之意,如此佳句当浮一大白。”说着举杯而饮,其余众人见了亦举杯同饮。

    朱铄虽然张得清瘦,但声音却是底气甚足,他冲我拱手感叹道:“铄久闻先生才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寥寥数十字,尽显别离之愁,在下竟已生难舍之情也。”

    “公子、朱将军之赞,干不敢当也,不过有感而发,其中不当之处甚多,哪里称得上佳句?”我连忙摆手道。

    虽然朱铄乃是“绅谊道”中人,但为了隐秘,吴尚并未将我的身份转告于他,况且据我所知,就连与朱铄联络都另有其人,吴尚豫州道管事的身份,全天下包括我在内,知道的绝不超过七人,豫州之内更不多于三人,因此他这番话到非有意“抬轿子”恭维于我。

    “先生此诗确是不当之处甚多,那首句‘许’字便有些生涩,而‘朝雨’、‘柳色’未免与景不合,此外潼关之外无故人亦显过于凄凉。”众人都在夸奖之时,突然便冒出来个不和谐的声音,不禁令大家为之一愣。

    都说“忠言逆耳”,我虽然自知王昌龄的这首《送元二使安西》用在这里难免有所不合,亦知王粲这家伙所言非虚,但仍不免心中不快,怔了一下后,勉强笑着虚心接受,暗中却盯着他那脱得稀疏的眉毛一阵诅咒。

    说来王粲脱眉绝非正常,他二十几岁时曾与名医张仲景交往,那一代名医曾说他身藏“暗疾”,需服五石汤才可治愈,否则日后眉毛会脱落,完全脱落后半年,就会OVER,绝活不过四十五岁,可王粲听了很不高兴,自认文雅、高贵,身体又无病状,便不以为意,而历史上他果然便如张仲景所言,在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年仅四十一岁便病亡了。

    王粲刚刚挑了毛病,一旁便有人替我反驳,只见刘桢不以为然的摇头道:“仲宣此言过与偏颇,桢以为子翼先生此诗胜在其意,正是那一句‘西出潼关’无故人,才更显其中离别悲凉之气,至于于景不协一说,桢到觉正有此清爽之句,才越发衬得关中之广袤。”

    刘桢这番话其实说的也有道理,而他反对王粲到也不出众人所料,其作品多是气势激宕,意境峭拔,悲凉慷慨,虽与王粲并称“刘王”,但风格却是相反,清代刘熙载曾说“公干气胜,仲宣情胜”,因此他们两人到了一处往往彼此挑剔,这也是人所皆知之事。

    果然,王粲听了刘桢之言便一皱眉,正要开口,却被曹丕笑着阻止道:“仲宣、公干所言皆有理也,你二人文风不同,久有争论,难道还欲要分个高低上下不成?今日不过以诗助兴,可非是论文之会,但得佳句便是幸事,来,来,来,你二人共饮一杯,只为子翼先生那一句‘劝君更尽一杯酒”如何?”

    王粲、刘桢闻言也觉自己有些过于计较了,他们两人虽风格不同,但却无仇怨,因此彼此相视一笑,举杯而饮。

    经此之后,厅中之人开始谈论天下之事,当然多以山水景物、奇闻异事为主,其间亦少不得言及街头巷尾之种种趣事,虽然未有后世那么多荤段子,但到也很是诙谐,不过几人之中,曹丕、陈群都是沉稳的性子,纵然再过欢喜亦少有表露,司马懿则微笑而闻,谨言慎行并不多言,让我更觉他很是阴沉,只有朱铄或许久在军中,性情略为爽直,与王粲、刘桢、徐干三人谈笑风生,而我如今既知凭白失了重要的眼线,也只能自认命苦。

    就在众人谈兴正浓,酒酣耳热之际,忽有曹丕府中家仆进来,俯身在曹丕耳边低语数句,只见曹丕面露喜色,起身开口道:“众位稍坐,丕告罪片刻,伯仁将军前来,丕前去一迎。”

    “伯仁将军?可是夏侯伯仁将军否?”趁着曹丕离去,我有些拿不准,侧身问身旁的徐干道。

    徐干一笑,道:“正是子恒公子挚友,夏侯尚也。”

