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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人在屋檐下

    一头体态斑斓的漆黑大猫,猝然而至。

    冯笑心有所感,就地翻滚闪躲,同时右手柴刀朝奔袭而来的庞大黑影猛然挥落,刀光斜划出一道残影,近在咫尺的黑影在空中一个灵活腾挪,堪堪避过刀光残影,继续朝躲闪狼狈的冯笑痛下杀口。

    不过眨眼之间,驴打滚闪躲尚未起身的冯笑,只觉阴风再度骤至,后脖颈即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随之还有一股浓郁阴气,冯笑顾不得如何,左手斜上右肩拍去,一抹汹涌剑意脱掌而出,亮起一片白光!

    “砰”,三十余道剑意倾泻而出,形成一股实质剑意溪流,波光粼粼,宛如玉带,在空中弯出一个大弯,切断一切可逃生后路,又抖擞出几个水环,堪堪绞住自投罗网的黑影,剑意搅荡,激起一阵水浪,便是一阵涟漪,继而消散干净。

    水过之地,万物皆粉碎。

    空中缓缓飘落下一张旧黄纸。

    冯笑起身,急忙探查脖颈伤势,一排渗血的牙洞清晰可见,还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萦绕其上,正当冯笑准备以心声询问“自甘堕落”当渔夫的男子时,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却又倏忽即逝。

    冯笑“情不自禁”淡淡一笑。

    捡过旧黄纸,纸上书写符箓,冯笑看一眼,了然于心,掌指即碾碎,落地为尘。

    “如此迫不及待想取我性命?”,冯笑呢喃,一切的源头,似乎都在那个让无数男子魂牵梦绕的妇人身上。

    他来此不过几天光景,竟隐隐成了所有人的公敌。

    驱使阴物大猫杀人,不过是开端。

    思衬至此,心窍大开的冯笑,竟喜上眉梢。

    “心窍乍开四窍,在此弹丸……古地,想来是翻手覆手之势!”

    冯笑自言自语,望一眼村头外的风光不复的山势,天翻地覆的八百里水泊,视线再一掠而过望及村尾老城墙,心尖响起潺潺光阴流水之音,因而对某些刻意被隐藏的事实,冯笑终究是没有言语出口。

    这片被压缩到极致的天地,昔日,自有他六分。

    “不过过了……”

    冯笑掐指心算,心尖流水声潺潺起落,而眉头渐渐紧锁,片刻后,轻叹一声,放弃心算。

    昔日,他曾掬光阴水一捧,放于心尖,用以得窥古今,无往不利。

    不过今时,这片天地被人大动了手脚,即便是他恢复昔日巅峰,想窥破此地天机,怕也难于登天。

    心算时间,也无半点可能。

    说来说去,他不过是那长河中的一个略显重要的光阴截点罢了。

    天翻地覆的八百里水泊,在他所处的那段流水截点,是一神仙却步的禁忌之地。

    一座万魔臣服的无上魔殿。

    至于再深究下去,会不会像眼下这般被光阴流水层层颠覆,掩盖了本来形态,他亦无从而知。

    当世者迷,旁观者清,正是此道理。

    眼下,他魔心苏醒,一切旧物早已不复存在,魔殿颠覆变水泊,一众魔徒魔孙怕是早随流水去了它地,另外,昔日他被剥去的那具魔身亦不知所踪,唯独给他留下了一颗魔心的四窍。

    说白了,他如今再如何,只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事实摆在眼前,昔日为魔坐镇魔殿的他,今日似乎除了一心拥主,别无他法。

    环视四周,殿堂辉煌,王座依旧高坐,只不过旁边多了一座王座,位置还稍稍高出他一等,这里看似处处自由,处处却不自由。

    心府,即牢笼。

    眼下,他是这座牢笼的主人。

    “大佬好,小的是在你下边的下边的下边的天地做喂鱼的,要是哪天大佬在你那天地间呆的腻味了,欢迎来小的这里游山玩水……”

    一声谄媚至极的声音从殿外某处传进殿堂,坐镇半座心府的魔王,正心烦意乱,不待话语说完,就一手端起腾起袅袅茶香的水杯,随手泼了泼出殿外。

    一场磅礴大雨,从天而降。

    隔绝一切。

    鸿沟剑海前,雨水在半空折流,半点入近不得身,白发男子撇撇嘴,望着不知穿透多少重天幕的滚烫雨水,眼神玩味,不知在谋划什么。

    望着滚烫雨幕片刻后,白发男子倏忽一笑,心声直达而上,落在那片心尖天地。

    既然抱大腿,那就选最粗的大腿抱,一个心眼不全的家伙,大腿即便粗,能有主人粗,开什么玩笑?

    白发王者望天腹诽,乐不可支。

    和本王比狗腿,切,自不量力!

