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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天上月

    乌鸦道人做出的面食,倒是出乎冯笑意料之外。

    两碗杂面入腹,冯笑听着院外老槐树下喧杂之声,看一眼正做洗碗收尾工作的老道,说道:“老道,依你行走江湖多年的阅历,你有没有听说过那种离去少年郎,归来尽白首的古怪事情?”

    乌鸦道人正泼水,打算换净水再冲洗一遍碗筷,闻言后想了想,说道:“咋可能没听过哩,你说的意思与这句‘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神仙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不对?”

    冯笑点点头,神色愈发凝重。

    乌鸦道人拎干碗筷,放回灶厨后坐下擦手,笑道:“这两句话为何被称之为神仙之言,大有原因所在,一种说法是出自道门扎卷《洞仙传》,说道祖他老人家昔日云游天下,于一座山洞参悟玄机妙礼,不过一日光景便大有所成,后下山途中恰遇一位樵夫,樵夫看道祖仙风道骨,惊为仙人,便疑为神仙下凡,慌忙跪地叩首,道祖扶起樵夫后,一番问询方知光阴斗转,他坐洞参悟不过寥寥一日,世间却已过千年。”

    话未说尽,老道咧嘴嘿嘿一笑,神色猥琐,吸了吸鼻唇淌下的“黄龙”,压声说道:“这第二种说法嘛,全在贫道给你的那卷画册之上,待你真正参悟明白其中玄机,自然明了这洞中光景为何让人流连忘返,让世间男子情愿摧眉折腰!”

    冯笑蓦然想起那册有碍观瞻的画册,倏忽明悟老道为何如此“婉转”,心中不禁对老道这种“奇思妙想”,当真自叹不如。

    冯笑不再问询老道,登上阁楼自己在心中思量,他这一行离开时间不过月余,这一点早在神君庙中的香火道童话里得到印证,画地为牢的香火小人说十余日未见,便分外想念,前半句自无骗他之利,至于后半句则是纯粹看在那一份香火情意之上,冯笑自然明了,而村头老更头亦是如此。

    照此说来,他离开时间,在香火小人所计,不过十余日光景,可在村头老更头计算,已然过去悠悠百余年。

    其中的时间差度,即可怕又惊人。

    看着老槐树下些许陌生面孔,再回忆先前一幕幕,冯笑蓦然觉得,有股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下楼阁,直奔香火台,冯笑隐隐约约能觉察出,这里如今除了那位沉默寡言的老妪,要想再找出些许值得信赖的人,除了乌鸦道人,怕是再无他人。

    至于铁匠,冯笑直觉中一直认为,他是在基于与某人达成契约完成某种任务的基础上,方才选择靠近他,帮助他,至于背后那个人是不是那个疯子所说的共主大人,冯笑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冯笑无比确信,铁匠与王丁,不是一路人。

    或者说,二人各为其主,平日所为,不过是妇人热衷挑逗生性憨醇的铁匠解闷,亦或是,某种恰到好处的挑衅。

    老更头如此,故而沉默寡言,一人独钓水泊。

    老寿头有点捉摸不透,难辨真伪。

    金鸡大人,占山为王也好,占山为牢也罢,鲜有插手山下这些乌七八糟的乱遭事。

    独善其身,算是与老更头相差无几。

    至于那些迁走又迁回的高门望族,摆明是一群壁上观客,确切点说,是一群伺机而食的饿狼,待王丁所说的那一日到来后,必然张开血口露出獠牙,发动最致命的一击。

    一切,皆是在等待某个时间的到来。

    至于那个时间点到来后,这里会发生什么,冯笑不得而知。

    来到村尾,先于城头巡曳片刻,记下几处不甚鲜明的痕迹后,冯笑跃下城头,来到香火台前,袖中摸出一柱香火,点燃后插进一尺来厚的灰烬,肃穆而立,静待香火燃尽。

    茅草屋檐下,老妪与老狗,形单影只。

    敬完香火,冯笑来到茅草屋前,冲眯眼晒日而眠的老妪,躬身一礼,轻声说道:“叨扰前辈,还望见谅!”

    趴睡的老狗抬头看一眼,呜咽一声,将狗头扭转一旁,继续贪眠。

    老妪闻声,睁目醒来,由于日头刺目而眯眼,朦胧之间看到眼前站着个人,待看清面容后,又在脑海里搜想片刻,方才想起年轻人是与自己先前说过话的,人也极有礼貌,模样也俊俏,因而脸上菊花开绽,打趣笑道:“年轻人能来找我这老婆子说说话,比在这晒日还要舒坦!”

    看一眼欲言又止的年轻人,老妪挥手笑道:“老婆子说笑的本事,还真是比不得那个死老头子!”

    “说吧,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但老婆子不敢保证什么都知道!”

    冯笑问道:“敢问一地光阴不尽相同,人众犹如隔世而居,但为何却能两两相见,与寻常无异?”

    老妪顺手在地面划下一道浅沟,又从身旁老狗身上摸出两只跳蚤,分置浅沟两侧,其中一只落地蹦跳,触及浅沟如撞南墙,这才笑道:“天地未变,不过是我老婆子耍了点小手段而已,就可让这两只小东西天地相分,恍如阴阳两隔,若是这两只小东西口能人言,会不会与你有此同问?”

    冯笑思衬许久,点点头,躬身行礼,而后离去。

    坐于城头,眺望天际云海,冯笑心中思量,事实果真如他所想,在他背后有只手在悄然运作,似乎是从那白毛诡物出现后,老妪点播于他开始明了觉察,亦或是遇上那个三番两次出场惊人的疯子以后心生直觉,具体时间眼下确定不了,但这种感觉却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明显。

    冯笑在古地之时,这种感觉就好如剑悬头顶,甚至能感觉到剑锋的冰冷,他与疯子每到一地,皆被人捷足先登,这即是最好的证明,想来那疯子也有此感觉,但为何二人皆未点透明言,自是二人各有心思而已。

    说到底,冯笑对自来熟的疯子,尚有三四分不敢信任,二人虽共同经历古地诡事,但若要以生死之交而论,冯笑自认未到那种层次,一想到那个疯子以纸人与之同行的玄妙手段,冯笑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这世间,从来不缺少中正醇良之辈,敢于危急关头舍身而出,匡扶正义,自然也不缺少诡诈宵小之徒,能在一念之间心思翻转,卖友求荣,甚至行径更为不耻百倍。

    人心啊,谁又能琢磨透彻,看得分明?

    冯笑抬头仰望,夜悬明月,华彩如水。

    天上月,照古今。

    却照不亮人心深处,那些鲜为人知的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