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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态度

    黑厮李逵看着公孙道人好似与那游鱼无二,须臾消失水下的身影,说不出来的艳羡。

    他若是能有此般水性,龙王爷留下的那些宝贝,岂不是唾手可得!

    没办法,天生李逵已是十全十美,所占七八之辈,抛开只占其一“无甚鸟用”的形貌来说,被老天爷收去的二三之处,水性便占其一,至于所剩其一,则就是目不识丁的无奈。

    山寨中,常有爱拿此来打趣的哥哥,宋大哥自是其一,时常被惹恼后便骂他“不思长进的黑厮”,还有那胸脯不输胆识的孙婆子,每每李逵视线忍不住瞟剐一眼,孙婆子便会笑骂他“裤裆里失了物件没二两胆识”,李逵也浑然不在意,山寨低头不见抬头见,见之即恭敬礼问,断然没有丝毫大逆不道的想法。

    只是,可惜了那张青兄弟,坐关已然六七年,自家婆姨反倒愈发明媚动人,等出关后,二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大闹一场!

    李逵忍不住胡思乱想,山寨皆说他鲁莽无脑,与仙道一途断无半点缘分,可却往往忽略了他粗中有细的这点不甚明亮的闪亮点,或许真如众家哥哥所说,他脑壳是时而灵光时而卡壳,也或许是他刻意为之,总归在山寨,他李逵就是那个永远被大伙开涮之人。

    李逵挠挠头,自言自语,说道“张青兄弟,哥哥我可是已经三番五次给予你家那婆姨暗示,若你出关发现蹊跷,就断无埋怨哥哥之礼啊!”

    就在这时,鬼三从船舱慌里慌张跑出,脸色像是涂了粉一般,白无血色,两条腿更是打摆子,软的像面条,口齿也不利索,说道“李……爷爷,有……有水……有……水……有水长虫!”

    龙王镇,当地百姓经常把东海中兴风作浪的蛟龙之属唤作水长虫,在他们心底深处,蛟龙算不得龙,两者八竿子打不着,就像东海的仙人郡与布雨宗,都被称作仙门,可你能说仙门便是仙人郡吗?

    至于,神仙老爷们如何称呼,那是他们的事,反正在龙王镇百姓嘴里,皆称那蛟龙为水长虫。

    李逵顺着几乎吓尿裤子的鬼三手指方向看去,顿时眼睛瞪得通圆,只瞧约有百丈之外的海面,可谓是骇浪重叠,惊涛盖天,一条数十丈长的青背蛟龙正兴风作浪,好似懒驴打滚,在水中翻滚的那叫一个厉害,李逵暗道一声,水性不好,真他娘的误事!

    李逵收回有些遗憾的视线,看了胆魄丧尽的鬼三一眼,不无嫌弃地骂道“鬼三,你好歹也是裤裆里放秤砣的主,怎么看见一条水长虫,就把自己吓成这幅鬼样子!”

    三魂六魄被吓掉八九的鬼三,哆嗦着嘴唇,断续说道“李爷……爷,那水……长虫……背上……有人!”

    李逵闻言,再次仔细看去,那青背蛟龙委实不像是在此走江行水,动静闹腾的着实大了些,整身好似出水的泥鳅,疯狂扭动着首尾,于海中骤然破水而出,身姿旋转腾飞至云海后,再打着旋从云头落下,一头扎进海中,澎溅起数十丈高的浪潮,他所在之地,距离那边尚有百丈,但不断迭起的浪潮已然形成数十丈高的潮卷,正来势汹汹不断逼近,牵连的李逵所乘渔船,开始随浪头东倒西歪,恍若吃醉的醉汉,随时都有掀翻填海喂鱼的危险!

    李逵从后腰取下板斧,手腕一沉,“嘭”的一声,斧身凿进甲板之中,算是极为不易地稳住了晃荡身形,同时另外一手抓紧裤裆已然湿透的鬼三手臂,大呵一声,说道“发甚鸟愣,趁大浪还没来,不赶紧驾船先跑,愣着等死不成!”