    ——

    阅完心尖情真意切的心声,冯笑已然明白过来,自己这心府之地,竟然开了四窍,而且还存在着一抹与白骨王座主人相似的神识,虽眼下无法与其交流,但明显此神识暂时并无恶意,如白骨王座主人所说,那个刚冒出来的家伙心眼不全,不知晓变通,尚需一段时日来缓神,他无须介怀,待几日后,自会前来臣服,万事顺遂。

    眼下冯笑尚且无法内视体内小天地,但有水火小龙和白发男子做内应,也算了如指掌,心府之地苏醒一抹旧神识,暂且不论善恶,仅仅存在本身,就好如在心尖钉上一颗楔子,冯笑嘴上不说,却如鲠在喉。

    白骨王座主人,水火小龙,皆如此。

    对于投诚而来的王座主人,冯笑先前已然自裂心神,将其与水火小龙划分开来,较比两者而言,冯笑更偏重水火小龙,毕竟,这支小玩意貌似是白衣种植在他体内的。

    至于三十余道剑意,想必是他在那片土丘无意所获,谈不上喜欢,也论不上憎恶,这种无形馈赠,多与因果牵涉太重,如妇人王丁所言,白赠的东西,好如妇人的皮肉,耍的再开心,终归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本打算趁着夜巡之际,在老城墙上将这点馈赠挥霍一空,也算是物尽其用,如今看来,将其用来盯防心府之地,倒也顺理成章。

    打定主意,冯笑心神一动,鸿沟惬意游曳的剑意鱼群,冲天而起,消失无形。

    一念千万之遥。

    “喂鱼的,你的鱼跑了,看来你的饵料太难吃喽……”

    水火小龙隔岸观火,打趣喂鱼的。

    “我的鱼,都是有理想的,个个都想鱼跃龙门,你懂个屁!”

    喂鱼的反唇相讥。

    鸿沟剑海之上,千万里之遥。

    心府之地。

    三十余道剑意排成一字长蛇,围绕一座阴气森然的宫殿逡巡游曳,如在剑海。

    殿堂内,高坐上,一团如墨云团悬浮。

    其内,一点星火摇曳。

    “这些可爱的小玩意,飞来飞去对付点小鱼小虾,自是不在话下,本魔见之心喜。

    “来此扎根苟活,不拿出点诚意,断然不像话,也罢,给这些小玩意添点彩头也算妙事,昔日有算是半个故友的疯子,曾说过一句话,雪中送炭是善事,锦上添花是妙事,两者可谓是道尽天下事。”

    话语声落,如墨云团似水沸腾。

    一点金星从中悬浮而出,若大日出云海,高悬天上。

    小如芝麻的金点绕云团环飞三周,继而划线离去。

    心府殿堂外,三十余道剑意,剑声呼啸,如临大敌。

    铮铮而鸣,却动弹不得。

    金点从头至尾,一线飞过。

    在每道剑意虚化而成的剑尖,短做停留,激起几点火星,不过一念之间,三十余道剑意打磨殆尽。

    芝麻火星,一线冲天起,飞升至此片天幕最高处,如日高悬。

    “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云团中人,借高悬大日发声,滚滚似惊雷。

    剑意呼啸离去。

    鸿沟剑海前,竖耳倾听的白发男子听至某处,顿足捶胸,惊呼:“还要不要脸,抱大腿就抱大腿,拽什么读书人?”

    眼珠子一转,“还是本王的江湖更老道,懂得大势之下先低头,先低头者才是王道,在生死拷问前,面子里子的问题,根本不算个问题嘛!”

    话说至此,喂鱼的又呢喃了一句:“毕竟面子是靠命挣来的!”

    蓦然,男子猛抬头望向天幕,面如土灰。

    头顶,天幕下徐徐下沉千丈。

    “这是欺负人啊,仗着手段多了不起啊,大不了本王来个鱼死网破,一把火烧了这片鸟天地!”

    男子哭天喊地,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头上白发宛如火苗跃动。

    鸿沟对岸,水火小龙张张嘴,却罕见的未曾落井下石。

    它头顶天幕,亦下沉千丈之多。

    同是苦命人,理当守望相助才对,水火小龙心里闷闷想到。

    不待它思量如何安慰对岸喂鱼的,就听到“大佬就是大佬,出手就是爽利大方,随便抖擞点毛毛雨,就够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吃喝不愁,小的可是没看错人,大佬术法想必比那天外之天还要高,法宝银子想必多如流水,要不是大佬看不上小的这点破烂家当,小的真想双手奉上!”

    不明所以的水火小龙极目望去,只见前脚骂娘后脚捧臭脚的喂鱼的,正喜滋滋地跪在鸿沟剑海前,盯着剑海中去而复得,长大一倍有余的剑意鱼群,摇头晃脑,嘴角都能咧开到耳朵根。

    “没见过世面……”

    水火小龙撇撇嘴,吐槽不已。

    只是水火小龙不知,被打磨过剑尖的三十余道剑意,如今要论斤两的话,起码长大了八两。

    要论锋锐程度,先前“削铁如泥”,如今近万物,则如入木,三分。

    昔日,有龙族祖龙遗蜕最硬鳞甲,为一剑仙打磨最强剑意,后鳞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