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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生如夏花

    从来平静的君山,如今却成为杀戮的战场,一批又一批武林人士,爱她的,恨她的,欣赏她的,想利用她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一个个的倒在这里。就如同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诅咒,一个从十年前就已经无药可解的诅咒。

    定慧师太的胸口中了王羽昕一箭,隔着赫连平夏,这一箭一时半刻还要不了她的命。但她毕竟老了,这么沉重的伤势就算现在立刻送她下山她也未必能活,更何况赫连平夏现在已经摆明了绝不会放过她。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赫连平夏身上浓重的香粉气味让这种死亡的气息变得更加的诡异。定慧师太的喘气声越来越微弱,向上翻着的白眼却死死的盯着慕容清雅所在的方向。

    “我若死了,长——长冶道长他——他一定……”她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是死之前还不忘记给自己的敌人留下诅咒。

    长冶道长如果看到爱人死去,一定会发疯,一定会大开杀戒,整座山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拦下他!

    “王公子,你带慕容清雅走!”赫连平夏仅捂住自己的右腹,鲜血不断从指缝中留下——她虽然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毕竟太年轻,为了破峨眉的剑阵,她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我顶多只能拖住武当一个时辰,带她走,她不能有事,她绝对不能有事……”

    她若有事,那姬近枫怎么办?

    抬头看了一下因定慧的死去而变得有点神情恍惚的慕容清雅——她是那么脆弱,甚至会为仇人的死去而悲伤,他真的好想亲自送她离开,亲眼看着她逐渐好起来。但他不行——沉重的伤势让他早已成为她的累赘,他保护不了她,刚刚他为了胜利甚至昧着良心射了赫连平夏一箭。

    “我不走,我的伤势太重走不远,留下来,还能拖他们一阵子。”慕容清雅的眼睛现在正看着他,他从她颤抖的嘴唇之间读出了“不要”二字——真的,好想好想永远就这么看着她不舍的眼神;好想好想永远就留在这一刻!

    也许,这真的是上天对他最好的安排——王羽昕,你如果在今天战死,以后清雅得知真相的时候,会不会少恨你一点?

    慕容清雅从王羽昕的眼神中已经读出了他的决定,但她不会同意:“王公子,你不走,我也不走,再说——”她看向至今还昏迷不醒的陆远之——他才是这件事中最最无辜的人,一个连江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她不能把他们都留在这里。他们如果都可以死,那她还有什么理由苦苦求生?

    他们之间的一切凌少浩都看在眼里——她舍不得陆远之,她同样觉得愧对王羽昕,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一句也插不上嘴。他看向在场唯一一个还保有战斗力,也是唯一肯听他说话的人:“都兰姑娘,求求你,带清雅走,立刻带她走!”

    他知道卯蚩都兰对慕容清雅的感情,在这里的所有人,卯蚩都兰是最不想看到慕容清雅变成如今这样的人:“都兰姑娘,凌某一身愧对姑娘,但慕容清雅一直是你平生最佩服的人,求姑娘,一定护她周全!”

    “逆子!”凌老夫人声嘶力竭的呼喝却改变不了凌少浩此时的决心。

    都兰姑娘,凌某一身愧对姑娘,但慕容清雅一直是你平生最佩服的人,求姑娘,一定护她周全……

    卯蚩都兰陷入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她那最悲惨的一夜——

    “啊——”

    果断的用匕首剜去自己的一只眼睛,保住性命的代价,居然是毁去她最最骄人的美貌。

    鲜血湿透她脸上厚厚的纱布,她打烂了五毒教所有的镜子,一个人孤独的坐在祭坛之上。没想到在这时候,她又看见了凌少浩。

    “你还敢来,你把我害成这样子,你还敢来?”脸上的鲜血让她看什么东西都带上了残忍的颜色,也让她身上的杀气更为的浓重。

    “我……”他的两腿在发抖,抖得连话都快说不清楚——这居然就是她看上的男人,她居然会为这样的男人去跟慕容清雅拼个你死我活。

    卯蚩都兰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她大笑一声,准备亲手纠正这个错误——杀了他,用来祭祀自己失去的美貌!

    “我——我、我不要解药了,求求你,救救清雅,她中毒晕了过去,求求你!”就在她掌心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凌少浩突然跪了下来,捧着手上碧绿色的药丸——那正是她早前被慕容清雅刺了一剑被硬抢过去的解药。

    “你没有吃?”不是说情蛊发作起来连神佛都会惧怕,任何人都会变得六亲不认吗?他早前疼成那副摸样,居然还没有吃解药?