    说罢,李逵腿上使了个千斤坠的活计,同时攥紧板斧的一只手迅速抡抬起,将凿入甲板的板斧曳出,再借着板斧骤起的巧劲,朝船舱方向飞跑而去,跑出一段距离,再伺机凿下板斧定身,如此这般几次,李逵夹曳鸡仔一样,殊为不易从船头躲进了船舱。

    将鬼三扔到船舵旁,李逵神色肃穆,本就自带七分天生杀气,脸色再凝重起来,浑然便是一位神佛可诛的嗜血魔头,用脚踹了半死不活的鬼三一下,李逵冷冷说道“好生掌舵,逃离这片海域,把你与自家婆姨上床那点气力都使出来,如若偷奸耍滑,舍不得耍气力,爷爷便是死到临头,也要一板斧先活劈了你!”

    被踹醒的鬼三手忙脚乱,浑身冷汗好似瀑下,此刻自是顾不得这些,脑海里只有方才李逵那几句怒呵,目视前方,调整船舵,开始借海风之力,迅速驶离这片鬼地方!

    李逵艰难来到船尾,远远望去,那青背蛟龙头顶,不知何时多出一道极为显眼的身影,虽相距太远,看得不甚清楚,但依稀可见那身影盘腿而坐,手里托举着一口仿若盛满通红碳火的瓷碗,任凭身下青背蛟龙如何折腾打旋,身影始终稳如泰山,不动如松地坐着。

    李逵眨眨眼,带着无法言说的艳羡,心生感慨,这厮好生厉害,就这一手千斤坠的功夫,若是上得山寨来,怕是鲜有人敌!

    就在黑厮李逵狼狈逃离却不忘心生艳羡的同时,妇人红荳正优哉游哉踏浪而行,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风驰电掣,绕着惹出大动静的“吃祸”战场,小心翼翼给正大快朵颐而食龙肝的“吃货”放风!

    瞧看一眼已近垂垂死矣的青背蛟龙,妇人红荳蓦然叹息,何苦来哉,死局既定,偏偏要不认命,搞出这么一大场风波,孰料这位颇为挑口的老伙计最喜此类闹腾,说是经历一场生死挣扎后的龙肝凤髓,味道尤为鲜美,难怪昔日神庭那位赞不绝口!

    蓦然,妇人红荳扭头看一眼远处一座岛礁,淡淡一笑,不怒反笑,瞧瞧,搞出这么大动静来,能没有好奇的家伙想一探究竟吗?

    “呵呵”,妇人红荳不知回忆起何事,浅笑两声,望着远方,眼神玩味。

    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可世上偏偏不缺少这些充满好奇心的家伙,前赴后继去送死,既令人头疼,又徒增笑耳。

    收回视线,妇人红荳不再去管这些一心求死的“笑料”,天下之大,一心渴望修道长生之辈,多如过江之鲫,死几个算得了什么,难不成天道还会为此崩溃不成?

    踏一滴浪花凌空飞起,与油尽灯枯的蛟龙尸身悬平,妇人红荳看着身影虚淡好似云雾的老伙计,笑道“吃得可曾尽兴?”

    “呼……”,云雾中当即传出厚重喘气之声,妇人红荳一笑,知晓这位老伙计不喜啖食时被人打扰,她这纯粹是自讨没趣,便决心不再催促,妇人红荳飘然落下。

    立身一处观景绝佳的“岛礁”之上,妇人红荳摸出一把瓜子,看着老伙计啖食,自己一口一个,嗑吃的格外香甜。

    “看来真的是跟着自己遭罪了!”

    妇人红荳忍不住腹诽,顿觉手里的瓜子也不再香甜,神色更是一落千丈,如丧考妣。

    “自己当真不如那位吗?”

    这是她扪心自问过千遍万遍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那位昔日一手造就的辉煌太过“恐怖”,令后来之人鲜能望其项背,更不用说什么望山仰止,整条火渊之下,这些后来人不过是追随那位脚步的可怜虫罢了!最快~手机端:

    当然,这些可怜虫,自然也包括她自己!

    “至尊火主,呵呵……”

    妇人红荳轻声呢喃,这个荣耀至极的名号,还不是那位可怜这些后来人,随手抛出的一把饵料而已!

    蓦然,妇人红荳朝远处闻名而欲动的老伙计摆摆手,示意她不过是随口而说,断然没有半点不尊敬的意思。

    虚淡身影传声入耳,说道“红荳,你我这次偷跑出来,你自然知晓罪重几何,可若是你要罪上加罪,唤亮这片天地的星火,我劝你还是放弃,一来是那位昔日不过是随手丢撒,根本不存半点偏袒心思,二来是万一点亮这片天地,你我又如何对待?”

