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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爱恨悠悠

    是她害死了他,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不会不来!

    是她,是她硬是逼他去替自己盗解药,她明明知道那在魔教是多么大的罪过,但是她却利用了他对她的好!

    是她的自私害死了,害死了这个一生中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会被自己救的人背叛,会被自己的丈夫追杀,会被自己的父亲出卖,这都是报应!这是老天在报应她,报应她不知道珍惜,报应她的忘恩负义!

    夕阳此时已经散去它最后一点余热,江面上带着水汽的寒风吹得慕容清雅的白衣就像就要飞起来一样——好冷好冷,积存在体内的寒气不断地入侵她的经脉,她的四肢百合,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身体冷还是心冷——

    这心跳,也许早在出嫁那一刻,就早已没有温度,所以,她才会一直那么冷那么冷……

    “清雅,你试试这胭脂,擦上了你大婚那一夜一定很美!”从来都不愿跟她多说话的大姐、二姐、三姐此时都团团围绕在她的左右——她知道的,那不是为了姐妹情分,只不过,她现在已经是白道第一高手,她们只不过受命于自己的丈夫前来讨好她。

    她看着镜子里一个雍容华贵,满头金银珠玉的自己,突然好恨好恨——不是恨别人,是痛恨自己,她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她自己,但是现在她真的好恨那个害死“他”的自己!

    “清雅,你疯了!”母亲满面惶恐的看着她扯落了头上的凤冠头饰,看着她一反常态的擦干净脸上所有的脂粉,再看她在霞帔里穿了一身白衣:“清雅,你居然穿了一身孝衣,你疯了吗?你难道又想悔婚?”

    “娘亲,你放心,我会嫁的,你会过上好日子的。”只不过,我要穿上这一身孝服去嫁人,因为我已经没有任何喜悦,因为我要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忏悔。

    “四姐,你为什么哭了,嫁人很可怕吗?”她的样子吓到了站在门口不知道改进不进去的小妹:“四姐,不哭不哭,我跟爹爹说让你不嫁好了。爹最疼我了,一定会答应的。”

    傻孩子,我们的爹除了他自己,就不会疼任何人。他疼你,是因为你在十二岁的时候,幸运的救了一个不小心落马摔伤的年轻人,而那个年轻人就是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

    所以,就算你死了娘亲,就算你一无是处,爹爹还是对你很好——因为,当时的太子大人临走的时候说过,他会等你长大,一定会回来娶你。“姐姐没有不想嫁,一个女人总要嫁人的。”不是他,是谁都无所谓;做不了他的新娘,便做谁也无所谓!

    “哦!”慕容清心听到这里总算放心了:“那这个送给你!”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绫罗绸缎,是一捧白菊。配着她一身的白衣,苍白的脸色,倒是很应景……

    看着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却站在船头半天没有动手的凌少浩,她猛然想起他为什么可以从当年那场浩劫中幸存的原因——那一天,他也没有动手。为什么呢?不是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吗?不是他请求慕容得德召集天下英雄,非要她这个十恶不赦之人消失于天地之间吗?

    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他却没有出手,胆怯了吗?

    “是啊,你说的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还等什么?”如果这真的是报应的话,那就快点报应吧!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体内的寒气汹涌而上,她的腿已经仿佛被冻僵般的活动不便,她知道再下去她的呼吸就会困难,然后她就会又一次昏睡过去,一直到死都不会再醒过来……

    而现在,回顾了自己一生的她,连自己都希望自己可以不得善终;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就这样让自己在睡梦中死去,实在太便宜自己——她的“他”,铁月生,苗疆圣女,还有那天被疯狂的自己弄的尸骨不全“武林正道”——他们的冤魂都在地底叫嚣,都等着看到她有这一刻他们才会安息!

    “你不拔剑吗?”她的催促,在凌少浩的眼中,成了她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标志:“还是,你还跟当年一样根本就不屑于对我拔剑,认为我根本不配跟你一战?”

    “哦,你原来是在等我。”被铁月生震伤的手臂到现在都还是木木的,她根本没有力气去拔出那沉重的宝剑,更何况——

    随着慕容清雅的动作,凌少浩也终于注意到,她的手——她的右手裹着染着鲜血的白纱!

    她受伤了吗?是谁干的?这样一个几乎天下无敌,在他印象里从来就没有败过的女人也会受伤吗?

    “你的手?”

    慕容清雅吃力的想用右手捡起放在船上的剑,谁知道刚拿起来便因为手不听使唤而又掉了下来,她推开想帮她的王羽昕:“你说这个吗?这不正合堡主你的意吗?”

