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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非草木

    舍得,有所舍才有所得,而选择显然便是取舍之道,但我应舍弃自由之身而得脱离险地,还是舍弃此机再待来日?

    显然,这道选择题似乎并不难答,陆逊既然能说出助我逃离许昌之言,想必东吴那边已有可行之计,而且谋算者定是周瑜无疑,因此纵然不是万无一失,想来成功的可能性也是极大,至于我自己日后寻得脱身之机,现在看来还很是渺茫,况且每多在许昌一日,便要多一分危险,是故孰优孰劣一望便知,取舍之法也是呼之欲出。

    但是,不知为何,我心中却对应允陆逊隐隐排斥,这到并非全然由于要去辅佐孙权。比较起来,就算日后在东吴被人识破那名不符实的“天机”名号,也总强过在曹营丢掉小命的好。然而,那“愿为”两字,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逊坐在对面,神安气定的自斟自饮,并不打扰正在攒眉沉思的我,似乎一切与他毫无瓜葛一般。

    良久,我淡然一笑,感激的拱手道:“伯言之言,干确是闻之心动,孙将军肯于在下困境之时以为援手,此情实深重也。”

    说完,我望着陆逊,只见他平静的面上神色依旧,但其持箸的右手极其微小的一颤,却暴露了他心中所思,看来陆伯言远非表面上显得那般从容无挂。

    “如此说来,子翼已愿辅佐于我主乎?”陆逊的语气仍是波澜不惊,平缓和煦。

    我轻轻叹息一声,略为摇头道:“孙将军之情干虽感激,然在下实无出仕之心,若非当日为不负然诺,干必不会应曹子建所请,实不相瞒,初至许昌时,在下曾请辞于曹操,却不得允,如今数月已过,我有心再为恳辞也。”

    晓是陆逊城府已深,但闻我言也不禁面露愕然之色,随即他眉头皱起,道:“莫非子翼不欲再回江南否?”

    且不论曹操允许我请辞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我真得辞官,怕是曹操也绝不会让我脱离他的势力范围,因此陆逊才会有此一问,而我又如何不知?于是苦笑道:“伯言误会了,干如何不想回转江南?只不过世上无有完全之事,也只有见机而行也。”

    这时,陆逊已明白了我的意思,脱离曹操我自然愿意,但却不想为官,无论孙权还是刘备,都是一样。

    充斥着几分惑媚之气的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陆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默然不语。

    “主人,酒菜已冷,可要小人唤人取去温过?”忽然,一直坐于陆逊身后的赵平开口道。

    沉思中的陆逊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眉尖微动,神色略显怪异的摆手道:“不必!”这两字他说的斩钉截铁,似已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令人听后觉得格外生硬。

    “子翼之意,逊已明也,然在曹营,终非安稳之地,我家主公仰慕子翼已久,愿助兄离去之心甚诚,还望君再为三思才是,在下亦会将子翼所言转告我家主公。”陆逊神情肃穆的道。

    我点点头,拱手道:“孙将军关爱之情,干铭记于心,此事在下当在为筹谋,此地虽可掩人耳目,然终非安然之所,如此干便不久留,就此别过,伯言亦需谨慎才好。”

    说着,我便站起身来,陆逊见了也不挽留,起身颔首道:“如此逊便不送,日后在下会再与子翼联络。”

    我与陆逊彼此抱拳为别,正要转身之时,陆逊忽然目光深邃的望着我,沉声道:“天下纷乱,世间艰险,子翼身于曹营,还望多多留意。”

    我微微点头,道了声“多谢”,转身之时,眼光无意间扫过站在陆逊身后的赵平脸上,竟瞥见其双眸之中闪过一道凌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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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二楼而下,虚以应付了迎面而来挽留的老鸨几句,我与张任走出喧嚣的“杏枝阁”,穿过较为热闹的南市,径直踏上了回府的街道。

    此时的寒夜之下,街头行人稀少,两侧灯光零落而晦暗,若非雪后天晴,月朗星明,实是黑暗难行。

    一队巡夜的士卒打着火把自对面而过,张任忽然上前贴近我,声音极轻的道:“家主,后有不明之人暗随。”