    把解药放在地上,凌少浩重重的叩起头来:“都兰,都是我不好!求求你,救救清雅,求求你!我知道你恨我,我不要解药了,我愿意疼死!”

    “你真的愿意不要?”那可是慕容清雅用生命换来的解药啊,为此她也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在最后他居然没有服用!

    “嗯。”还显得有点稚嫩的凌少浩低下头,半响才说了一句:“清雅醒来后你不要告诉她,就说我以为她死了,看上了别的姑娘,又跑了……”

    他,居然不想让她知道……

    卯蚩都兰略加思索:“慕容清雅难道不知道你跑过来求我?”

    “不知道,她看着我吃下解药就放心晕了过去。”傻女孩啊,也不想想万一他丢下她不管怎么办:“我将解药藏在袖子里面骗了她。”

    那种情况,他发作的那么厉害,却要假装没事留下解药——为什么,这么一个浪子也可以这样真心,却偏偏对她背信弃义:“五爪金龙根本就无药可解!”她偏过头赌气。

    “可你是圣女啊,难道连你也——”心再一次揪痛,凶猛的蛊毒让他的脸痛的没有一丝血色:“不可以,你一定有——”

    本想杀了他的,看着自己现在的脸她就恨不得能将这个男人碎尸万段——可是,他现在脸上的悲哀冻结了她全身的杀气,他眼睛里的痛苦让她怜惜:“将解药吃下去,否则你会立刻痛死……”

    血迹斑斑的手指上的指甲早已翻脱,他痛的十指在青石板上留下道道血印:“我不吃,除非你答应救她!”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居然输得那么彻底:“她早已无药可救,你不吃会白死!”

    早已扭曲变形的脸庞居然在此时露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微笑:“如果她真的无药可救,那我还要解药做什么……”

    ……

    如果她真的无药可救,那我还要解药做什么……

    当年,就因为他这一句话,救了他自己,也救了慕容清雅——她被感动了,正如在十年后凌少浩再一次感动了她。这个男人,害了慕容清雅一生,却也同样为了她荒废了一生!

    “我答应你,凌少浩。”也许,她最最佩服慕容清雅的地方,不是她坚韧的品格,也不是她高强的武功,而是来自于他——那样一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顽固子弟,是什么力量,可以让他改变的那么彻底!

    从地上搀扶起慕容清雅,得到的却是她前所未有的反抗:“我不走,你放开我。”她以手指带剑,只取她的脉门——这要是换做以前的慕容清雅,或许一招就可以制住自己,但是现在,那不过是弱柳扶风。

    “放开我。”无力的垂下双手,慕容清雅的眼里写满了绝望。

    “慕容姑娘,你跟我走吧,就当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死的安心,即使她也明白她带着慕容清雅根本跑不了多远,但是她还是要带她走——带她走,只为了让一个男人可以死的瞑目。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在情蛊发作的最厉害的时候,凌少浩那盯着慕容清雅的方向,久久都不肯闭上的双眼!

    时间不等人,虽然失血过多让赫连平夏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但她还是听到了山下轻微的响动——是云梯布,武当的绝学,来人的功力似乎还在她之上。如她果没猜错的话,来人正应该是循着定慧师太一路留下的标记寻路而上的长冶道长!

    “走!”

    她最恨的人,想不到她终究还是要为她而死……

    君山脚下

    严芳华拾阶而上,没赶上慕容清雅,却反被几个臭道士赶上。

    “慕容清雅?”她的容貌把几个道士吓了一跳——看年纪,慕容清雅成名的时候,他们这几个应该还留在后院劈柴,所以他们第一反应是立刻拔剑后退严阵以待。

    “我——”不是慕容清雅。

    严芳华没把话说完,因为她想起来她本来就是扮作慕容清雅跳水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这时候还辩解这些做什么?

    “师兄,这女人看样子伤得很重,如果我们现在抓到她,还不名扬四海。”

    “就是,以后再也不用受师兄的气了!”

    其中一个胆小怕事的还是有点畏缩:“可是掌门师伯说了,慕容清雅的武功不容小觑,况且当年之事不甚清楚,要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的!”

    “笑话,他那是怕被底下的抢了头功,杀了慕容清雅,那可就是天下第一了!”

    严芳华听着听者,突然觉得好笑起来——无冤无仇,他们杀人不过是为了争名夺利,一个慕容清雅倒下,还会产生另外一个慕容清雅,欲望无止尽,有的只不过是人为了自己自私的目的所不断炮制的接口!

    看来,她真的是在劫难逃……

    轻轻的笑了笑,她远远地望向君山的山顶——也罢,慕容清雅,她就再为你拖住这几个人,算是尽自己最后一点绵力……