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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寒更切

    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自从上次之后,腿上的疼痛越来越频繁,疼痛感也越来越重,直到他晕倒在家里,孩子一直在哭,这才把邻居大娘吸引过来,大娘不知道怎么回事,抱着孩子找来徐大夫,徐大夫一看情况已经不是他能看得了的了,直接建议送到县医院做检查,小栀姐送徐大夫出了大门,偷偷问他会是什么病,陈大夫说他怀疑是癌。

    在小栀姐的劝说下,这个已经虚弱到不行的男人同意去医院做检查,果然如徐大夫所说,他得了骨癌,已经到了晚期,那些保守的治疗方式已经完全不管用了,就算是用最现代的治疗方式进行化疗、放疗,花钱多不说,也不见得能保得住几个月。

    何家老二虽说嘴笨,看起来呆呆的,但是自从有了孩子,他变了不少,有了自己的主意,别人说什么改变不了他的意思,更何况也没人极力让他接受治疗。

    在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得了癌症基本就等于是凌迟处死,条件好一点的人家都不敢在这医院里多呆上几天,更何况像他这样一穷二白还要养孩子的男人。他求小栀姐帮他收拾一下,帮他办理出院,医院没有阻拦,态度倒是很不错,或许这是世界留给他最后的善意了吧。

    他居然有了一点放心,刚开始他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拖累小栀姐,会不会变成一个负担,现在这样他倒是能接受了,这两年他拼命干活,之前弟弟的事判的罚款他还了一点,虽说是杯水车薪,但剩下的只能等以后老丑儿出来慢慢还了。

    手上还有一点孩子的奶粉钱,他交给了邻居大娘和小栀姐,求她们在他走了以后先照看孩子一段时间,再有不到一年,弟弟老丑儿就刑满释放了,到时候让弟弟帮忙看着孩子吧。

    邻居大娘和小栀姐只能含泪答应,并安慰他说,要坚持住,等老丑儿回来,不然这个家就散了。这个呆头呆脑的男人跪在了这两个女人面前,他很小就没有了娘,大娘就是他娘,小栀姐就是他亲姐,如果能有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两位的恩德,当然,这句话他自己在心里默默地说,没有说出口。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不到两个月,这个男人已经几乎无法下地,脸色由原来的惨白,到现在的发青发紫,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最近都是邻居大娘给他看孩子做饭,他不能再这么连累她们了。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天气已经有点冷了,村头的那条河里越来越少人来了,后半晌天气暖了才会有人出来去浣洗,该收的作物也都收的差不多了,农活也慢慢少了。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天刚蒙蒙亮,何家老二咬牙起身,拖着几乎要散掉的躯壳,一步步挨到了河边,路上碰上几个老乡,打个招呼,他说出来透透气,大家也就没在意,以为他的病情有所好转。

    山里的秋天格外的寂寥,山上开始变得光秃秃的,夏天里的绿色也都变枯了,慢慢全部都掉完了,放眼望去到处一片灰蒙蒙的,何裕贵不喜欢这样的天,他看不到一点希望,他知道冬天就要来了,他不想再看到冬天死寂的景象,这个时候很多人还在沉睡,等乡亲们出门的时候,河面上应该早就恢复了平静吧。

    很冷,是的,越往里走越冷,然而,他觉得身上突然轻快多了,连日的疼痛感正在慢慢消失,好像被麻醉了一样,他觉得好多了……很快河面又恢复了原样,没有一丝涟漪,只有几条还在上下翻跃的鱼在感受风雪前最后的欢愉。

    傍晚向阳山里传来三声炮响,这是向阳山里的习俗,一声是添丁,三声是发丧,连续的炮声是婚事。

    老何家再一次聚满了乡里乡亲,唯独没有这家里的人,只有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两岁的孩子。

    主持这场丧事的担子自然就落在了本家的长辈何老三的肩上了,按理说,这死去的是他的孙辈,不该他来操办,但是没别人,只能他上了。办丧在农村是天大的事,俗话说,死者为大,在这里,死去的人比任何一个大活人都要尊贵,哪怕他生前被千般侮辱万般不屑。所以即使何老三家里的女人千般不乐意,终究也是在忌惮些什么。何老三尽心尽力把这个丧事给办好了,缺什么少什么,他就从家里往上添,家里女人气在心头,但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