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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缘起广陵

    南熏为几人斟下茶水,上了几道点心,自去收拾住所,留了四人于厅堂里暂做休憩。

    厅堂里也是冷清的,四壁只有几幅自作的诗画,两处盆栽,是打了花苞的马蹄莲跟小苍兰,看得出很得了精心照料的。

    苏伊人看着字画尽属孤山层峰,老树寒鸦,远水残霞,落日轻烟,长河孤舟,甚至还有那唤作流光的骏马画像。

    除了那匹奔马图,有些意气自若,其余诗画题字也是尽显寥落的。

    有两句写着“孤山残雪莅斜阳,倦夜暮鸦栖残枝。”“草木枯荣复经年,寒来暑往不知岁。”

    只那一副题跋落款却是“久之”二字,苏伊人心头,眼角一湿。

    寒江略停了片刻,看盈袖三人饮了茶水,用了些点心,道,“你等缘何境况,竟至遭人追杀?”

    盈岫与苏伊人回望了一眼,决心合盘托出,娓娓道来。

    江淮之地去岁雨季水患,犹以广陵为重,也未到决堤。

    只有上游风景秀色之处多有高门豪族修筑的水上别苑,阻拦了水道通畅,以致洪水泛滥,颇有淹没之险。

    有精于调度水利的河员提议泄洪,否则难逃溃堤之险。

    广陵郡守不愿坏了那些豪门贵宅,得罪了高门大户,便令心腹差役决堤泄洪。

    泄洪的方向自是毫无所知,亦无防备的西方平头黔首村落。

    如此滚滚洪流之下,死伤无数皆是睡梦中的无辜百姓。有看到水患后良心难安的河员,差役稍有异色,即被灭口。

    也有机警逃过一劫的两个差役暗中握住了郡守与那些豪门来往信封,账册。

    那些水患后得知真相的百姓怒不可竭,有心要讨回来个公道,可却被那郡守提前布置,全都给拿到了新发掘的银矿山上去做苦役。

    有位好心的大夫在洪水后治疗疫症患者,也被牵累了,为他们谋划,免得凭白丢了性命,让人护送那差役逃跑。

    至于苏伊人,她却是在援助那些百姓时候,无意中碰到了那个差役,那差役满是血迹,只剩下了半口气,哀求她收好证据,为那些无辜枉死的性命。

    苏伊人家传儒家正统,自幼秉承庭训,自是义不容辞,刚收好证据,追兵便来了。

    那差役拼命将她推到了萋萋荒草堆里,往别处吸引了追兵。

    苏伊人心神大乱,咬着手,不敢发出声响,看着那个差役被杀,待去寻水的婢女回来,恍惚着,跌跌跄跄的回去与夫君商议。

    苏伊人夫君郭姓讳贞,字浩然,显昭七年丁卯年进士科探花,初敕授翰林侍讲,同年成婚,育有一双子女。四载后外放广陵郡府长史已期满,预谋求宝应县令之职。

    可夫君郭浩然却与广陵侯宴饮,无意间被广陵侯看到,生了龌龊心思,郭贞为了护住妻子被广陵侯所害,只余苏伊人一人。

    广陵侯将她关到卧房,意图不轨,苏伊人反抗时候无意间伤及了广陵侯要害甚重。

    广陵侯羞恼之下,要教训苏伊人,就把她送进了广陵郡最出名的秦楼之中。

    恰好盈岫化名红袖带着弟弟江城隐身于秦楼之中,得知此事,又逢了有故人襄助,才逃了出去。

    因当初那差役说,那位大夫指点他们去姑苏城外小寒山来寻一个叫久之的人,方可保住性命,洗去冤屈。

    她们两个女子便拟了计较,决心转换方向,一来惑敌,二来也好寻求些助力。

    苏伊人言罢,背身取出来了贴身存放的账册书信,奉于寒江。

    寒江缓缓接过,翻阅一二,随之震怒,回手拍坏了手边的桌角。

    苏伊人郑重其事的敛衽向前施了一礼,道“今天色已晚,妾便与南熏女郎同去备些肴膳,以供飱食。”

    看着苏伊人带了樊江城出去,寒江闭目揉了揉鬓边,“说吧!到底还有何事?能够令你委身红尘之地,家落人亡?”

    “毅师兄……”难耐心酸,樊盈岫梗泪语颤,终于能将那一直沉甸甸压倒心头的事叙出。

    ……

    苏伊人与南熏动作颇快,江城在门外言说要上菜了,这里盈岫方才敛住神色,接过寒江递过来的汗巾,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只有樊江城吃着自己的稀粥,看了又看,还是忍住了没动筷子。

    几人各有所思,满桌佳肴无人细品,余下不少,盈岫忙着跟南熏去收拾了,让苏伊人且去歇息了。

    夜色沉郁,淡淡雾气笼罩下,一勾残月,几点寒星疏朗,迎面而来的寒风侵肌。

    膳后行在竹廊下,江城不愿惊扰了这初识的寒江大哥,强自隐忍了喉间的搔痒,及待出门以后呼吸了袭人冷气,一时间难以抑制,喘咳得厉害,几乎呼吸艰难。

    过了良久稍有缓和,才在苏伊人的护持下回了房间。苏伊人在樊江城声音嘶哑的抗议下,为他宽了外袍,扶到了床上。

    樊盈岫匆匆送来了热水,让樊江城饮用,让两个姐姐辛苦为他张忙,樊江城深感愧疚,有意阻止,只是一张嘴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喘咳。

    正是慌乱时刻,樊盈初掏出药瓶,却倒不出什么了。

    一路艰辛,敛迹疾行,连配药的空都没有了,江城也实在忍不住了,她才发现的。

    樊盈岫眼梢一红,忽感阵阵凉风袭来,咯吱作响,却是寒江推门而入。

    挥手闭了房门,寒江皱眉,额间有道浅浅的竖纹,樊苏二女一回首,忙招呼了声。

    寒江恍若未闻,只促步行至床前,伸手按住要起身的樊江城,拭了拭樊江城额头的冷汗,敛目为他搭脉。

    暗自斟酌一下,念着当初陌楼那满嘴的病症诊疗之法。

    他虽不通医道,却还记得些关于哮喘的疗法,一时失言,被救命恩人医痴陌楼给追到了家里,悔不当初。

    那段时光简直是不堪回首的,却也记得清晰,陌楼的言辞,毕竟有人不分昼夜的念叨着,想忘记都不能的。

    所幸,当初陌楼制药留下不少,说是有他的功劳,定要分享的。

    虽说陌楼一走,就被寒江随手丢到了角落里,他从不以为自己会有用的上的时候。

    好在此前出意外的时候,白色细瓷药瓶给震出,滚到了桌子下面,不然寒江也当真是想不起来了。

    寒江仔细斟酌了脉象,询问了樊江城是幼年时候落难遭了寒雨浸身,留下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