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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序子引

    扬州八月,清风徐徐,正午阳光尚好,沿着青石板路走过一地树影斑驳。

    十里长街,灯笼牌坊,人烟熙攘。

    但见一片繁荣之象,街边商贩妇人正聚在巷口说着闲话。只听一老妇人道:“可有听说?召南老王爷又要娶新房。”

    “又娶?上次那个才死了没几日,怎的又要娶?这老王爷可真是臊得厉害!”

    “话不至此,只是这次要娶的是西市曾老汉家的言俏,及笄未嫁那姑娘……”

    话未完,另一妇人凝眉惊叹道:“那曾老汉可是前几日才走?姑娘属实不孝!图了那富贵有何用?白白叫人唾弃!”

    老妇人道:“那言俏不是被舅子曾士元卖去公主府做丫鬟,说是犯下事,遭了驱赶,让王府姑娘带了回去,不知怎被老王爷看上,这一来二去才要她进王府做妾哩!”

    “老王爷都一把岁数了!偏偏整日里惦记这些个姑娘人家!不过那曾言俏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哪还管得了别的!”

    这两妇人疏弄瓜果,嘴里正嫌弃着,一旁贩米糕的许老汉也神叨叨走过来插嘴,“依我看吶,这曾姑娘嫁给老王爷也算情有可原,真正不孝的是那位小王爷!”

    妇人便问:“哪位小王爷?”

    许老汉捂住嘴,轻声道:“自家的小王爷!”

    “此话怎讲?”

    “你们可知前阵子十八夫人如何死去?”

    “如何?”

    “跟宋小王爷相互,哎!看对了眼,这两人约着在凤陵桥私奔!结果人宋小王爷根本没去,十八夫人被王府里的人当场逮住!那随身包裹里藏匿着穆王妃遗物!说是小王爷送的,谁信?无法了,才要投湖自尽以证清白!”

    “照你这意思,那夫人是被小王爷算计了?”

    “可不是?你们再想想以前那十几位夫人,个个如花似玉美娇娘,虽是跟了老王爷,再不济也是顶了天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没人陷害,怎会嫁过去没几日就出事了呢!”

    “有道理!”

    许老汉道:“不过宋小王爷也真不够地道!他自个儿整日里寻花问柳的,老王爷娶个年轻姑娘就不成了?哪有这种道理!这也是不孝!”

    “哎!这怎做得比较?宋小王爷将要弱冠,正是血气方刚,那老王爷何等年岁?你说这万一哪天稍有不慎吶!怕是要卧倒美人乡!”

    正说着,一顶轿子打坊间经过,许老汉一眼认出那两轿夫是召南王府的人,忙对周围人小声道:“瞧瞧,曾家姑娘被接过去啦!”

    由长街而过,从南到北便是召南王府,那顶青面轿子往北边走了没几步,一顶白面轿子迎面而来,抬轿的,也是召南王府的人。

    那是十八夫人的丧轿被抬出王府了。

    那四个轿夫面面相觑片晌,彼此使了使眼色,你走左边,我走右边,相互点点头,又抬轿各走各的,原本这样也就相安无事了。

    只听长街尽头,马蹄声渐起,几个轿夫一听这动静,纷纷暗叫:“不好!小王爷来了!”

    街坊邻里聚作一团举目张望,其中自是好事者居多。那来者是个少年,腰间挂着个酒壶,穿着一袭薄衫,随意踢了踢脚上长靴,“吁!”,只见他青丝如墨,俊眼含情,银鞍白马,笑如春风。那笑容宛如染了色的山水画,淡了满地繁花似锦与风情,他抬手轻轻一拽,停在两轿中间。

    轿夫们恭谨垂首道:“见过小王爷!”

    少年不理睬,掀袍,抬腿,下马,撑着惫懒身姿,背手信步到轿前,这才慢悠悠开了口:“原是新来妾室,怎?还未聘娶,姑娘就急着进门?不如听我一劝,趁还没进门赶紧离开,若是进了王府,只怕没命享福。”

    话音明朗不羁,调笑之余,满是冷意。

    里头的人没应,倒是一旁的轿夫没忍住:“小王爷!您这……”

    少年目光一转,“本王跟你说话了吗?”

    轿夫立即噤声,退后一步再不敢多言。

    少年又往前走了几步,虚着眼,扬指,将将要碰到青麻布时,另一名轿夫斗胆出声:“小,小王爷,这,怕是不太好……”

    秋风袭人,少年青丝飞扬,面容一滞,引得众人心颤魂飞,轿夫一开口已然十分后悔,只是那少年目光留在他身上,引得他继续说下去:“老,老王爷知道了,只怕要怪罪我等……”

    “行,那我就不进去。”少年不同他计较,略退一步,从怀中掏出银票千两,往轿中一传,“姑娘无非贪图富贵,我便给你想要的,又何必嫁给那老头糟蹋了自己,又脏了王府大门。”

    “……”

    众人屏息,凝神寻听里头人回应。

    那白面轿子也停在对面,轿夫们举目观望,只是许久不见有动静,仿佛那青面轿子里才装了个死人!

    少年手执银票半晌,见无人回应,顿时来了脾气,双目一凛,挥手撒落漫天宝钞。

    一张张桑皮纸落在他身后,平整有章,面值百两,镌印“大元东晋通行宝钞”,街边一众人等痴着眼睛看,人人蠢动不已时,抬头望见少年伸手,用力一掀,只听适才的轿夫惊恐后退道:

    “死……死了!”

    话落,永安街霎那间乱成一片。

    有人议论纷纷,有人满地敛财,有人奔走相告,有人四处寻医,纷乱街头,少年愣在原地,怔怔看着轿子里的姑娘。

    青帐翩飞,微风款款而来,那姑娘素容低垂,双目紧闭,神色凄婉,至死眉间深蹙。她穿一身丧裙,生麻束发,梳着丧髻,细细看,印堂发黑,双手无力垂落在身侧。

    少年目光落在她脚边,那姑娘身上唯一一抹亮色,来自那双粉底绢云绣花翘头鞋,鞋边掉了个小瓷瓶,瓶底贴着字条——红信散。

    少年凝眉看她半晌,不语。

    一条街,两具尸体,他眉头深蹙,好似这两条人命都与他有关系。

    不多时,许老汉带着附近大夫赶到,北街也浩浩荡荡冲来一群家丁,为首是个华服妇女,面容和善,发间几缕花白,正悠身赶着快步,一见少年翻身上马,扬声:“小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少年打马而去,仅留一句:

    “去月姬坊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