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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残烛映月

    萧漠风在门口踟蹰了半天,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抬腿走进这个对魔教中人而言算是生人勿近的所在。

    说不害怕那是家的,想当年他就是自持劳苦功高,不小心在教主大人沉思的时候出声打扰了一下,下场简直可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但是这一次不同,教主大人自从那个慕容清雅逃出地牢之后,已经将自己困在房中不吃不喝那么久了,他受托于赫连堂主,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照顾好教主才对。

    “谁让你进来的?”

    他刚跨进去,就小小的震惊了一下,不是因为教主此时的颓废,而是因为屋内的摆设——这本来就是教主的房间,却在慕容清雅上山之后莫名其妙的成了她的寝室。而现在,这间房间居然仍然保持慕容清雅住下时的样子,就连她逃走前弹奏的古琴也好端端的摆在桌子上,甚至连喝到一半的茶水都原封不动的保存在那里。

    “教主!”慕容清雅不是教主的大仇人吗?教中上下莫不以为教主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阴沉的样子,就跟当年在慕容清雅手上遭遇惨败有关。但是近日来发生的种种让萧漠风对这种传言渐渐开始怀疑起来——印象中,好像他们伟大的教主大人反而只有在陷入回忆时,才会偶尔露出快乐的笑容……

    姬近枫对着萧漠风沾了泥土的靴子皱了一下爱眉:“小心,不要弄花了地板……”印象中,慕容清雅十分爱洁,不管在什么时候哪怕是身陷险境都会打扮的纤尘不染。

    姬近枫走到烛台前,熟练地刮去上面残留的烛泪换上新的蜡烛,并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清雅怕黑,他不知道当年因为什么原因让她这样连死都不怕的女子居然会怕黑。但他知道,慕容清雅每次睡觉从不会熄灭蜡烛,一旦蜡烛熄灭她就会睡得急不安稳。

    所以,每天夜里他都会悄悄的从窗台飞进来,像这样无声无息的将快要燃尽的蜡烛换成新的。这一些他不敢让其它下人来做——以慕容清雅的武功,要是换成别的人她一定会被脚步声惊醒吧?

    十年未见,他现在所能为她做的,也只有换去残烛这么微不足道而已……

    “教主,赫连堂主匆匆外出,她叮嘱过属下——”萧漠风壮着胆子想再提醒一下教主大人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却再一次败在教主大人莫名其妙的微笑下。

    教主根本没听见他所说的话,更确切说,他现在根本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就像当年他被打得吐血不止那时的情况一样。微笑的凝视床上的雕花,思绪仿佛又飞到了很远很远……

    萧漠风不敢动,现在惊扰到姬近枫的下场很严重,姬近枫也没有动——他现在仿佛已经被隔离在尘世之外,萧漠风甚至怀疑,现在就算是江湖上一个三流高手现在都能置他于死地。难怪赫连堂主临走时,再三叮嘱他要照顾好教主,说得好像托孤一样,原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新换上的蜡烛慢慢的变短,一点一点的融化,燃尽。最后,一直到清晨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就在萧漠风快要以为自己会变成塑像的时候,伟大的教主大人终于动了一下,从他的好梦中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果然,姬近枫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他能不在吗?他刚跨进来一只脚,教主大人说不能弄脏地板,所以他就保持单脚站立到现在,要不是他武艺高深,他的脚非就这样站废掉不可。

    “属下有事跟您禀报。”被人忽略的感觉真的好糟糕好糟糕,他现在真的好佩服好佩服赫连堂主,居然有耐心陪在这样的主子身边那么多年还那么适应良好。

    是他又走神了吗?

    姬近枫按照脑袋摇了摇头,没办法啊,他刚刚换完蜡烛,不小心瞄了床上一眼,便在一次无可避免的想到了她……

    那一夜,他打开窗户时风不小心吹灭了蜡烛,他准备迅速拿出另外一根蜡烛点燃时。原本还睡得好好的慕容清雅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娘,好冷,清儿好难过好难过……”

    因为她这个不经意的碰触,他激动地差点拿不稳手中的蜡烛。他深吸一口气,就最快的速度点燃了蜡烛,照亮一室的温暖:“清雅,到底你为什么那么怕黑?”

    手不舍的隔着空气触摸她的脸庞,却终究不忍心打扰她的安眠——清雅,此时的你,就算是在梦中,也不是他所能触摸的。他知道他在她眼中已经是一个大魔头,他知道她根本不愿意他触碰她的任何东西。

    “不要怕,我在。”伸出去的手在她的面容前流连无数遍,却终究狠心握紧手打算放手。“我在门外陪你,好吗?”

    强迫自己转过头,他刚站起身,手却被牢牢的握住——慕容清雅突然就像已经感应到他想要离去一般,猛地抓住他的手,就像是她平生仅有的救命稻草一样牢牢的抓住他的手。她抓的那么紧,那么用力,用力到就算是他,也被她这股力道将手捏得生疼!

