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幸与不幸都是生活

    杨远根是幸运的。母亲和弟弟除了春种和秋收几天在家里，其它时间都在缅甸帮工。父亲一个人除了种庄稼还要养几头猪，养两条牛补贴家用。一家人几乎用所有的收入让他顺利的完成了学业。远根的堂妹，和远根同一天出门上学的杨茗。二年级第二学期开学没几天，也就是远根开始在张秋雪的餐厅帮忙的时候。在缅甸矿山上上班的父亲已经发生了意外。由于是偷渡出境，等矿山的老板几经周折拿着抚恤金找到她家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了。而她母亲已经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包括森林里长得比较直的大树的所有权都卖了。本来一个矿工的死对缅甸那种三无矿山来说是很平常的。之所以矿山老板会千里迢迢找到亲属是因为杨茗父亲的遗体被挖出时怀里紧抱着一块成色不错的玉石，虽然他眼睛大大的睁着，但嘴角还留着浅浅的微笑。老板遣散了所有的工人，把矿山转让之后就开始他的中国之行。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找到双水村杨茗母女。他看着家徒四壁中相拥而泣的母女深深的鞠了个躬，把杨茗父亲生前挖的那个成色很好的玉石所卖的钱全部给了她们。杨氏家族开会之后决定要作一场招魂法事，算是让客死他乡的魂魄回归家里。本来是件简单的事，可杨茗的母亲是傣族，杨氏家族又是汉族。杨茗母亲以及她娘家人主张请缅寺的和尚来念经，而杨家族人却想请道士来作法。这事还没争出个所以然，家族里有多嘴的妇女竟然提到了杨茗母亲可能改嫁的事。提到改嫁就提到杨茗爷爷奶奶的养老，以及农田等等。就这样，在双水村村民或同情或讥讽的众目睽睽之下杨茗的至亲和堂亲们开始了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杨茗在家里陪着母亲过了父亲招魂的头七。看着每日以泪洗面的母亲心疼不已。而爷爷奶奶和叔叔婶婶虽然是母亲之间有些争吵，其实也是为了她以后的生活。无论是悲伤还是愤怒，但生活总要继续。最终，在家族长辈的劝说下，杨茗母女卖了猪和鸡。杨茗带着母亲到县城租了房子。杨茗在县人民医院实习，她母亲在相对热闹的县城里也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而此时缅北地区的禁毒工作也已全面展开。只有很偏僻的大山之中能种一点大烟，对短工的需求急剧下降。杨树根和母亲也回到了双水村。

    双水村有一句谚语：“不翻石头不见蚂蚁”。虽然杨茗父亲的法事已做，可村里总有各种闲言碎语。加上杨茗母女二人已经去了县城。村里闹鬼的事就被妇女们传得有板有眼。太阳落山之后杨茗家附近胆小的人都不敢经过。更有甚者，谁得了个急病找赤脚医生一看都有杨茗父亲的份。虽然大家嘴里都说着要相信科学，而私底下大多数无知的人们都觉得杨茗父亲一定是还有怨气未散，鬼魂还在村里游荡。其实梢梢有些思想的人都明白是那几万块钱的抚恤金在作怪。杨茗一家本就已经分家了，她爷爷奶奶和叔叔一起生活，所有的田地森林也已经分开了。她叔叔也是二十五六的大伙子了，只是因为穷困，还没有对像。老人这边觉得大儿子的抚恤金也应该有他们一份。所以也总会在人多的地方边哭边说梦到他儿子在那边冷了，饿了，房子漏雨之类的话。那些本就穷得叮当响的无所事事的妇女也担心杨茗妈妈拿着这一大笔钱改嫁一个年轻的小伙。所以也时不时又遇到一次“鬼”。但这些流言蜚语对杨氏家族来说比穷更可怕。一旦在大家的意识里觉得这个家族不干净，除了进挂着五星红旗的地方不受影响外。在农村做什么事都多多少少受影响。于是杨氏家族的人又一起商量着重新请了会算卦的先生，会请神送神的端工。最有意思的一卦是，之所以杨茗父亲会客死他乡是因为杨茗去上学的日子不好，说什么这日子能让杨茗吃上皇粮却会害了长辈。这一卦一出，吓得杨远根父亲也赶紧卜了一卦。结果卦象显示因为杨远根是男的，这一天出门没事，不过也很难吃上皇粮。而让大家皆大欢喜的是：请神的端工在神附身之后找到了杨茗父亲的生魂，他讲述了自己意外的情形，也交待了父母和女儿的身后事，最后是让他老婆守孝三年后嫁给他弟弟。

    杨家族众们忙着请神送神的日子。杨远水也抽空忙起了自己的婚事。时间已经到了2001年的12月25日农历的冬月十一了，离他的结婚日子腊月初八已经不到一个月。虽然双水村人不知道什么圣诞节。可杀年猪这件事却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杨远水除了运一些百货，也会帮乡亲们到乡镇上做豆腐。他也趁机买一些结婚请客用的东西和吃的干货。在杨茗母女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时，杨远水常常一个人面带微笑的憧憬着自己的未来。即使是这样平凡的日子里。在双水村，如果仔细一听，有人伤心的哭着，因为她家的牛吃到有毒的草毒死了，可哭着哭着又笑了，因为后来发现不是毒死，是噎死。有人开心的笑着，因为一个隔壁村里游手好闲的人拿来一只火腿到他家里煮，可笑着笑着却一家人吵闹起来，因为那游手好闲之人走后才发现煮的这只火腿是自家的。也有人打着孩子，也有人哄着妻子。这就是双水村人平凡的生活，普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