    妇人红荳被老伙计当面揭穿小心思,也无尴尬之色,反倒轻轻拍掌,冲老伙计竖了竖大拇指。

    言下之意,再是鲜明不过。

    知我者,莫过于老伙计哎!

    仙人郡,彩云间。

    这几日,祖师堂闭关的太上长老袁鼎莫名大发雷霆,将彩云间负责巡夜的几位长老挨个骂了个狗血喷头,没办法,袁鼎修为平平,但辈分最高,是仙人郡上代宗主的师兄,这代宗主见之,也要行后辈礼节,丝毫不敢以宗主之势压之,更不用说平起平坐。

    似乎因为太过在意年岁,而自封“太上长老”的袁鼎,看着修葺一新的祖师牌位,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这位本该坐于“太师伯”高位的仙人郡第一人,因为潜海屠蛟,伤了道基,境界一落千丈,从仅差临门一脚便可荣登自由仙人境的地仙大佬,一瞬跌落三境,变成御风而行的云巅境,虽未变成仙人郡的笑料,但也传的沸沸扬扬,谣言四起。

    即便经历大风大浪的袁鼎,也抵不住人心的猜忌,在传言袁鼎找寻龙宫遗迹想独吞仙藏最盛的那段时间,袁鼎那栋名为“望庐”的小楼,可谓是门口罗雀,人迹凋敝,在那股风头过去后,袁鼎便自降身份,变成了看守祖师堂的“太上长老”。

    宗主柴斐对此,不置一词。

    仙人郡千年基业,传承至今,或许在外人看来,委实风光正盛,独霸万川汇海之地,掌管方圆十万里天地水运,呼风唤雨,简直比昔日东海龙王爷都要气派,这些从龙王镇百姓香火供奉一事,便可看出不少端倪,但在曾经小窥天道的袁鼎看来,这些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经不起一粒石子的落砸,近邻财大气粗的布雨宗,曾送上门来的那十座金山,无疑便是小试牛刀的那粒石子。

    只可惜,仙人郡上下,竟然无一人识破布雨宗那点心思,甚至还打破互不结契的仙门陈规,与那狼子野心的布雨宗结为近邻之好,这一巴掌打的袁鼎心灰意冷,再无插手彩云间宗门要事的心思。

    要不是前几日,这祖师牌位莫名折腰而断,香火有恙,最为关键的是,祖师堂屋脊,有大日压空,征兆极为不妙,若不是此,他才懒得与这些道心蒙尘的后辈,多说一个字。

    至于,破口大骂,纯粹是怒其不争而已。

    整个彩云间,长老三十二位,却无一人迈入自由大境一重天,也就是所谓的地仙境界,这些起着“承上启下”大作用的栋梁,修道长生最长光景七百余年,最短的也有三百余载,却不过是白白熬日而已,再无迈进半步的可能。

    袁鼎曾一一观察过,原因很简单,道心不再纯粹,被银钱蒙尘而已。

    袁鼎长叹一气,面对祖师牌位,不无心衰地念道“好一个布雨宗啊!”

    蓦然,袁鼎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位悬坐于屋脊之人,会不会是布雨宗后起之秀,被派来一试仙人郡态度?

    东海深处一岛礁,有大袖飘摇者,风浪自行退避三舍。

    左手托月,右手牵五线的中年男子,看一眼右手小拇指微有异样的飘摇线迹,不禁惊咦出声,这条伏线埋之光景虽算不得久远,算到今日,不过寥寥数十年而已,相较其他几条,算是绝对的年轻晚辈。

    但有一点,小拇指伏线,素来沉稳,晃漾之迹象,微乎其微,算是男子最为放心的一条。

    昔日,为埋下这条放于光明地的伏线,男子颇为煞费心神,尝试几次,最终还是从街头一骂街悍妇身上获得了奇思妙想,方才得以成功。

    坐观世道,垂钓人心的中年男子,右手这五条伏线,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大有来历。

    拇指伏线,牵引一位最是失魂落魄之人。

    食指伏线,牵引一只尚且沉眠的孽畜。

    中指伏线,牵引一个半死不活坐看云卷云舒之人。

    无名指伏线,牵引一位由神转圣的“墙头草”。

    小拇指伏线,自是牵引那位可探人心的可爱之人。

    五条伏线,五种截然不同的光景。

    足以代表天下。

    代表大道。

    代表他坐而观道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