    “不要——走——不要……”

    月光如雪,映着他此刻苍白的脸——慕容清雅,事隔十年,你又一次拉住了他的手,你居然再一次告诉他不要走!你自己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你可知道,他差一点就要经受不住你的诱惑,差一点就想答应你,永远都不放开你的手?!

    可是,他恨自己的清醒,因为他知道,十年后的你,只有可能在梦中才会牵起他的手……

    “我不会放,我死也不会放手,”泪水滴在与她交握的手上:“除非你先甩开我,否则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是的,他永远都不会放手,却也知道,你一定会甩开他的手!

    那一夜,他就这样被她握着手一直到天亮,也就因为这个,他现在已经克制不住自己,总是站在这床前,一发呆就是一整夜——想象着,她依然在这里,躺在这里紧握他的手,说好了死也不会放开……

    “教主,你没事吧?”是他花了眼吗?他居然看到了教主的眼睛闪着泪光——一定是他看错了,想当年教主被一剑穿胸,魔医不得不用烙铁为他止血时,也没见他掉过眼泪,此刻怎么突然会哭呢?

    他萧漠风平生最佩服两个人,一个人就是目前一肩抗下魔教大小事务,巾帼不让须眉的他们的老大赫连堂主;另一个就是面前这位可以让他们英明神武的老大爱的死心塌地,武功盖世的教主大人。不过现在好像又要多加一个,那就是当年可以将他们老大爱的死去活来武功盖世的教主大人打得半死不活的白道第一高手——慕容清雅。

    现在他最佩服的人看上去好像好伤心,而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才好,他着急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您是因为慕容清雅逃走这件事吗?不要紧的,慕容清雅确实厉害,但是赫连堂主也不是泛泛之辈。教主你放心,赫连堂主已经追了出去,属下相信赫连堂主一定能替教主一雪前耻!”

    “你说什么?”他命令过赫连平夏的,谁也不许追,她竟敢抗命?

    好恐怖的眼神,下一刻萧漠风就被姬近枫卡住了脖子:“赫连平夏什么时候走的,往哪一个方向?”

    他——他闯祸了,他好像记得赫连堂主说过,此行危险,千万不要让教主知道之类……

    “她——她、她……”萧漠风犹豫着——教主好像好生气,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处罚赫连堂主啊?

    “说!”左手扣住他的脖子,右手蓄满内力悬在他的天灵盖上方。“不说,本座现在就宣布赫连堂主是本教的叛徒!”她好大的胆子,连他父亲都不敢动慕容清雅,她居然敢抗命,还敢瞒着他……

    赫连堂主,对不起啦!你会不会受罚他是不知道,他现在就知道他就快被狂怒的教主大人当做炮灰给毙了:“君山,堂主去了君山,慕容清雅现在就在那里!”

    下一刻,萧漠风被狠狠的丢出门外:“滚出这里,再敢弄脏这里,杀无赦!”

    “是,属下知道了!属下再不敢了!”萧漠风好不容易抬起头,发现屋子里那还有姬近枫的影子,恐怕他再将他丢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飞出门外,直奔君山去了……

    完蛋了,他这下子真的是闯下大祸了!

    东兴湖畔.夕阳西下

    一群人簇拥着一定软轿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来到这个洞庭之滨的小镇上。在简单的稍作休息之后,一个魁梧的大汉来到轿子前:“义母,我们住一晚在赶路吧!儿子担心您老的身体会受不了。”

    轿帘被掀开一角,露出枯瘦的手臂:“少涵,你又不知道你兄长那优柔寡断的性格,他这些年还一直在念着那妖女,他打量着我不知道是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哥是个明白人,不至于那么糊涂的。”凌少涵奉上水跟食物:“再说,那个妖女早已没了武功,现在被困在君山等于是走上绝路,跑不了的。母亲你就算晚一天上山,休息一下又何妨?”

    “何方?”轿中的老妇发出刮沙一般的恐怖笑声:“慕容清雅,杀我夫君,害得我整整十年要与床榻为伍,别说一天,就算一刻我也不愿她多活!”

    “可是夜深露重,您的双腿又不便,儿子害怕……”凌少涵还试图阻止。

    “少涵,为娘知道你是心疼为娘残了双腿。哎,少浩要是有你一分孝顺该多好!”她残废了十年,儿子这些年只知道练武做生意,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反而是这个她十年前随随便便捡回来的义子。

    “兄长是胸怀大志之人,哪像我,没有出息除了伺候您也不会干别的。”大汉憨憨的笑了一下。

    “别提你兄长,提到他我就来气!”手握住自己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腿,老太太脸开始变得扭曲:“没用的东西,居然让那个贱人到现在还活在这个世上!”

    恨恨的放下轿帘:“现在就走,我要亲眼看着那个贱人死,我要亲眼看见我的浩儿杀了她我才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