    从“杏枝阁”出来后,被冬末春处的冷风一吹,我有些发蒙的头脑顿时清醒起来,而陆逊最后说的那句话及其表情,再有告别时赵平凌厉的目光,便一直反复出现在我脑海之中,越想越觉其中大有文章。

    此时的陆逊虽仍未有机会一展身手,但其无论心性还是才智谋略,都已渐为成熟,综观历史,其通晓大局、心怀宽广、冷静沉稳,为人不喜清谈、言必有物,因此那句“天下纷乱,世间艰险,子翼身于曹营,还望多多留意”恐非仅是辞别之言那么简单,而再想到那身手不凡的赵平瞬息间闪过的目光,我顿时心中略有所悟。

    正当思索之时,张任的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稍一沉吟后,我不经意的笑了下,亦是轻声道:“君兴不必多虑,你我只管回府便是。”

    不需多想,敢在这时跟随于我的,不是曹操便是司马懿之人,相比较下,或许曹操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司马懿如今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即便其家族势力庞大,且有曹丕信任,却也不敢做出这种暗中监视朝廷官员的事来,否则若被曹操得知,那后果绝对极其严重。但无论是曹操还是司马懿,我都不会太过担忧今晚之事,以陆逊的本事,必有妥善的安排,因此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否则怎对得起他历史上的大名?况且如今看来,那“杏枝阁”纵然不是东吴细作所开,也必是有所关联,不然我与陆伯言在房中交谈多时,怎不见有老鸨或风尘女子前来招呼?这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张任见我胸有成竹便也不在多言,只是将很自然的在我身后跟随,但却已全然护住了我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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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我在丞相府后厅之中,与曹丕、曹植、荀攸、贾诩、程昱、董昭等一干曹操心腹会议天下之事,一番细述之后,曹操显得心情甚佳,虽然刘备得了汉中之地,但曹老大乃是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况且如先前所料一般,诸葛亮大军果然止步于下辨、城固,并未再有北进。

    此外,夏侯渊亲率大军八万围困天水,又以贾诩之计,拨三千精骑于张郃,出秦川密过狄道,日夜骚扰侵袭马超之后勤补给,来去如风、就敌于食,使得本就粮草不足的马超大军更是拙荆见肘,而程银、张横等人虽彼此不和,但面对皆无比惧怕的马孟起,在曹操的威胁利诱之下,还是先后出兵援救金城,程银、张横各出兵二万之众,而身在陇右的侯选因怕程银用“假途伐虢”之计端了自己的老窝,因此只派出骑兵万余,但即便如此,亦有五万之众。

    昨夜有军报前来,道张横的两万援军已至金城,侯选的一万人也只有三日路程。如此一来,原本岌岌可危的形势立即扭转,不过到也不得不提占据金城的李堪,其深知马超性情,晓得若城破则必是满门皆亡的下场,因此这家伙彻底“狂化”,为了守住城池无所不用其极,这才勉力坚持了下来。

    金城得援、天水遭困、补给被袭,马超显然只有退兵一途,他却不知数万曹军正在半道相候,眼见一切均在掌握之中,西凉那最令人头疼的敌手将要败亡,曹操又如何能够不喜?

    “马、韩将破,则西凉再无可虑之敌,众位当谋事于先,细思当如何平定程银、侯选、张横、李堪之患,来日之议好为定夺。”曹操面带微笑的抚须道。

    我与在坐众人齐齐拱手道:“遵丞相令。”

    曹操点了点头,略为沉吟了一下,摆手道:“众位可先退去,子翼暂留片刻。”

    众人道了声“是”,以副丞相曹丕为首鱼贯而去,只有我依旧坐于厅内,虽然表面上沉稳如常,但心中却不由微有忐忑起来,

    待众人离去,曹操轻捋着胡须,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却不开口,直令我在温暖的厅堂之中却后背直冒凉气。

    片刻之后,我终于感到有些顶不住曹老大无形的威压,于是尽量从容的拱手道:“不知丞相有何吩咐?”