    一个风浪打过来,慕容清雅刚推开王羽昕,便自己收力不住差点一头栽倒在江里,她咬紧牙关想再爬起来,却又不支倒下。试了再试,她终于放弃,不甘心的苦笑起来:“我慕容清雅自认为满手血腥,当年确实杀戮太多有负天下豪杰!可恨苍天不够怜悯,我当年没死在群雄手中,却要在今日落在你这个小人手上!”

    请再给她一刻,再让她撑一刻,可恨苍天从来不长眼,一路艰难险阻她才留得性命,却要在此时此刻让她在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小人面前——倒下,像一个懦夫一样不战自败!让她现在连捡起剑自裁的机会都没有!

    小人,他不怪她再见他那生疏的口气,他追杀过她是事实。可他没想到,他在她眼中,居然不是仇人,不是长不大的小孩,不是窝囊废,却是小人!

    眼前这个女人,从开始到最后,都没看得起他,确切说是在鄙视他:“慕容清雅,你凭哪一点敢说我是小人,你杀我父伤我母,丧尽天良,居然还敢骂我小人!”可以一剑就把这个女人劈成两半的,这个跟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个从来就没把他放在过眼里的女人!

    可是,看着她自倒下后就没停歇下来的喘息声,那白的几乎透明的嘴唇,那满头的冷汗那写满了不甘心的眸子——他的内力就像武功突然被废一般一招散尽,手中的剑仿佛又千斤重,他用尽全力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杀了她,杀了她,夫君!”池晚瑾站在江岸边,却把船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她不形象的嘶声呐喊起来:“你忘记你出来时婆婆她老人家是怎样叮嘱你的吗?你忘记她当年是怎样丧尽天良,不仅害死了我们的孩儿,还害得你几乎丧命!”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

    他打了她一巴掌,他居然打了她一巴掌,整夜未睡的他焦急的在书房走来走去——他实在是气糊涂了,他知道她心里面藏着一个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他想不到——

    这个女人,居然宁愿喜欢自己家的跑腿的下人都不肯看一眼他,难道在她眼中她们慕容世家的区区一个下人都要比他强吗?

    不行,他要再去问一问她,他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气话——只要,只要她再说一次那不是真的他就原谅她,就算那是真的,只要她肯认错他一定也会既往不咎——其实,在看到她被拖出去,在看到她被一贯就不怎么喜欢她的娘亲欺负时,他其实早在心里原谅她了……

    然而,当他来到柴房,当他甚至准备首先放下身段为自己刚刚过激言行道歉时,他看到了他一生以来最大的噩梦——

    他的父亲,居然倒在血泊里,倒在他的儿媳妇的脚下,倒在这个看似纤尘不染,现在却满身鲜血的女人脚下!

    “清雅,怎么回事,这是——”清雅不会杀父亲的,那是她的公公啊,一定是来了什么刺客,一定是!

    “夫君,夫君,是她,是她杀了公公,是她!”他看见小瑾也浑身鲜血的从柴房爬出来,裙子底下全都是鲜血——那是他的孩子!“抓住她,杀人凶手,抓住她!孩子,夫君,救救我们的孩子啊!”

    天地都仿佛在这一刻毁灭,他的眼睛周围都仿佛是黑的,但他仍然坚持看着她——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有多爱她。一切伪装,一切自欺欺人都在这个非常时刻不攻自破——为什么会这么恨呢?因为他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清雅,这是真的吗?”你要说不是啊!

    只要你说不是你,就算被天下人唾弃,就算背上不孝的罪名,他都会相信你——求求你,不要承认,就算真的是,真的是……

    可惜,他是知道的,这个女人从来骄傲的就不屑于说谎:“他该死!事到如今,我慕容清雅绝不会坐以待毙!”

    眼前一花,慕容清雅已经像一朵白云一般从他的头顶飞过,在池晚瑾的尖叫声中,他的左肩已经被剑狠狠的刺穿——血,温热的喷在他的脸上,正在嘲笑他的痴傻……

    他该死!他该死!他该死……

    慕容清雅,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你已经杀了他的父亲,他跟你无冤无仇还是你的公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本来已经完全失去的内力仿佛因为当初这股恨意又从新回到他的身上,手中凝聚的经历蓄势待发——不管自己在不忍心,不管她曾经有多耀眼,都必须杀了她,他只能杀了她——只能杀了她,才能告慰父亲的亡灵,才能告慰当初为了替他讨回公道而死去的那么多江湖义士,才能让这个女人不再做出更多的罪孽!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池晚瑾的恨意如同夜晚江面上的狂风,呼啸于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