    我听了点点头,这夏侯尚乃是夏侯渊之子,如今二十七岁,统兵驻于新野,颇有智略,现在虽不见显山露水,但却与曹丕亲近友好,可算是自小交往的布衣之交,日后曹丕为帝,其深受重用,被封为昌陵乡侯、征南大将军,领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以对东吴,可谓是位高权重,其死后曹丕评价他“自少侍从,尽诚竭节,虽云异姓,其犹骨肉,是以入为腹心,出当爪牙。智略深敏,谋谟过人,不幸早殒,命也奈何!”,可见何等受宠,而且此人还是多情重情之士,他有一名爱妾,宠爱程度超过了正妻,而其妻乃是曹氏之女,于是曹丕便派人将那女子绞杀,夏侯尚因此甚为悲伤,病至精神恍惚,后来一直未得痊愈,最终不治而亡。

    既然知道果然是夏侯尚,我便不奇怪曹丕的反应,显然在坐之人亦明此情,然而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些不安,可思来想去实是不明所以。

    很快,曹丕便与一素衣之人谈笑而进,这人身材适中,面色微黑,眉宇之间显露出威武之气,唇上留着两撇并不浓重的八字胡,于精干之中又显几分沉稳,想来便是夏侯尚了。

    这时厅中众人纷纷而起,我也随之起身,就见曹丕笑着对夏侯尚道:“仲达、长文、仲宣、公干、伟长皆是故人,想来不需引介。”说着他转向我道:“此位却需丕为你介绍,这便是名闻天下,有‘天机’之号的蒋干蒋子翼先生。”

    我见了正要微笑上前施礼,却见夏侯尚突然面色一凛,双目紧盯着我,冷冷的拱手道:“原来是‘天机’先生,尚正有心一见!”

    夏侯尚这冰冷的表情、语气着实让我谔然,再见其眼中竟有一丝杀气掠过,便更觉心惊,却不知他因何如此,只好淡淡一笑道:“干见过将军。”

    夏侯尚态度的骤然变化,显然未能逃过曹丕的双眼,虽然瞬间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他很快便笑道:“来,来,来,众位且坐,伯仁既来,正好共饮。”说完又命家仆在他身侧新置一席。

    众人闻言重坐于位,少不得要与夏侯尚饮上几杯,而我虽然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但也还举杯相敬。

    夏侯尚与其他人互饮之时自是神色从容,微笑而对,等轮到我时却仍甚为冷漠,于是逐渐众人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司马懿更是眉头微微跳动了几下,嘴角露出莫测的笑意。

    由于有了这些许不和谐的气氛,厅中原本较为热烈的谈笑不觉淡了许多,虽然曹丕开始努力寻找话题,却是难见成效。

    “尚闻先生北来,乃经汝水过谯郡而至陈留,不知可实否?”夏侯尚突然主动开口道。

    众人见了都不由停下谈话,我则愣了一下,点头道:“正是。”

    夏侯尚闻言冷冷的笑了一下,却不再说话,转头平静的冲曹丕拱手道:“公子之宴尚本当久陪,然一路奔波甚感疲乏,还请公子恕罪,容尚回府休憩。”

    曹丕怔了怔,随后笑道:“伯任与我自幼相交,何必如此多礼,你既劳累,便且先回,待明日再与你畅饮。”

    夏侯尚谢过了曹丕,起身向众人施礼后转身离去,我则似乎把想到了什么,但因喝了不少,头脑发蒙之下一时难以把握。

    酒宴至此已失了味道,况且天色已晚,众人又略谈片刻,便也纷纷告辞而去,曹丕送我出府之时,似乎对夏侯尚的态度略感歉意,命人送了些绢绸予,又道改日再聚。而我虽然亦觉不解,但却对曹丕的礼物来者不拒,客气了几句后便在张任的陪同下上马回转。

    许昌冬季的夜晚寒风习习,灯笼微弱火光之下,冷清的街道上更显寂静,我骑在马上,被迎面的冷风一吹,酒意散去不少,正打算加快速度返回自宅,谁知刚到巷口,却听身后响起一阵马蹄车轮之声,随着马车越来越近,忽听有人声音不大,却甚为清晰的道:“如此寒夜,子翼先生怎可策马而行,若是不嫌,在下愿送先生一程,不知可否?”

    我闻言带住座骑,转身望去,只见那车辕之侧挂着一盏灯笼,上写三字——司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