    曹操不再抚须,却以手点指于我,面色阴沉,冷声道:“子翼啊子翼,老夫实已不知该如何处置于你也。”

    我乍闻其言,心中顿时一沉,暗道:“难道曹操知道了什么不成?”

    “丞相之言,干不解也,莫非在下有何不当之处?”我面露愕然之色,心中咚咚跳个不停,微有紧张的道。

    曹操盯着我看了几眼,忽然仰面哈哈大笑起来,看神色似乎极为开心,却更让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心中疑惑起来。

    曹操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微笑着起身冲我拱手道:“想不到子翼亦有无措之时,老夫一时玩笑性起,莫怪,莫怪。”

    “我靠!靠!靠!曹老大啊,你可是老大啊,一句话能定无数人生死的大佬,难道你不知道吓也会吓死人的么?!”我暗自长出了口气,心中埋怨着想,不过谁能想到一代奸雄竟也有闲心搞这种把戏,看他那得意的样子,直如顽童一般。

    “丞相之威,可撼天地,干不过一凡人也,如何能不惊乎?”我有意抬手用袖子摸了摸额头,面露苦笑道。

    曹操显然对能如此“调戏”我这“天机”先生很是开心,呵呵笑着摆手道:“子翼又怎是凡夫俗子?要知过谦乃为傲也,该罚,该罚。”

    这句话,曹操说得很是亲切而平和,有一刹那,我似乎感觉眼前的他不再是个叱咤风云、奸诈善谋的一代奸雄,而是宛如住在左近的临家老伯,正和年轻的子侄辈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方才老夫所言不知该如何处置子翼到也并非全然戏言,只是处置应换为奖赏才是。当日若无子翼之计,非但将失汉中,更难平马超、韩遂,想本相自起兵以来,孙、刘乃为劲敌,而西凉马氏虽不如此二人,却亦是一方豪强,几经征讨却未可得成,如今有子翼之计,西凉平定在即,老夫再无后顾之忧,如此大功,当为重赏。”曹操说着,又恢复了往日威严炯智之态。

    我闻听此言,正待谦逊一番,去见曹操摆了摆手,制止了我开口,继续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乃是老夫一贯之为,只是有言道‘树大招风’,子翼来许不过数月,先授军师祭酒、威远将军、天机侯,若再重赏,恐非善事也。”

    “丞相爱护之心,干铭感于心,用谋设计乃属下之本分,何况若无丞相知人擅用,同僚协力共筹,将士拼死效命,亦无得胜之功,是故干些许之劳,实不足挂齿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纵然对曹老大颇有疑惧之心,且无心竭力辅佐,但听他此言,却也不禁心中大受触动,感慨万千,想他狭天子以令诸侯,杀伐果决,几已是一言九鼎,即便不说这番话,若不封赏于我,谁又能如之何?况且曹操绝非寡恩之人,其所言确为不虚,想我虽是名声在外,但终究原先无有建树,初到其下便官授五品、爵赐列侯,恐怕已令不少人心中不愤,倘若现在再得重赏,的确立即便立于风口浪尖之上。而曹操如此为我着想,并少见的亲口解释,又如何能不令我感动?

    “有功便是有功,子翼莫要推辞,待马、韩得破,老夫自当封赏,只是暂无重赏,待日后再为子翼补之,如何?”曹操微眯着双眼,淡然笑道。

    话说到此,我也不好再过谦逊,因此拱手道:“干谢过丞相维护之恩也。”

    曹操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如此子翼可先回府中休息去吧。”

    我闻言起身,冲曹操躬身一礼,道了声“属下告退”,我躬身退了数步,而后转身向厅外走去,可才行两步,忽听曹操在身后道:“子翼,暂且留步。”

    听得此言,我骤然而停,心中不觉猛的一紧,转过身来,却见曹操沉吟犹豫了一下,随后微笑着冲我摆了摆手,语气平缓的道:“也罢,也罢,如此小事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