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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天地一老翁

    一匹瘦骨嶙峋老马,拖曳着车架松垮的破车,缓缓而行。

    破车上,坐着形容枯槁一老翁。

    老马马瘦毛长,蹄下迈出的每一步迟缓却沉稳。

    老翁皮包骨头,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横生,每一道里仿佛都写着睿智与淡定。

    夜幕低垂,手可摘星,天平四野阔。

    荒无人烟的沙漠,难见一绿。

    长途跋涉的老马顿蹄长鸣,眯眼神游的老翁闻声睁目,脸上皱纹开出一朵怒放花来。

    原来老马顿蹄之地,前方几步远赫然是一方小型绿洲,水泊清冽,绿草莹阴。

    “老伙计,去吧,这次让你吃喝尽兴!”

    老翁从座下抽出一卷聊聊几页的书卷,摊在手里逐字逐句看起来,手中书卷从最初万余字句,翻阅到今时,精简到手上百余字,穷经皓首,不过七百年。

    被白首老翁称作老伙计的瘦马,本就无缰而束,在老翁话音落地后,便长嘶一声,奋蹄奔向不远处的绿洲。

    老翁润了润手指,翻过一页纸张,听到老伙计长嘶,不禁咧嘴一笑,这一趟长途跋涉,委实辛苦了这位老伙计,一路忍饥挨饿不说,还得时不时被那些喜好思辨的读书人拎出来“插科打诨”,这里奔来那里去得,书卷上说的山水相逢一念间,实则千山万水万里地,来回一趟实在长途漫漫,本是白色的毛发在风尘仆仆中也变了土灰色,不知道那些没事就折腾老伙计的“嘴炮”读书人,会不会把那句思辨之言摒弃不用。

    这趟归途实在漫漫无期,善坐冷板凳的老翁自个都觉得屁股磨了茧子,手里书卷精简速度也快了许多,因为突发一事临时改变路途,不得不多行大半脚程,他倒是喜好多走走看看,多年脚程覆盖甚广,道老儿的清心天地如何,他去得,兵家老头打造的那座镇兵山够不够陡峭,他亦去得,儒家以致密规矩构造的浩然天下厉不厉害,他正在行去的路上,天字十大界,去之五六,剩余之数,已在脚程计划之内。

    老翁驾车本是去往浩然天下的路途中,却因收到一封香火家书而不得不匆匆赶回,源于送出家书之地,委实与他因果牵涉深厚,抛开血脉传承不说,但就昔日他留在那里的一具“赎罪”之身,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划割干净的,要论起来,那片天地称得上多半个故乡,因而这趟也算是归乡之途,虽没有衣锦还乡,但好在自个偷偷备了一份厚礼,面对江东父老,总不至于遭人白眼,落人口舌。

    香火家书也就一张纸,书上内容不多,仅“时到,速回”四个字,是他昔日所写,形凝神小散,看着漂亮,却难入法眼,与现在比,终归还是差了些许神韵,看过一眼后,老翁淡然一笑,随手捻燃了那封自个写就的救急纸张。

    回忆起那张救急纸张,老翁略有恍惚,其中因为一段极具趣味的事情,昔日才会毫不犹豫写下这张招笑的救急文纸。

    依稀记得,那片天地有座香火不灭的台子,那一日他遵循家训前去敬香,按照老规矩香火燃尽前不得离开,故而他得规规矩矩好似一根木头桩子戳在原地,据当时事后反思而言,他是压制不住心头好奇才会将香火掐灭,想一看一根香火是否如老辈传言的那般夸张,究竟能掀起何等风浪,但在今时看来,终归还是浑身上下透露着稚嫩,着了他人门道还不自知。

    待他把香火掐灭后,惴惴不安等待到深夜,想象中的滔天灾祸迟迟未来,他才略有心安回到了家中,令他想象不到的是,灾祸未敲他门,却直接推开了张氏的大门。

    先是张氏唯一踏过逍遥大境门槛的老祖离奇失踪,失去最大倚仗的张氏恍如风雨中飘摇的舟船,随时都会倾覆,如此惶恐气氛下过了百年,好不易稍稍喘口气的张家又迎来一个满嘴疯话的疯子,大言不惭要借张家千年气运,还说将来会加倍偿还,拒绝后被疯子一通闯掠死伤,张家殊为不易积攒起来的浅薄家底又消耗一空,再后来与崔氏大道相争夺得文运头筹,以为否极泰来福运临头,却引来旷古未有之诡事,张家焚香敬天之日骤起白毛风卷,张氏子弟死伤十之八九,彻底将张氏推送深渊,那张救急文纸正是老翁当时情急之下乱笔写就。

    回忆往事,老翁脸浮笑意,有些事情就是如此,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跳脱当时大环境,居高而视,很多事情稍稍思量自然水落石出,可有几人有此能力?

    老翁放下手头书卷,轻抖衣袖,袖中倏忽有潺潺流水声响起,一条行如盘卧蛟龙的涓涓细流凌空流泻而出。

    小小溪流如实质流水,清澈见底,河底有各色鹅卵石,几尾游鱼欢快而游。

    老翁手掌在溪流上抹过,水面光可鉴人,形成清晰景幕,荒漠绿洲,星垂天平,赫然正是此时光景。

    正在绿洲水泊饮水的白马,蓦然抬头,冲天长鸣。

    老翁笑了笑,手掌轻覆水面之上,朝前一送,水流加速,水面景幕同时光影斑驳,腾起一片绚烂光彩。

    待水流舒缓下来,景幕亦清晰如画,老翁探手将景幕揽于眼前,认真观览起来。

    片刻后,老翁挥手打散景幕,那片天地所剩光景不多,届时天倾地覆,任谁都束手无策。

    只是光阴为棋盘,万界为棋子,这等博弈实在有点大手笔啊,老翁情不自禁点点头。

    揽溪水入袖,老翁拢袖开始发呆,眼下已是两难境地,回不得,走不得,向前一步,为小舍大即是万古罪人,退后一步,舍小为大注定无颜面对张氏先祖。

    老翁委实犯愁,望天发呆,心头愁绪比那缭绕周身的光阴流水还要挥之不去!

    白马缓缓归来,来到老翁身前,打了个响鼻,用头轻轻蹭手臂。

    老翁拍了拍老伙计,示意自己无碍。

    跃下马车,老翁朝绿洲行去,没走两步,蓦然回头望去,苦笑不得,情况不太善啊!

    老翁无可奈何探手一揽,将不远处的水泊收进衣袖,喃喃自语,神仙也是人啊,饿了要吃,渴了要饮,心情郁闷也会脸上冒痘!

    “烦的慌!”

    老翁轻呵一声,一道龙卷骤起天地,横在山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